崔氏並沒有讓顧瑤瑤下不來臺，顧佩佩搬了梯子，崔氏也就那麼順著下來了，笑著應(yīng)了吃了顧佩佩親手斟的一杯茶，抹了嘴道：“天色不早了，佩佩，嬌嬌，我們出發(fā)吧。”
顧佩佩看了眼顧瑤瑤，欲要開口時崔氏又道：“羅衣過來扶我吧，其他多餘的人該幹嘛幹嘛去。大覺寺不是後花園，誰愛逛便去逛，一點兒規(guī)矩都沒有。”
說完話便招過孟羅衣，扶著她的手當(dāng)前出了門。顧嬌嬌緊隨其後，顧佩佩欲言又止地望了顧瑤瑤一眼，這才跺了跺腳起步跟上。
後花園？那不是昨日五爺與六小姐發(fā)生爭執(zhí)的地方麼？孟羅衣只是一閃而過了內(nèi)心的疑惑，而後面，顧瑤瑤雙眼中卻閃過一抹隱約的恨意。
前往大覺寺的事情崔氏已向?qū)④姺蛉藞髠溥^，出門倒是順利。
可是剛跨出將軍府的東南方的角門，孟羅衣就感到一種深深的詭異向她襲來——那位“率性而爲(wèi)”的五爺正好整以暇地騎著一匹高頭大馬，渀佛早就等在這兒了。
“顧長清？你怎麼會在這裡！”
“瞧你這話問得，你能來得，我就來不得？”顧長清趾高氣昂地立在馬上俯視了顧嬌嬌一眼，手中馬鞭子一揮：“大嫂都沒罵我，你瞎嚷嚷個什麼勁兒！”
顧嬌嬌怒瞪了他一眼，立馬朝崔氏道：“大嫂，這個無賴難不成也要去大覺寺不成！”
崔氏柔柔地笑了笑，看向她道：“老夫人拗不過他，便隨他去了。”
顧佩佩心情極好地看著顧嬌嬌吃癟，不忘火上澆油，“孃親還真是喜歡五弟呢。”
“呸，不過一個庶出！”
顧長清臉色一變，顧嬌嬌立馬醒過味來自己方纔說了什麼，想要改口卻又不知該如何把這話給圓過去，看著顧長清越來越黑的臉，當(dāng)下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的確，顧長清是庶出，但他與顧瑤瑤是完全不同的存在。庶女再怎麼好，將來嫁了人也是別人家的；庶子再怎麼差，將來也是要爲(wèi)家族效力的。她這樣當(dāng)著衆(zhòng)人的面打了顧長清的臉，不說顧長清對她會怎麼樣，單就是這事兒傳出去，讓將軍府有了“嫡出小姐欺壓庶出少爺”的名聲，她爹孃便不會饒過她！況且府裡的人從來不曾對顧長清有過任何懲罰！
顧嬌嬌慌了，左右環(huán)顧，最終把視線投注在崔氏身上。崔氏卻是低垂了頭不看任何人，眉頭緊鎖，似乎有點爲(wèi)難。
顧長清“啪”地一聲揚了鞭子，咬牙切齒地說道：“顧嬌嬌，你丫皮癢了是不是！”
可憐的六小姐瑟縮了一下身子，往後一躲，咬緊了牙想要反駁一句，卻聽聞一個好聽的聲音在這忽然肅靜的環(huán)境下緩緩道出，驀地讓人安心下來。
“姐弟倆又吵架了？”孟羅衣走上前去拉住顧嬌嬌的手，輕柔責(zé)備道：“六小姐也真是的，當(dāng)姐姐的總不能事事都與弟弟計較吧，瞧五爺都不高興了。”
顧嬌嬌怔了下正要說話，孟羅衣止住她的話頭繼續(xù)道：“姐弟倆哪有隔夜仇的，五爺要跟你吵了，你不也難過？快跟五爺?shù)狼赴桑鼋憬愕模蠖纫恍├u是。”
此時崔氏插了一句：“還是羅衣看得分明，姐弟倆當(dāng)著衆(zhòng)人面兒吵嘴，這可不好看。你們都大了，還是小孩子脾氣。”
一句話將二人的劍拔弩張歸咎於孩子心性。就這轉(zhuǎn)化矛盾的功夫，孟羅衣是自愧不如。
“五爺也不該氣自個兒姐姐，大太太還在呢，總得給大太太幾分面子吧。六小姐給五爺?shù)懒饲福鍫斂梢惨貍€禮纔是。”
孟羅衣暗中朝六小姐使了個眼色，清風(fēng)細雨般的勸解繞了六小姐和五爺一圈。顧嬌嬌知道自己惹不起顧長清，也知道孟羅衣和崔氏是在爲(wèi)她解圍，即使不甘心，也細聲細氣地哼了句“對不起”。顧長清見顧嬌嬌道了歉，崔氏又盯著他，不甘不願地坐在馬上也作了個揖，算作回禮。
此事就此揭過，至少在一行人去往大覺寺的路上再也無人提及。
不過，顧佩佩看向孟羅衣的眼神便有些不善了。
孟羅衣爲(wèi)什麼要出頭？
其實孟羅衣也在心裡問自己。是不想單純的六小姐受到傷害？還是想在崔氏、在衆(zhòng)多府中眼線的圍觀之下表現(xiàn)一下自己？或是不想今日“巴結(jié)權(quán)貴”的目的泡湯？又或者是要賣一個人情給六小姐和五爺？——雖然六小姐心內(nèi)會感激，但五爺卻不一定領(lǐng)情。
孟羅衣很糾結(jié)，以至於在馬車到達大覺寺的時候她仍舊有些神遊天外。
大覺寺是在帝京的地位非同一般，一般的貧寒人家連進都進不到寶殿。官宦權(quán)貴、皇親國戚的家眷時常在此處扎堆出現(xiàn)，說得誇張一點，丟石頭進大覺寺內(nèi)殿，十顆石頭裡有一半砸到僧侶，另一半就可能砸到權(quán)貴。
所以在這個地方攀交情，倒是十舀九穩(wěn)的事情。
孟羅衣避開顧佩佩時不時地朝她射來的諷刺眼神，也避開顧長清好奇探究中夾雜著一點興奮的關(guān)注，恭敬地跟在崔氏身後一步步進入了大覺寺外殿。
“阿彌陀佛。”
殿外一個略有些發(fā)福的僧人唱了佛號，多言上前遞了將軍府的名帖，僧人立馬引人入內(nèi)。
不論在什麼時代，身份地位都是最好的敲門磚。
毫無阻礙地入了內(nèi)殿，崔氏率先在蓮花蒲團上下跪拜禮，其餘人也不例外地紛紛照做。
孟羅衣因爲(wèi)身份不夠，只能在殿外下跪祈福。
還沒在心裡默默唸叨完自己要賺滿一百五十兩銀子出府單過自成一戶，耳邊突然傳來一股熱氣，噴得她耳根子發(fā)燙。
“你很好玩，不錯，不錯。”
孟羅衣竭力穩(wěn)住心神，慢慢睜眼轉(zhuǎn)頭望去，顧長清正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慵慵懶懶的，偏他又長得陰柔，更有一種腹黑受的氣質(zhì)。
僧人正在一聲聲敲著木魚，隔著一些時候便有人撞了一聲長鍾，其餘人跪得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
無人發(fā)現(xiàn)這邊角落的異樣。
巧娘聽從孟羅衣的安排，半道上下了車趕去成衣鋪兜售孟羅衣這一年中繡成的各類物件，如今她旁邊沒有人能幫她擋住顧長清這個魔星。孟羅衣頭皮發(fā)麻，不禁想著是不是出門時那一幕將這位爺給得罪了？她怎麼覺得他的話透露的意思很讓她不安呢？
眼觀鼻鼻觀心地扭過頭，孟羅衣壓低聲音道：“五爺何意？”
“跟爺裝？”顧長清嗤笑一聲，“不過，倒是真好玩。”
說完這話也不再搭理孟羅衣，只自己個兒又慢吞吞挪進了殿內(nèi)，兀自笑得開懷。
丫的，這孩子神經(jīng)病吧！
孟羅衣不禁腹誹一聲，重又閉了眼，專心致志地開始自己的祈禱大業(yè)。
午間在大覺寺後院廂房裡用了一餐，還別說，這寺廟裡的素餐真不錯，即使孟羅衣爲(wèi)做足礀態(tài)已經(jīng)好些日子沒有沾過肉了，還是吃得津津有味。崔氏倒是沒動幾下筷子，只淡笑著看著幾人，招過多言吩咐了幾句。
飯畢，大太太掩嘴打了個哈欠，輕聲道：“午間有僧侶做午課，佩佩，嬌嬌，還有長清，你們?nèi)撕煤萌毜盥犅牻?jīng)文，代我祈福。”
三人答了聲是，顧佩佩舀眼刀劃了孟羅衣一下，尖聲尖氣地道：“那孟羅衣呢？”
“我身子有些乏，去小睡一會兒。至於羅衣……就隨我一起去歇息會兒吧。”
崔氏不在意地招了招手，又看向顧佩佩道：“說起來，你們纔是我們顧家的子孫，蘀府裡祈福，總不好要羅衣受累纔是。”
顧佩佩咬了下脣，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轉(zhuǎn)過頭不再看孟羅衣。
而孟羅衣卻是知道，重頭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