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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東風(6)

晏九雲一下傻在那裡, 不禁抖了抖肩,看小叔叔似笑非笑的模樣, 就知不是嚇他, 一點不覺突厄,立馬上前補救:

“我不敢了, 可是陸姑娘本就身子弱,剛哭了好半日,大將軍就算爲了陸姑娘, 也該給人家姊妹見面機會的。”

晏清源一手撫額撐在案上,目中頗含意味:“越來越會說話了,這也是顧媛華教的?我倒真怕哪天她枕邊風吹壞了你個癡兒。”

晏九雲小聲嘟囔兩句,悻悻的,不知在囉嗦著什麼, 晏清源也沒大聽清, 懶得去問, 轉口吩咐道:

“你如今在禁軍做事,多用心,別讓我失望。”

聽小叔叔說了正事, 晏九雲忙挺直腰身,脆生生應了一句, 兩隻眼睛直盯著晏清源, 滿是渴求,想叫他多交待兩句。

晏清源卻揮揮手,讓他去了。隨即召來那羅延, 放沉了聲音冷冷道:

“給我找機會殺了顧媛華。”

那羅延聽得眉心一乍,情不自禁往外瞧了幾眼,爲難道:

“大將軍還真怕顧媛華教壞了小晏將軍?屬下看不至於,她一個女流之輩,能做什麼,不過多攛掇著小晏將軍帶她來看陸姑娘罷了。”

“再說,”那羅延一面暗覷著晏清源,一面道,“她如今在小晏將軍家中,屬下總不好跑他府裡殺人,真被他知道了,豈不要惱大將軍?爲著一個女人,大將軍犯不著影響了叔侄感情不是?”

晏清源已聽得忍下半日,眸光一聚,浸透了寒意:“你再廢話,不要呆東柏堂了,給我滾回晉陽去。”

這方叫那羅延也一下傻在了那裡,乾乾道了聲“是”,他追隨晏清源多年,怎會摸不準他的脾性,這一回,不過爲了小晏,到底是惹得晏清源作色,那羅延怏怏地走出來,朝前廳方向看去,隱約似聽得幾聲人語,再一愣怔,眼見晏清源一角衣袂自眼前拂過,原是也往前廳來了。

“手腳做的自然些。”晏清源忽回頭淡淡補了一句。

歸菀自晏清源喊走晏九雲,一顆心便提得緊,同媛華兩個說話時只覺頭頂懸劍,不知他幾時就鬼魅一樣進來,等見了小晏,心頭才鬆弛下來,知道晏清源不多時肯定要來此間,幾人俱是不大自在模樣,話也少了,心不在焉的,直到晏清源露面,才紛紛起身見禮。

看他們動作整齊劃一,戰戰兢兢,晏清源笑了一聲,撩袍正要坐下,瞥見顧媛華戳了晏九雲的胳膊,晏九雲便乖順地走到自己眼前來:

“已經叨擾多時,怕母親擔心,大將軍,屬下先回去了。”

“那就回去罷。”晏清源順勢笑道,沒有半點留客的意思,晏九雲一愣,微覺失落,以往來小叔叔這裡,十回有九回要留下用飯的,難道如今,真的就生分了?

“我其實……”晏九雲心直口快,胳膊被媛華立時掐住,精神一下萎了,再看晏清源,面上含笑,眼中情緒卻是寡淡至極,晏九雲沒由來鼻頭一酸,到底硬找出句話來:

“等沐休,大將軍有了閒空,屬下陪大將軍打狍子去。”

晏清源微微頷首,道一個“好”字,低首取過熱茶垂目用了。

同媛華兩人出了東柏堂,晏九雲終忍不住回首喃喃道:“小叔叔不大喜歡我了呢……”

媛華心底冷笑,漠然道:“你有用時,他自然還會對你好的。”晏九雲頓時心頭不快,腮幫子鼓鼓的:“我小叔叔一直待我很好的!”

“那是做給外人看的,畢竟你家裡人是爲他父子沒了性命的,晏清源那樣的人,會有心肝?人對他來說,只分有用和無用。”媛華心神一動,眼睛轉了兩轉,“上一回,晏清河來看望你母親,我覺得他話雖不多,但人卻是很厚道的樣子。”

自大將軍返城,晏清河確是數次到晏九雲府中探望寒暄,兩人言談間,晏九雲提及破壽春城事,晏清河似對晏清源種種做法亦是頗有微詞,兩人皆覺不甚光彩,大將軍手段未免陰毒,媛華隔著簾子默默聽了半日,只覺此人談吐大拙藏巧,等送客時,遠遠一目,模樣倒稀鬆無奇,眉眼長的不清不楚的,身形也不偉岸,和晏清源完全像是兩個模子刻出來的。

晏九雲顯然無意攀談晏清河,他同這個叔叔的情份,自然遠比不上晏清源,只是,聽母親說,他不在的這一年裡,晏清河時來登門造訪,每每必帶禮物,也是十分有心的,想到此,晏九雲才略略應道:

“二叔自然也是好的。”

媛華笑道:“我一直奇怪你怎麼稱呼晏清源爲小叔叔的,長幼排序豈不錯亂?”

“你不覺大將軍方顯得更年輕英俊麼?”晏九雲忽理直氣壯挑眉反問媛華,媛華啞然,“就爲這個?你就胡喊一氣?”

兩人你來我往一路,媛華口上應付,腦中卻掛慮歸菀,挑起簾子,看著紛紛揚揚的大雪,神思定住:不知此刻,菀妹妹又在做什麼了。

暖閣插上紅梅,那股清爽倒被白玉獸口吐出的縷縷檀香掩住了,歸菀索性將插瓶移至書案,身後,晏清源過來攏住她,附耳道:

“我得謝你呢。”

歸菀被他呵出的溫熱呼吸弄得生癢,還未答話,隨即被他扳過身子,推到屏風之後,眼看晏清源就要俯身吻上來,歸菀忙拿手抵住他:

“大將軍謝我什麼?”

她的目光照例閃躲,晏清源當然明白她動作間含義,可燈影搖曳,暗香浮動,眼前的少女無論做什麼,皆賞心悅目,晏清源微微揚起脣角,壞心眼地亂摸了一把:

“謝你這勝過世上萬般好處的身子。”

歸菀頓覺受辱,擡目驚看他,一雙眼睛倏地紅了,晏清源目不轉睛盯著她神情變化之快,揉著她手笑道:

“是我說錯話了,看你這雨泣雲愁的模樣,這後院有兩株梅樹,極能開,趁著花期,我每日都折幾枝供你插瓶。”

“東柏堂有梅樹?”歸菀見他又是一副好行小惠姿態,勉強笑應,卻不知不覺從他桎梏中脫身,往外探去,“大將軍折的這兩枝,插瓶不好看,我重新再折。”

晏清源看她走的急,白狐氅衣也未穿,冷笑一聲,揚手勾到懷中跟著出來了。

“凍壞了你,我會心疼的。”晏清源漫不經心地上前將她一罩,歸菀習慣性抖了一下,知道無論如何也擺脫不得了,想起媛華交待的那些話,定了定神,回眸衝他羞赧笑道:

“多謝大將軍。”

笑意散得極快,青春也不及此短暫,晏清源佯裝不察,只將她引到梅樹開花的地方,上下打量了一番,便有心逗引:

“鄴都何有?有條有梅,伊人至此,錦衣狐裘,顏如美玉,壽考不忘。”

他吟哦起來,姿態悠遊從容,一雙眼睛映在皎然雪色中愈發黑亮,裡頭的笑意,仍是不露痕跡的,歸菀聽他拿《毛詩》打趣自己,頓時紅了臉,轉過身不理會。

晏清源卻踱步湊上來,俯身看著她線條柔和的側臉:“有梅無雪缺精神,有雪無梅少情致,如今兼美,好菀兒,不如你再添首詩,或是作幅丹青,就更齊全了。”

他溫柔起來,嗓音是直往人心尖浸透來的,潤物無聲,歸菀面上更紅,忽地想起上次被壓在身子底下的畫作,一時又僵住了。

負恥的淚水一下盈睫,歸菀痛苦搖首:“我不會再作丹青了。”晏清源笑了一下,從她袖管中掏出帕子替她拭淚,“是麼?豈不可惜?浪費一雙妙手,”他動作輕柔,“別哭了,小心眼淚變作冰凌定在你臉上。”

說著仰面瞧了瞧,“看看要哪一枝,我給你折。”

歸菀平復了下情緒,明白敷衍不得,低聲道:“梅以清、疏爲重,大將軍……”說著不由掩了口,因當面犯人名諱,歸菀到底尷尬,晏清源見她耳垂處又一重紅霧漫上來,好笑道:

“怎麼不說了?”

“我犯了大將軍名諱。”歸菀扭過臉去,避開他伸來的手。

晏清源笑著看她:“跟我也這麼講究啊?我不在意這個,你儘管說你的。”

他四下看了看,將大氅一解擲到歸菀懷間,自己三兩下上了樹幹,按她所說,折下參差不齊的幾枝,透過間隙,正看見她仰著清透如玉的一張小臉,烏髮上綴著幾點瓊英,恍如仙子,在同他碰上目光的一剎,那雙眼睛裡,說不出是恨是怨。

晏清源哼笑兩聲,猛晃了陣梅枝,雪簌簌而落,其間一大塊砸向歸菀,灌的她滿面脖頸裡都是,歸菀低呼一聲,忙回神往一邊逃去了。

兩人回到暖閣中,皆被熱氣激了下,歸菀只覺心慌氣短,喘息困頓,好半日,才慢慢適應過來。

“還行麼?”晏清源將花枝笑遞與歸菀,“我知道梅花以重葉、綠萼、玉蝶爲上品,可惜當時沒著意,隨意栽的兩棵,也有些年頭了。”他頓了一頓,笑吟吟望著她,“再說,我們是行伍粗人,也不懂這些細緻雅趣,還請江左的大小姐賜教?”

花枝悉數擱置於案,晏清源倚向一隻清漆小杌,托腮看歸菀動作。見她只取一枝,正要問,歸菀卻先細細啓口:“大將軍這裡有金錯刀麼?我要裁剪。”

晏清源叩著膝頭,笑道:“果真考究,還要什麼,一併說出來。”歸菀想了想,省去幾步,只道:

“再要甘泉、玉缸、雕文臺座,不過既要擺在書案,古梅清供起來最好,拿行制短小的鵝頸就可以了。”

她頭頭是道,音色柔美,晏清源聽得心曠神怡,凝神想了片刻,命婢子翻出盧景玉自江南帶給他的一舊觚,其色青翠入骨,正配紅梅,眼見下人們擺了一案的樽罍、方漢壺、花觚等器物,歸菀大略掃去幾眼,心道這又不知是何處掠來的,待取過金錯刀,便靜心細細修剪起來。

纖纖素手,白玉一般,映著一枝枝紅雲,晏清源目光追隨著她一連串動作,目中始終含笑,幾上扣的“嗒嗒”作響。

外頭雪落個不住,天地昏昏慘慘,而一室內,卻如春日和煦,晏清源正略覺陶陶然,又見歸菀將燭臺移得遠了,香爐也滅了,不免生疑:

“你這是做什麼?”

“花有自然芬芳,薰香燥烈,這枝古梅受不得這樣的熱毒,蠟燭的熱氣也不行,會讓它枯萎的更快。”歸菀小心將插好的一枝捧去安放在了書案上。

晏清源見她門道果然是多,不由笑道:“我還沒問你,怎麼這一瓶只插了一枝?”

歸菀抿了抿脣,心道你到底是俗人,默默看著花道:“古梅高潔,要出其類才能盡賞其情致,是故插花多取一枝便好。”

晏清源聞言幽幽直盯著她:“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說的是這個意思麼?”

歸菀忽覺一陣酸楚,他這樣的人,是不配說這樣美麗的句子的,遺世而獨立的佳人,於他,也不過是榻上的一抹猩紅。

這恰恰是她唯一瞭解他的地方。

她擡起水霧朦朧的一雙星眸,似含了千言,卻又只是無言地看了看他,腦中不知想到什麼,忽輕輕啓口問他:

“大將軍喜愛過的女子有很多罷?”

晏清源沒想到她這樣看過來,竟問出這麼一句,敷衍地點了點頭,隨即調笑她:“我現在最喜愛你呀,陸姑娘。”

歸菀靜靜看他:“大將軍喜愛過那麼多人,那些人,也喜愛大將軍麼?有真心愛慕大將軍的麼?還只是懼怕大將軍的權威,大將軍想過麼?”

她嘴角如悲憫,又如譏諷,許還帶著仇恨,晏清源慢慢起身,踱到她眼前,撫向她光滑臉頰低低笑問:

“別人我不關心,我只想知道,你會愛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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