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立香的提議下，幾人終究是來到了澡堂。
和大部分人通過動漫瞭解到的情況不一樣，即便是日本，其實也沒有那麼多混浴，大部分澡堂男女分開，界限分明。
即便有混浴，去往那邊的往往也都是不在乎那種事情的老頭子老奶奶，還有山上的猴子。
而說到中國，別說混浴了，南方哪怕是正常性別分開的大澡堂，會全裸呆在池子裡的大多數也就是社會大哥，以及部分年長者罷了。
而言歸正傳，就算風間琉璃再怎麼娘炮，也終究是不能夠進女澡堂。而帶起一陣騷亂地走進男性區域後，風間琉璃在周圍人避讓的視線中表面自然地完成了洗澡和入池的流程。
而或許是迫於風間琉璃那外貌的影響，此時此刻在池子裡的，除了他自己外，竟然只有了三人。
滴答。
風間琉璃秀長的黑髮卷在後腦，一縷髮梢分叉捲起勾勒在耳邊，柔而嬌憐。露出的細長脖頸是常規女性哪怕倒吊三十年也未必練的出來的姣好比例。
喉結並不明顯，如果不是仔細去看根本看不清楚，在水霧瀰漫的池子裡更是令人難窺究竟。
妖豔的場景在場之人卻沒有一人以褻瀆的目光試圖侵犯，池子裡的四人佔據四個角落，都在各幹各的事情。
呵呵。
不知道爲什麼，風間琉璃笑了出來，而也是這一聲輕笑，對面三人中的一個少年立刻做出了反應。
“哇，兄弟你笑什麼！你這樣搞得我壓力很大！”
路明非一把子把原本攤開的手合攏捂住胸部兩個根本沒有必要遮住的東西，一臉“嬌羞”扭捏道。
“妖怪莫要惦記貧僧的美色了！我已經心有所許！”
“這般？”風間琉璃樂呵呵說。
“路君何必這麼警戒我，我們不是剛認識的朋友嗎，我怎麼會對你有非分之想呢。”
路君，這是風間琉璃對路明非的稱呼。
而要說到兩人之間的關係，則要從大概距今個把小時前開始說起——爲了摸魚逃離看管繪梨衣的職務，風間琉璃先一步來到了仕蘭中學監視情況，同時去往藤丸立香的班級等待人侍奉。
在那裡，他第一次看到了路明非，也就是他口中所謂“有牛郎品質”的好男兒。
風間琉璃大抵是個壞胚子，他殺人，他放火，他打架的時候打人臉，還是個臭不要臉的兄控，但是唯獨在牛郎這件事上，他是認真的。
他說路明非有前途，那就是有。
他有在一本書上看見過所謂“一見鍾情”的說法，出自清·古吳墨浪子《西湖佳話·西泠韻跡》：“乃蒙郎君一見鍾情，故賤妾有感於心。”
行爲舉止，眼神，說話方式，走路的細節，交談時眼睛看向何處，皮膚的色調，明度，彩度，身材，頭髮打理的程度.
人在第一眼看見他者時，會收穫無數情報。
因爲人不能夠將絕大多數見過的人都記下來，所以在深入瞭解之前，能做到的就是“貼標籤”。
看著討厭的，看著喜歡的，沒什麼感覺得，看著像是優等生的，看著就是不良少年的.等等。
對於風間琉璃，看見路明非的第一感受就是——
驚豔。
就像他說的那樣，那種躲躲閃閃的眼神，眼底裡卻藏著獅子。
獅子願意把自己的爪牙拔乾淨了，甚至把自己欺騙催眠成一個抓耳撓腮的瘦猴來供人恥笑，那他的心裡得藏著多麼大的悲傷。
這麼說真是有夠矯情的，風間琉璃以前很喜歡這樣的思考方式，但總是被藤丸立香嘲笑，他也逐漸改掉了這樣的習慣。
把話說得簡單點
他覺得路明非本質上來說和自己是一類人。
再怎麼僞裝，他們都是會在某些時刻瘋起來的男人。
再加上雖然沒有告訴過任何人，但實際上風間琉璃交友層面上，還挺喜歡路明非這種可以打趣的弱氣少年。
看著風間琉璃的眼神，路明非更挫了，他開始懷疑風間琉璃看的不是自己的車前燈，看的是水面下某些尼斯湖水怪。
喂喂喂，探索精神有些旺盛了嗷！（半惱）
“我的上帝！我母胎十幾年了，第一次給別人看自己的裸體，給的是純爺們看也就算了，咋還能被你兩眼放光地盯著呢！我就一屌絲，要看你去看會長的嘛！”路明非仰天長嘯，一發狠，怒聲道。
他忍不了了，雙手握拳，整個人側身而立，一隻手前伸筆直拳面對敵，另外一隻胳膊彎曲九十度，手心對耳，不明所以。
拿出了擒拿邪惡的姿態，路明非惡狠狠說。
“我警告你，我練過兩個月半的拳法啊，師承仕蘭藤丸派，集百家之所長，一拳虎虎生風能破金磚，你要是敢上來，我今日必定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風間琉璃見狀打趣道。
“你不知道你師父曾經和我五五開？”
“.那又怎麼樣！我打不過你，你輸不了我，我們都有做不到的事情，你不比我高貴！”路明非害怕了，但生理反應般脫口而出一句爛話。
“？”
風間琉璃摸摸自己滑嫩的下巴，心想這小孩說爛話倒是有幾分天賦，搖搖頭，轉移話題說。
“說起來，路君說的..屌絲是什麼意思？”
風間琉璃會中文，花了大概一個星期學的。
雖然說中文的確是世界上最難學習的語言之一，但是對於混血種這種動不動就跑出一大堆人才去往科技前沿的種族，風間琉璃作爲皇級混血種，學會一門語言不是很難的事情。
他可是現代皇級混血種最後的驕傲啊，智商的閘門。
不過姑且小貼士：即便是源稚生，也是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學會中文的。
不可思議！（捂嘴）
不知道這些幕後趣事，路明非只是高興於能找到這個話題把風間琉璃的注意力從自己的身體特徵上引開，說這個他絲毫不覺得傷心，他已經習慣於自己是屌絲了。
“網絡詞彙，說那種沒有存在感的路人甲路人乙，活該一輩子暗戀班裡的漂亮女生。進階狀態是中年怪蜀黍，終極狀態是老盧瑟。”
路明非斬釘截鐵說。
對於曾經的屌絲之王，說這話他中氣十足，很有自信。
但風間琉璃看著他眼睛裡紛亂的黑色，點點頭，自顧自地說。
“Sakura你真是個天生的演員，只是演得不太好。”
路明非反駁：“少誣陷人啊，我這麼憨厚，有什麼說什麼，從不搞僞裝。”
“你是個很孤單的人，但你會故意說很多話來掩蓋，導致現在都留下了習慣，不是麼？”
路明非一愣，立刻想用話遮蓋過去：“算算不上孤單吧，偶爾有點沒意思，不過吃吃喝喝很快都會過去。”說完他纔想起，自己下意識地在遮掩什麼，果然被風間琉璃說中了。
風間琉璃不知道是不是在對方身上看到了什麼熟悉的東西，忍不住繼續說。
“那是你在逃避，只要你跑得夠快，孤單就抓不住你，但有一天你會累得跑不動，孤單不會，它遲早會追上你。”
“.照你這麼說我不是沒救了？”路明非嘟嘴。
“有救啊，都有救，只要你還沒死透，遇到藤丸立香了，誰還能夠沒救呢。”風間琉璃忽然笑著說，這話路明非聽舒服了，連連點頭。
“這話是正確的。”
謎語人？不行。
誇大姐頭？行！
“呵呵.那既然已經治好了，路君也就不是屌絲了吧，爲什麼還要糾結於這種設定呢，你現在有喜歡但求而不得的女生？”風間琉璃頗感興趣。
“.爲什麼我們一羣男的要像女子會談一樣聊這種話題。”路明非坐下池子，嘴角抽搐，但逆來順受的他還是思考起來。
“以前.有，現在也覺得對方挺不錯的，但好像不是很在意了.”
路明非腦中閃過陳雯雯模糊的影子，有些不確定地說。
“爲什麼？”風間琉璃追問。
“什麼爲什麼啦我反倒是覺得以前的我比較怪。”路明非吐槽。“我記得班長逼著我看過的書裡面寫到過，人是有一個滿足曲線的，要先從容易滿足的物質開始開始渴望，我一個被父母拋棄的小屌絲，吃飯都吃不飽，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去喜歡女生。”
路明非搓著自己的小臂，看著面前微微盪漾的水面，有些愣神。
就像他說的那樣。
人是無法跨越一個階級去尋求愉悅的。
沒有錢的窮逼，無論如何都會誇耀錢的美好，而享用了榮華富貴的富二代，纔會在玩膩了之後說出“我纔不是自願出生在這樣的家庭裡”的這種臺詞。
沒有誰對誰錯，只是人這種貪婪的存在會無止境地尋求新的愉悅罷了。
路明非的家庭狀況堪比哈利波特，而哈利波特的心理需求也要從友情開始萌芽，等滿足了對友情的渴望，纔會去奢求其他東西。
路明非的情況更特殊，父母不是死了，只是不要他了，而路明非在內心的某個角落甚至仍舊惦記著那兩個人。
自卑感，委屈，孤獨，他再怎麼裝出一副不在意，白爛的樣子也無法掩蓋真實的內心。
他可是會在大晚上跑去家樓頂吹冷風的人，這種事情中二少年也會做，但是也就偶爾，路明非則是必須用這樣的方式來舒緩內心的感情。
他很孤獨。
他想要家人.甚至退一步，什麼都好，能夠親近自己的人。
而如今的他如願以償地獲得了藤丸立香的認可，和楚子航做起了朋友，對於路明非來說，能夠享受如今的生活並且爲他們而努力就是當前階段的自我滿足。
女人？又或者更加遠的需求？
天知道，或許等這孩子獨當一面之後就會開始思考了吧。
風間琉璃彷彿看完了一場曲折的戲劇，滿意地把視線從路明非身上移開了，見狀路明非本人也鬆了口氣，連忙往更角落的地方縮了縮。
而風間琉璃也順勢看向了下一個目標。
“楚君呢？”
“嗯？”
從剛纔開始就一言不發的楚子航抹去臉側的水珠，擡眼對視了回去。
“什麼？”
“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女孩子？”
這是初次見面該聊的話題嗎？這裡真的是女子會談啊？
路明非心裡吐槽，而楚子航臉上沒什麼表情，也沒什麼應激反應，只是認真地閉著眼睛想了想。
旋即，他開口：
“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