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的時候,連雲(yún)山上的大雪才漸漸小了起來。在壓垮山洞前枯樹的最後一截枯木後,令人窒息的大雪終究還是停了。不過這個時候天色已經(jīng)快暗下去了,下過雪的天空灰濛濛的,陰沉得似乎就要滴出水來。
葉楨將洞內(nèi)剛剛被烤乾的乾草鋪到了石牀上面,再從馬車上拿出了兩牀棉被鋪上。謝永暮在熬著草藥,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在這樣大的雪中找到那幾味祛除風(fēng)寒的草藥的。
聞到有些苦澀的藥香從面前的藥罐裡傳來時,謝永暮才笑了笑,將湯藥分做了兩個碗盛出。
這是給葉楨和夢生準備的。
道天歌內(nèi)裡高深,自然是不虞這場風(fēng)雪。而他功力雖然不及道天歌,但抵禦些許寒氣還是極爲輕鬆的。
見著葉楨將牀鋪鋪好,湯藥也涼了些許。謝永暮纔將湯藥遞到了葉楨手上,“九兒,趁熱喝藥,祛祛風(fēng)寒。這樣的天氣,若有不慎風(fēng)寒便可入體。”
葉楨順從地點點頭,屏著呼吸將手上那碗還泛著苦澀氣息的湯藥喝下。正在她以爲自己口中這澀味要過些時辰才能消退時,卻發(fā)現(xiàn)謝永暮已經(jīng)斟了香醇的美酒,遞到了自己面前。還對自己說道:“山間尋不到蜜餞,茶與藥同飲不利於九兒。九兒便先將就一下,飲了這杯酒吧。”
“嗯。”葉楨點點頭,正要伸手接過之時,卻發(fā)現(xiàn)眼前一花,謝永暮剛剛遞過來的美酒便已經(jīng)被人搶了去。
“道天歌,難道你連這杯中之物都捨不得?”還沒等她看清楚是誰,謝永暮便調(diào)侃著開口了,“僅僅一杯酒罷了。”
“天城的裡海外獻上的貢酒,小皇帝葉煜都沒幾坦。”道天歌手中轉(zhuǎn)著那白瓷的酒杯,轉(zhuǎn)眼間美酒便已經(jīng)下了他喉嚨。接著,又將謝永暮手邊那壺裝著酒的白壺拿了過來。
他剛剛回來,手上提著一捆僅僅略微溼潤的枯草,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在這樣大雪的天氣裡還找到這樣乾燥的枯草的。葉楨正欲說話,之前伴他一起外出尋柴的夢生也裹著一身的風(fēng)雪走了進來,手上提著更大的一捆乾草。
大概是聽到了道天歌的話,夢生那雙被紅綢遮擋的美眸似乎轉(zhuǎn)動了一下,接著便嘲笑道:“謝永暮,我?guī)熜謵劬瞥砂V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知多遠便聞到了你將他酒打開的味道,連我都不管了,直接運輕功趕回來奪酒…看來我這個師妹,都沒他的酒重要。”
道天歌手上的動作一頓,依稀可以見到他面紗下面的表情有些凝滯。
夢生見著他沒有說話,將手中的乾草放到了一旁。見著一旁那碗還升騰著白霧的湯藥,知曉這是留給自己的。便上前一步,將湯藥悉數(shù)喝了進去。隨後,又走到道天歌面前,“拿來。”
道天歌毫無脾氣地將手中地酒壺遞給了夢生。
夢生這才滿意地笑了笑,將酒壺遞給謝永暮。
經(jīng)過這一出,葉楨對夢生和道天歌的認知便又深了一層。想著半年前自己失憶在雲(yún)水村,被道天歌擄去,他那紈絝的樣子。見著了自家?guī)熋脜s被壓制地死死的樣子,倒還真是一物降一物。
於是她便笑了笑,道:“若是道公子喜歡,待我修書一封,你直接去葉煜那裡拿便是。”
聽到葉楨的話,道天歌心中的鬱悶才消退了些。連著對葉楨的印象也好了不少。
想著相交十餘年的葉煜讓他有空照拂自己的姐姐,便想著,若是無大事,能夠幫扶的,還是多幫扶一些。不過看了一眼在一旁的謝永暮。他又暗自搖了搖頭,想著既然有他在,那麼葉楨的事也輪不到自己操心。
……
……
吃過晚飯沒多久,天便黑了下去。
對於石牀的也沒有多大的爭議。葉楨與夢生一起睡,道天歌與謝永暮一起。
只是...睡覺的時候,葉楨似乎總能感受到,對面那張石牀上,有一雙幽怨的眼盯著這裡。想來該是道天歌吧,謝永暮倒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睡在內(nèi)側(cè)的葉楨感受到了,那麼睡在外側(cè)的夢生也一定感受到了。葉楨只覺得身邊人的手似乎動了動。
下一刻她便聽到對面牀上傳來的輕呼聲。
想來是夢生打了什麼東西過去,令道天歌吃痛了吧。不過根據(jù)道天歌的功力應(yīng)該是能躲開的,但是因爲是夢生,所以生生地受了。
葉楨有些好笑地將夢生制止住,在黑暗中,對她搖了搖頭……
夢生這纔將手上的動作停下。
感受到身邊人已經(jīng)沒有了異動之後,葉楨很快地便睡了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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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片純白的世界。
漫天的雪花裹挾著不曾停歇寒風(fēng)向葉楨襲來。她一個人站在這片雪地裡,眼前的白雪一望無垠。看不見盡頭,也尋不到來路。寒風(fēng)將她身上的大氅吹去,在呼嘯的風(fēng)聲之中沒了蹤跡。白雪瞬間便覆滿她的青絲,生生地染就了白頭。
接著便是透徹心扉的寒冷,風(fēng)雪猶如刮骨的鋼刀向她襲來。一程一程地,殘忍的將她身上僅有的溫暖都吹散了去。
她下意識地蹲下來,抱著自己。想要令自己暖和一點。卻是發(fā)現(xiàn),無論自己如何祈禱,自己身上的溫度都在一點一點地下降著,直至冰點。
就在她以爲自己快要死去的時候,陡然察覺自己的胸前有了一抹暖意。如同一團不滅的火焰在自己的身前燃燒,令自己的身子暖和了起來。
就在她以爲自己得救了的時候。卻感覺胸前那道溫暖越來越燙,像是一團烈火,直接灼燒她的胸口。她想大喊謝永暮的名字,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喉嚨怎麼都開不了口。
她陡然從牀上坐了起來。
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緊緊地抓著自己一直收在懷裡的那枚玉佩。
她咬著下脣苦笑了一番,將自己在夢中出的汗水抹去。心說自己明明怎麼醒來了,怎麼還是這般難受。
她咬緊了牙關(guān),不讓自己疼出聲來,以免將白日裡已經(jīng)忙累了一天的三人吵醒。思索了片刻之後,看著山洞洞口傳來的光亮,葉楨便小心翼翼地下牀,披上一旁的大氅走了出去。
……
……
許是聽到了葉楨走動的聲響,睡眠本就極淺的謝永暮從夢中醒來。
看著對面只剩下夢生一人的石牀,謝永暮皺了皺眉。想著葉楨這麼晚了出去幹什麼。不過他倒是不擔(dān)心葉楨在這樣的日子裡離開。
他對她抱有足夠的信任。
於是他翻身下牀,看著山洞外面的光亮,便沒有拿燈火,而是拿起了一邊的大氅,走了出去。
……
用目光找尋了一會後,謝永暮便發(fā)現(xiàn)了不遠處樹幹旁的人影。
走近之後,謝永暮才發(fā)現(xiàn),葉楨已經(jīng)蜷縮成了一團靠在樹幹上,身上的大氅掉落在了一邊。眼睛緊緊地閉著,眉間也皺作了一起。在白淨(jìng)的額頭,以及秀氣的鼻尖上,都冒出出了細密的汗珠,口中偶爾會發(fā)出些許難以忍耐的喘息。
見著她這個樣子,謝永暮哪裡不明白,葉楨怕是又染上風(fēng)寒了。也知曉了,她不願在裡面,也是因爲擔(dān)心自己和夢生她們被吵醒。
於是他小心地上前,把自己手裡的大氅裹在葉楨身上,將她抱起後,修長的手指似乎是隨意地點了點幾處穴道,等她緩解了之後,纔在她耳邊輕聲問道:“怎麼不叫醒我?”
疼痛緩解後的葉楨,感受到自己被人抱在懷裡,便下意識地想要掙扎,卻又感受到他的氣息,恍然間聽到謝永暮的問話,她下意識地回道:“忍忍便過去了...”
就在謝永暮正準備皺著眉說她兩句的時候,卻看見葉楨的手指朝著天上指去,柔和的女聲傳入他的耳中,“何況這樣痛苦的時候,上天卻贈予了我最美的補償。”
他順著她白淨(jìng)的手指看上去。
浩瀚無垠的燦爛星空映入他眼底。
一條紫藍色的星帶從頭頂橫跨而過,散發(fā)著清冷的光芒。整個星空如同一塊深藍近墨的幕布,不知是被撒上了一層碎金,密密麻麻地點綴在幽深得看不見底的夜幕之上。他似乎感覺到,只要自己伸手,便可抓下一把星辰。
他悠悠地嘆了一口氣,將懷中人抱得更緊了些。
她什麼都好,就是性子太淡然了些,也太能忍了些。總是讓自己不知道如何關(guān)心,梭子自己只能在所有想得到的地方去爲她做些什麼。
這樣,自己才能安心。
葉楨見他徵住,便又再一次說道:“永暮,你看著漫天的星辰,難道不是對我最好的補償嗎?”
謝永暮沒有回答。
而是看了一眼她因爲此前的疼痛,而略顯蒼白的臉。
而後。
低頭,吻住。
行動快得令葉楨還沒有來得及反應(yīng)便已經(jīng)被他得逞地撬開了脣。
……
葉楨在最初的驚愕之後,最終在心底嘆了口氣,閉著眼,任由著他肆無忌憚地描繪著自己口腔的形狀,將他溫?zé)岬臍庀鬟_到自己的內(nèi)心深處。
山間寒冷的夜風(fēng)也隨著兩人的親吻變得暖和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