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芽獨(dú)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很平常,只是因爲(wèi)換了學(xué)校,路途更加漫長了,而她,依舊戴著mp 3,小小的機(jī)器裡奏出的,依舊是那首《鳳隱天下》。
“悵然回首七劍斷雲(yún)袖,情難抑不休。
謀天改命覆手難留,鳳隱悠悠天下何求。”
“近來可好?”一個威嚴(yán)的女聲淺淺地問候。
聽見聲音,她摘下耳機(jī),那清澈瞳目間的憂傷瞬間消失,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誰,於是擡頭就給了那女人一個無邪的笑容:“嗯,託阿姨鴻福,在這裡混得不錯……不過阿姨你倒是很少來看我呢……啊,不對,這是第一次!”
似乎是不願接受“阿姨”的稱呼,面前這位身材高挑,一襲白衣又面掩素紗的女人別過臉:“少噁心!”真是一臉嫌棄,“只問你一件事,除了和他有關(guān)的事,有什麼需要幫助的?”
小芽故作思索,轉(zhuǎn)面告訴她:“唔……那還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幫忙呢,唉,這種事,真不好親自動手……”
“說!”
“解決尚北伊,但不要傷及性命。”
“懂。”女人點點頭,“但你知道尚北伊是妖界第二大家族電妖族的唯一繼承血脈,恐怕我動手後你這邊會有不少麻煩。”
誰知她冷笑一聲:“那麼擔(dān)心我怎麼還要扣著?”
“……”女人自知她說的是什麼,於是故意逃避,“事情我會去辦。”說完,竟讓一陣風(fēng)吹過,她便沒了身影。
她閉上眼睛,彷彿知道有什麼人正盯著她,但是她故作不知道,戴上耳機(jī),很平常地繼續(xù)走下去,只是笑容不太自然了——如果他在,這種事根本不需要我承擔(dān)……唉,妖神吶,人家也很無奈好不好……
知道那個視線從她身上移開後,她悵然地望向天穹……
暮臨,天邊,火燒雲(yún)正紅成一片。
……華城也擡眼望向天空。
“今天回得真晚。”他抱怨了一句,“得早點兒回去了,免得那傢伙又要瞪我……”悶哼一聲,開上了豪華轎車,回到了那棟豪華的別墅。
這是一棟絕對豪華的別墅,內(nèi)部陳設(shè)高雅,傢俱豪華,裝修大氣,有管家,有女僕,有保鏢……全套具備,絕對壕!只是有些淒涼,因爲(wèi)他的家中,沒有父母,沒有長輩,沒有兄弟姐妹,沒有任何與他有血緣關(guān)係的人,也難怪他如此在乎妹妹……唯一一個非僕非下人的,是一個與他平輩但看上去比他大了幾代的男人——那男人的頭髮及腰長並且凌亂不堪,胡茬深長,若不是毛髮還秀黑,他怎麼看上去都像是邋遢的老者。
那男人的房間裡堆積著零食,一眼掃過去都像是有好幾噸,怪嚇人,而男人的行爲(wèi)更是嚇人——他吃得接連不斷,狼吞虎嚥。
“哼。”華城似是不大樂意,瞥可他一眼,“天天讓你注意一下形象,幾年過去,你反而越來越邋遢,真是受夠你了。”
男人吞下嘴裡的一口:“處女座就是麻煩!”不情願地扭過頭,雙眼很無力地看向他,彷彿在說:有本事你清理門戶……
“死饕餮……”口頭上說著,轉(zhuǎn)身又對僕人說:“拿剪刀。”於是僕人立即爲(wèi)他拿出準(zhǔn)備已久的梳剪工具。
“今天怎麼……”話說到一半,一直嫌棄他邋遢的華城已經(jīng)將他的頭髮剪了一刀了。怕他分心剪毀自己的頭髮,那饕餮沒有多說,繼續(xù)開吃。
你不得不承認(rèn),處女座的華城很適合這個,不一會兒功夫,男人妖孽般帥氣逼人的面龐便勾勒了出來,華城還特地地讓他留了長髮,又用髮帶束起——看起來就如古代的長髮俠客。
“不錯不錯。”男人對著鏡子誇獎華城道。
“……”華城頓了頓,接而問道,“你難道不想知道爲(wèi)什麼我偏要今天給你梳剪整理嗎?”
“沒興趣。”他依舊吃著。
“說了你就感興趣了。”華城依舊十分認(rèn)真地告訴男人,“我看見她了。”
他頓時如同被定住了,眉頭一鎖,手中的食物都掉在了地上。
“我見到的,是那個白衣素紗的女人,來無影去無蹤,我想應(yīng)該是城主。”
男人鬆了一口氣:“那是她身旁的女人,我更想要找到的,是她……”
“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那個叫小芽的女孩嗎?”華城又問。
他默認(rèn)了。
“城主就是和小芽交談什麼時,我偶然碰見的。”
“然後?”
“那小芽以神童的身份到榮臨學(xué)院,而且來到了我們班……我把她留在了身邊。”
聽後,男人頓時來了精神。
“那麼,爲(wèi)我家族報仇的時候,就不遠(yuǎn)了。”他的眼神忽的險惡了。
“……”華城並未說話。
“可以讓我見見那個柳琪芽嗎?”他問。
華城擰起了眉頭,沒有回答。
男人用手捂住了臉,透過指縫看他:“呵,這是因爲(wèi)我這幾乎被世人遺忘的身份嗎……”冷笑一聲,“你難道沒有想過,那個小芽接近你是有什麼目的嗎?”
“不會的,小芽她……”
“單純,善良,可愛,很像你已逝的妹妹……可是你又有沒有想過,你的妹妹,當(dāng)年葬身誰手!”
他頓時猶豫了,深思了片刻,纔回答他:“即使她真的和這些事有關(guān)係,也請不要傷害她。”隨即,他屏息瞪眼,對男人保持著敵對的態(tài)度,彷彿在說:如果你敢動她,我們間,一刀兩段!
“呵,還真是一個爲(wèi)了妹妹連至交都可以拋棄的傢伙呀……”冷笑一聲,他卻還是選擇了點頭答應(yīng),只是表情是那麼地輕度,那麼地不屑——他若不是當(dāng)初家族被滅門,他哪裡會寄人籬下?要說害他家族滅門,狐族定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順下雙眼,眼眸中滿是當(dāng)年的火海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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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族狐族到來,帶來了兩個女人。爲(wèi)首的那個女人面掩紅紗,身著如嫁衣般鮮紅的金絲紅袖血紗衣,一派傲骨美豔;身後的女人身材比紅衣女子高挑些許,也頗顯得成熟,面掩白紗,衣著與紅衣女子色調(diào)相反的,如喪服般慘白的白衣。
“神殿,城主,就是這饕餮一族,在人界喜歡大肆屠殺人類,他們囂張地連您而爲(wèi)都不放在眼裡呀……而且饕餮一族自古便是兇獸,這您二位心裡定是有數(shù),若是不滅了他饕餮一族,還何談人界同妖界共處?”仇族——狐族族長對那血衣女子和素衣女子道。
他在那時還只是個乳臭未乾的孩子,正躲在母親身後,母親躲在屋中,靜靜地聽著作爲(wèi)族長的父親用最莊重的聲音爲(wèi)饕餮一族出面辯護(hù)。
“我饕餮一族雖自古便是人類口中的惡獸,背了千百年的罵名,我們饕餮承認(rèn),但自神殿您同人界協(xié)定和平後,我饕餮一族從未與人類有過沖突,即使有不服從協(xié)定與人類起過小衝突的族人,我們族內(nèi)也絕對嚴(yán)懲不怠。我饕餮一族對神殿的恭維從無有變,天穹廣地爲(wèi)證!倒是他狐族,殺人吮血,蔑視蒼生,幹盡了喪盡天良之事……我信神殿黑白分明,能還我饕餮以天理。”饕餮族長跪地,三拜,再起。
“神殿不可信他,不滅饕餮,人心不定,如何和平?”狐族族長再次挑撥道。
“那汝等可要爲(wèi)狐族辯解?辯一辯,狐族近些年乾的好事……”血衣女子澄澈靈眸側(cè)視,脣角勾勒而起,意在將其玩弄於手掌間……
狐族族長退卻半步。
“神殿,那饕餮一族滅,抑或不滅?”素衣女子淺聲問道。
神殿扭過頭來,望著饕餮族族長蒼白的面孔自己焦急的眼神,她竟不動聲色地回答:“滅,當(dāng)然要滅,不然本殿今日豈不白來?而且,不僅要滅,還要滅地乾淨(jìng)……”
饕餮族長面色頓時鐵青:“神殿,您……”
“狐族極言也無不是,人妖相處千年間,人類一直懼怕饕餮,因而千百年間,人界妖界從未達(dá)到過真正的完全和平,滅你饕餮一族,一來懲罰惡獸,而來向人類表我和平誠意,三來,殺雞敬猴,也讓某些猖狂的妖族,收點兒心!”說著,狐族族長全身寒戰(zhàn),一身冷汗。
不過狐族的恐懼比起饕餮一族,便顯得微乎其微。
紅衣女子似是伸了個懶腰,彷彿大夢初醒。
“麻煩姐姐了,我根本不屑動手!”
“還真會當(dāng)甩手掌櫃!”口頭上抱怨著,身體上卻迅速動起手來,不過滅掉一個種族也不需要她費(fèi)心費(fèi)神,先是右手?jǐn)E起,一個結(jié)界便如同金鐘罩一般把整個村落都籠罩了,手指擡起,只見熊熊烈火便迅速焦灼了整個村落……
“大家先不要慌,聽從我的指揮!”在烈焰中好不容易取得了一席立足之地的族長迅速有序地聚集了。“聽我說,長老們,饕餮族不可滅全,一定要留下活口,將來纔可報滅族中仇……我們老了,出不去了無所謂,但是,我們有孩子們……齊心協(xié)力,爲(wèi)孩子們打開一條通道!”饕餮族無懦夫,他們匯聚力量,共同頂著背後火焰的焦灼,要爲(wèi)孩子們打開通道。可是,孩子們怎麼能到達(dá)?他們需要婦人們用自己嬌弱的身軀替他們擋下火焰,然後一個身軀接著一個身軀接連的替換……最終,到達(dá)終點的孩子,只有他——族長的兒子——他被十幾位婦人葬身火海換來的希望——可是那時,他,君臨,一個乳臭未乾的孩子,早已泣不成聲。
他知道,自己將終身難忘父親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