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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玉案(8)

都官尚書遣來的侍郎, 被晏清源請進正廳,客套寒暄話差不多說完, 等那羅延從值房裡過來, 侍郎才把審查卷宗的事情,七七八八說了個清楚。

“大將軍果真是有遠見, 去歲秋日處決,是有幾個流竄的鮮卑重犯。”侍郎正襟危坐,那羅延瞟他一眼, 插話進來,“關鍵那幾個鮮卑重犯,處決時是什麼情況。”

侍郎有些緊張,事情既然出在晏清源打淮南的時候,整個都官曹, 尤其主官, 以晏清源的脾氣, 是要追究到底的,他一旦較真,誰也跑不掉, 於是,神情猶豫地說道:

“這幾人, 本是勳貴府中家丁, 因犯了重罪,才成流竄亡命之徒,秋後處決的單子, 雖說由大理寺廷尉都官聯(lián)合擬定,可最後是由陛下勾定……”

“慢著,”晏清源一邊托腮聽,一邊在案上叩了兩下,“把話說清楚,誰府裡的家丁,犯了什麼樣的重罪。”

連那羅延都聽出來這話要轉(zhuǎn)移重點,小皇帝那時剛踐祚,勾定還真能是他說了算?侍郎答應一聲,直接從袖管中掏出一份名單來,交與晏清源。

目光掃了兩圈,晏清源冷哼一聲,手腕一揚,給重重扣在了案上,嚇得侍郎一驚,但又聽他聲調(diào)如常:

“幾個人,至始至終就沒出鄴城,算哪門子流犯?幾個區(qū)區(qū)家丁,就敢殺人掠奪,打進了死牢,又是怎麼出去的?誰那麼大本事,能從你們?nèi)ㄋ狙燮ぷ拥紫戮桶讶伺顺鋈ィㄋ狙e養(yǎng)著的都是死人?!”

這幾句,晏清源才漸漸有了疾言厲色的意思,侍郎哪裡還能坐的住,暗自叫苦不迭,早知如此,該拉上大理石廷尉署的人一併來的,也好過,他一人在這心驚肉跳。

侍郎離席起身,訕訕賠著笑臉,已經(jīng)是一頭的汗:“是三法司的疏忽,下官先向大將軍……”

“住口!”晏清源一聲喝斷了他,連敲案面,“你哪來這麼大臉,三法司的失職,你一個都官侍郎擔不起!”

大將軍平日裡言笑晏晏,發(fā)起火來,果真一點不帶含糊,侍郎今日親身領教,兩條腿直打顫,想起當日宴會上環(huán)首刀打石騰的那一幕,腳底下,也就更軟了,情不自禁的,覷了那羅延一眼。

“侍郎,看我做什麼呀,有什麼內(nèi)情,趕緊跟大將軍說纔是。”那羅延立在晏清源身邊,乜著眼,侍郎只得將牙關一咬,恨主官狡猾,把自己派來,肯定是一早知道會有這麼一遭!

“下官不敢有欺瞞,這幾人是打了死牢,也定了死罪,可陛下勾決時,有人跳出,說鮮卑不當與漢人同罪,彼時大將軍未在,不見朝堂之上,吵鬧得烏煙瘴氣,聖意一時難下,這幾人就改判了。”

晏清源聽得眉頭越鎖越深,冷冷道:“改判了?然後就堂而皇之地出現(xiàn)在十五的長街上,來行刺?”

一語堵得侍郎啞口無言,後續(xù)他實在不清,滿面不安地看著晏清源:“這,牢裡的事情,下官確實,”說著腦子一下機靈過來,“下官斗膽說一句,大將軍不妨找廷尉署的人再來問話,這件事,獄官最清楚。”

這幾日,那羅延實則跑遍了三法司,互相推諉,亂和稀泥,全靠那羅延狗鼻子一樣嗅出蛛絲馬跡,再倒逼相查,此刻,見侍郎還在耍著小聰明,幾乎想打爛他的狗頭。

“你先回去,這件事,容後再議。”晏清源的口氣,突然又溫和起來,冷不丁來的大赦,侍郎誠惶誠恐,一疊聲施禮,連忙走人。

那羅延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一雙短眉倒豎:“世子爺,三法司後頭,是大相國的那幾位故人,之前晏慎未做中尉前,但凡敢彈劾的,最後可都遭了殃。”

晏清源一笑置之,劃拉著茶蓋:“你腦子轉(zhuǎn)的倒不慢,看來光御史臺換血不夠,我給崔儼手書一封,你送他家裡去,他近日也是忙的焦頭爛額,告訴他,看懂意思就行。”

說著走回書房,盤膝一坐,提筆刷刷寫了一陣,隨手封好,那羅延在一旁,心思已經(jīng)繞了千圈萬圈,忽想的渾身一震,目光閃爍地看向晏清源:

“徐隆之去了河北,還剩三個,這個時候,怎麼那麼巧,石騰就告病了呢?”

晏清源一邊沉吟,笑著搖首:“他們出生入死跟著大相國,就是爲了殺世子?即便日後大相國不在了,只要母親還在晉陽,他們四個,也不會生出這個心,石騰被打了又如何?”他想了一想,“他們,不過是縱著家奴,自己也跋扈慣了,這次勾連三司法,是怕我找上門。”

那羅延有些失望,覺得自己還是思想淺了,再往外頭一看,燒起晚霞來了,臨走了,又莫名打了個顫,回頭看看晏清源,晏清源已經(jīng)埋首到堆成小山的文案裡去了。

大將軍府裡,連著幾日不見晏清源,公主一人獨坐寢閣,心神不寧的,聽得外頭一陣動靜,慌得起身,一手紮在了刺針上,疼的她“哎呦”一聲,血紅的一滴就冒了出來。

婢子連忙來爲她處理,公主一看,是新來的丫頭。那幾個,本可引爲心腹的,都被以年紀大了,心思不在府裡爲由趕得七零八落,唯獨剩了一個,又送去後廚當伙房丫頭了。

公主知道是爲歸菀的事,一陣胸慌氣短,趕緊走出門來,並不是晏清源回府,卻是幾個小公子在放紙鳶,嘰嘰喳喳,笑個不住,不知怎的,跑到她這裡來了。

“呀!”一聲驚呼,那隻飛鷹卡在大榕樹的枝丫上了,半截子還搭在屋檐,幾個孩子面面相覷,接著,就開始互相攛掇,看誰敢上樹,公主看了半日,見幾個推搡來推搡去,忍不住笑道:

“課業(yè)都完成了麼?小心大將軍回來檢查。”

一語說完,孩子們立時蔫了勁,好似受了驚嚇,晏清源從不是慈父,管教子嗣嚴厲,雖說是內(nèi)宅的事,可絲毫不打馬虎眼,六藝一樣不缺。平日公子們在晏清源眼前繃得緊,在主母這裡,卻是可以怡然一樂的,公主見狀,嘆了口氣:

“行了,我讓侍衛(wèi)給你們?nèi)∠聛恚皇牵瑒e在你們父親前這樣瘋,免得以爲你們玩物喪志。”

“謝母親!”幾人立刻歡呼一聲,重拾笑容,圍上了公主,公主雖應付著,有些魂不守舍,想抽身接著回去刺繡。

她女紅平庸無常,並不擅此道,也無多大興致,晏清源身上的荷包等小物件本都是春孃的手藝,直到前一陣,她在他身上發(fā)現(xiàn)了一塊帕子,用的湘繡手法,細緻入微,纖毫畢現(xiàn),兩尾小魚,活靈活現(xiàn)地在碧油油的荷葉下東遊西蕩,另配了三個字--“採蓮曲”。

明眼一看,便知勾勒的是南朝風光,公主當時心中便是一跳,知道絕非春娘手藝,他又是從東柏堂來,自然是歸菀所繡,心中也是疑惑不已,這陸歸菀不是善筆墨丹青嗎,怎的,連女紅也做的這樣精巧?

幽幽地嘆出一口氣,公主剎了剎思緒,待侍衛(wèi)拿下了紙鳶,俯身在最幼的四公子臉上捱了挨,鬆開他環(huán)在腰間的胖嘟嘟小手,溫柔一笑:

“大將軍怕今日不來了,你們?nèi)ネ姘桑⌒膭e跌倒。”

目送孩童遠去,滿心失落的公主,怏怏進了閣,重新拿起花繃子,沒繡幾針,手指怎麼都彆扭,兩眼一垂,越看,越覺得不能入眼,心裡煩躁,正要一把丟開,聽外頭丫頭來報“二公子來了”,忙整理了一番,出來迎接晏清河。

“二弟怎麼這個時候還過來,可是找你阿兄有要緊事?”公主笑問道,看了看天色,晏清河也笑著見了禮:

“沒要緊事,一來看看阿兄傷勢是不是都好了,二來,上一回,我在家裡借了本書,謄抄完了,物歸原主。”

說著把書遞過來,原是本南樑鮑明遠的文集,公主不知道鮑明遠,卻見晏清源捧著這卷文集讀得入神過,雖無興趣,卻也隨口一問,晏清源當時只笑答一句“戰(zhàn)利品”,此刻,接過書,倒又想起了這一事,腦子裡靈光一現(xiàn),不禁喃喃道:

“該不會又是陸歸菀的東西……”

“阿嫂說什麼?”晏清河徵詢的目光投來,公主欲言又止,一時沒忍住,撫了撫手中書:

“不說想必你也知道,你阿兄帶回陸士衡的女兒,這會沒回來,只怕又是在東柏堂被陸歸菀絆住了,這書,多半也是從壽春帶回來的。”

晏清河露出個尷尬表情,似乎不知如何接話,略笑了笑:“阿嫂不必太介懷,無論如何,家中主母,是阿嫂,阿兄的性子,就是那樣,等過了一陣,這陸士衡的女兒早晚也不過拋之腦後而已。”

“再說,”晏清河思忖著,“東柏堂裡,公務確也是繁蕪,阿兄倒不見得真是被她絆住了。”

公主本聽小叔子這樣寬慰,心底好受幾分,又聽晏清河似開始替陸歸菀開脫,眼中一酸,無奈說道:

“老二你不知,那姑娘十五開始就生了重病,你阿兄在東柏堂已經(jīng)守幾日了,你幾時見過他這樣侍候人?”

晏清河“哦”一聲,一時間,也沒了話,好半日才道:“阿兄自己的傷好透了嗎?”公主點點頭,依舊帶著幽怨:“那羅延回來的都比他勤,我問過了,沒什麼干係了。”

“弟還是那句話,阿嫂放寬心,不必爲一時的事置氣。”晏清河笑著拱了拱手,“既然阿兄不在,我先回去了。”

一路騎驢,晏清河不慌不忙地晃回了開府附近的臨時家院中,將驢子系在了前院樹下,拍了拍衣袍上風塵,鄴城風沙多,這一點,倒和晉陽有些相似,晏清河仰面看了看燒盡的霞光,這才擡腳進了閣內(nèi)。

家中就一老嫗,還是從晉陽帶來的,柔然人,是母親的乳孃,雖年逾七十,耳不聾,眼不花,力氣還不小,此刻見他身影一現(xiàn),忙上前問道:“公子爺回來了?我替你端飯去。”

晏清河解了披風,點頭笑道:“好,我已餓得緊了,阿六敦還沒回來?”

老嫗答道:“回來一趟,看公子爺不在,又出去了。”

飯食上桌,十分簡單,不過是一碟魚乾,兩疊胡餅,一罐羊奶。

一頓飯吃完,阿六敦從外頭回來,看天色晚了,順手合上大門,見屋裡掌了燈,急匆匆進來,晏清河正湊著燈火,低首雕手裡那塊木頭。

阿六敦無心瞅到一眼,看是個大略成型的女體,問道:

“公子爺?shù)竦氖怯^音?”

晏清河刀工不錯,一下下的,也不擡頭,低應了聲。其時,無論鄴都,還是晉陽,皆有浮圖,江左皇帝也篤信大佛,南北亂世,這恰恰是俗世人們心靈的寄託之所。阿六敦對著觀音像打量過兩眼,拉過胡牀,在晏清河的示意下,一屁股坐下:

“公子爺,人查清楚了,是陸士衡的裨將,當初不知怎麼從壽春那一役逃掉的,至於,又怎麼摸索到鄴城的,更是無從知道,不過,有一點,和公子爺猜的一樣,他一直在打聽陸歸菀和顧媛華兩個。”

晏清河停刀,吹了吹碎屑,平心靜氣地安坐著,目光動也不動,似乎全副心思都在觀音像上。

去歲,大將軍凱旋迴鄴後,沒多久,晏清河動身回晉陽,出城門時,見到衣衫襤褸一人,頂著破爛的突氈帽,本看著平平無奇,可偶一對上雙目,精光乍泄,絕非常人,晏清河當時就留意了。

兩月後,再來鄴城,一遇再遇,晏清河花了大力氣去查,此人也甚是精明,掩飾的極好,如今,終於確定了身份,晏清河沒有鬆開手中觀音,慢慢頷首:

“找個機會,我見見他。”

“他嗓子不知吞了什麼,啞的沒人腔,臉也布著亂糟糟疤痕,屬下看八成就是爲了僞裝,公子爺,想把他招到府裡來嗎?”

晏清河沉默下來,想起七八歲的時候,大將軍拿著《史記》爲他幾個講解刺客列傳的光景,十年前,一晃而過,他們誰都不是豫讓聶政,可眼前,怕是要有個現(xiàn)成的了。

“屬下這才明白,”阿六敦則想起十五的事情,苦笑了下,“公子爺爲何冒那麼大風險,也得去尾隨陸歸菀。”

燈火黯淡,晏清河往窗紙上看去,外頭已經(jīng)是黑黢黢的天,拿起刀,又一下下專心刻了起來:

“入蓮池,折桂枝,芳袖動,芬葉披,兩……”

後續(xù)低到只有他自己能聽見,阿六敦一句沒懂,而門口,老嫗已經(jīng)託著下巴打起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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