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熱，我們聯手吧！”
十分鐘後，當昂熱整理好自身，進入會客室的時候，坐在裡面的漢高劈頭蓋臉就是這麼一句話，讓昂熱分外愕然。
“什麼意思？你這是要背棄自己陣營加入秘黨？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倒是不介意聘用你爲客座教授，擔任我的副手，不過試用期不發工資。”
昂熱立即試探道。
他和漢高雖然有一定程度的默契，但彼此之間的關係仍屬於敵對的程度，突然來一句聯手，讓他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
而面對昂熱的茫然，小老頭漢高露出了“事到如今你還在裝什麼”的表情。
“不是背叛，是聯盟，我剛得到消息，你的校長職位也被擼掉了吧？”
“也？”
昂熱敏銳的注意到了這個詞語，聯想到之前和蘇墨、路鳴澤商討過的內容，他立即想到了什麼，不動聲色的問道。
“難道說你麾下的那些小狼崽們造反了？把你的位置擼掉了？”
“還沒到這種程度。”
漢高搖搖頭。
“但我的確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這羣小崽子背後有事瞞著我，他們或許以爲自己隱藏的很好，卻忘記了是誰把他們一手培養到現在位置的。”
說到這裡，他輕哼一聲，略顯輕蔑。
作爲帶動歐美混血種達成如今繁榮狀態的靈魂人物，他的地位極高，那些小年輕想和他耍手段，還是太糙了一點。
“了不起！看到你還有這種手腕我很欣慰，既然如此，你直接將他們鎮壓掉不就行了麼？狼崽子也要吃點教訓才知道不是什麼時候都能齜牙。”
昂熱吸了一口雪茄，鼓鼓掌，然後揶揄了一句。
“做不到，我能鎮壓一部分人，卻不能鎮壓所有人。”
漢高搖了搖頭，他在歐美混血種家族那裡地位極高，這些大型混血家族的領導人都是他的徒子徒孫，他是這些家族名義上的最高領袖。
“就像你對來自校董會的任命無能爲力一樣，我這個老大也是個空架子，我沒有家族，所以培養出來的所有家族都是我的學生，在我符合他們利益的時候他們會跪下來臣服，可如果不符合他們的利益，我就會被驅逐，他們現在還沒這麼做是因爲還沒下定決心。”
如同沒有軍隊的皇帝一般，他只能在妥協各方利益後蓋章定論，並不能強行通過令大臣們不滿的政令。
“聽起來真糟糕，這麼看我現在還能拿到秘黨津貼豈不是比你還要強不少？你要不要真的過來？”
昂熱仔細思索著漢高透露出來的情報，語氣卻仍在調侃。
“呵！我還不打算在你這個失了勢的老頭子手下討生活，而且，以你現在的處境，未必比我好多少！”
漢高冷笑一聲，針鋒相對道。
因爲“副校長”這一職位的緣故，他似乎將昂熱當做了和他一樣被排擠到邊緣處的權力者。
“這就不牢你操心了，雖然花不了太多預算有點吃緊，但秘黨還是願意給我開養老工資的。”
昂熱輕鬆地笑笑。
“我也不用你操心！如果那羣小崽子真的長出足夠的獠牙，學會了怎麼捕捉獵物，我這個狼羣老首領也不是不能退位讓賢。昂熱，我和你不一樣，我沒有你這樣的野心，也不需要一直緊握權力。”
漢高搖頭，臉上表情緊繃。
“可我看你的表情，似乎比我不甘心多了？”
昂熱指出這一點。
“那是因爲這羣小崽子還沒有學會捕捉獵物！雖然不知道他們是爲了什麼隱瞞我，但連我都不知道的獵物，極有可能是獵人的陷阱！”
說到這裡，漢高臉上的表情陰沉了下來。
他已經老了，平生最得意的作品就是建立起來的這些家族，如果這些徒子徒孫們能夠繼承他的遺產，他並不介意退位、就算被暗殺他也不會有太多意外，這些是他親手培養出來的學生，他十分了解這些學生沒什麼道德感。
正如他一直以來的教育方針一樣，他能容忍徒子徒孫的貪婪和惡，卻不能容忍他們的愚蠢。
“很顯然，這羣小崽子和你們校董會打著同樣的主意，雖然不知道他們怎麼聯繫上的，但他們明顯是想和龍王勾結！”
漢高罵了一下自己的徒子徒孫，順帶著把校董會也算了進去。
如果說兩者的區別的話，只要能保證地位，漢高手下的混血種家族是不介意重回龍族時代成爲奴隸主的，當然他們更希望龍王死光，由他們來統治世界，成爲新的龍族。
至於校董會，雖然他們的確有利用副校長的心思，但毫無疑問這只是臨時手段，他們雪藏昂熱就爲了有一天卸磨殺驢，如果副校長真的和龍王有勾結，那等到他失去利用價值後，肯定會被拋棄，到時候昂熱會重新回到領袖的位置。
在屠龍的立場上，秘黨從不含糊，已經和龍類累積了幾千年血仇的他們也沒有其他的路能走。
聽到漢高的話，哪怕和他們之前的判斷別無二致，昂熱依舊不由得感到震撼。
“龍王蘇墨對於世界的影響居然這麼大麼？我記得你的學生們以前還和雄雞一樣氣勢十足的想取代龍王統治世界，沒想到才兩週不到，他們已經學會了投降和獻媚。”
他昏睡之前，秘黨屠龍計劃還在節節勝利，甚至有不少混血種家族表示他們也想屠個龍玩玩，沒想到只是睡了一覺的功夫，這些人全部都縮了，甚至還起了內訌。
“都是你挑的好學生！”
漢高瞪了昂熱一眼，而後嘆了一口氣。
“沒辦法，如果說神之號角一戰只是展示了神域級別龍王們真正的實力的話，白王一戰就是徹底的令人感到恐懼了，我們整個混血種社會的精英加在一起居然沒資格加入主戰場，甚至連基礎的戰爭情報也一點都不知道。面對這種滅國級別的妖魔，如果不抱著用核武器將整個世界都犁一遍的決心，大概就只能選擇投降了。”
核彈或許對龍王有用，可前提是要能打得中。
在龍王的戰場上，日本差點被滅國，或許對於蘇墨來說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對於絕大多數混血種來說，這之間體現出來的戰力差足以讓人絕望。
絕望的實力差距，自然會產生大量投降派。
“聽起來是很常規的策略，一般組織這時候都會兩邊下注，你的徒子徒孫大概也沒有放棄你，只是想另找一個退路，所以也沒有阻止你來找我。”
昂熱如此評價道。
首鼠兩端是大型混血家族的基操，如果打的贏就讓漢高和昂熱聯手獲勝，如果打不贏就賣掉漢高投降。
這個策略本身不是問題。
“問題在於，他們找到的退路是否真的可靠！”
漢高神色陰鬱道。
“的確。”
昂熱點點頭，找龍王投降沒什麼，守夜人也這麼做了，可問題在於這些混血種家族找的是誰？
要知道，剛纔龍王蘇墨本人剛纔都說沒有接受到其他混血種家族的聯繫。
“所以，他們找的退路是誰？”
“他們沒告訴我，但我猜測是龍王奧丁！”
漢高猶豫了一下，坦誠說道。
“奧丁？他不是死了麼？”
昂熱一驚，戰術後仰。
他剛纔可是親自剖胸產摘掉這個傢伙的，都落到蘇墨手上了，還能跑？
“嚴格來說，是奧丁原本建立的組織——聖宮醫學會。”
面對昂熱，漢高沒有藏著掖著，將自己調查到的情報全部都說了出來。
“雖然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和這個組織搭上的線，但他們似乎的確在暗中佈置著什麼計劃，所以我十分懷疑奧丁或許沒死，他必然給自己提前埋了繭，一個神域級別的龍王，怎麼可能死的這麼輕易？”
漢高言之鑿鑿的說出自己的猜測。
“……”
昂熱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迴應。
漢高猜得的確很對，奧丁的確復活了，可他的繭也被蘇墨抓了，這會是真的死得徹徹底底。
不過他很快又反應過來，奧丁有沒有真的死去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隻要其他人相信奧丁還活著，他們就有勾結這位龍王的動力。
除此之外，雪中送炭比錦上添花要強，若是在奧丁虛弱期加入，說不定還有資格成爲天使投資人，這對商人習性的這些財閥來說的確是不錯的機會。
“如果只是這樣，對你們來說似乎也不是壞事？”
思索兩秒後，昂熱問道。
“若是能搭上奧丁的線，說不定到時候等奧丁勝利了，你們能夠被封爲侯爵呢！”
“如果真是這樣，任憑他們折騰也未嘗不可。”
漢高搖了搖頭。
“可他們現在的動向太危險了，我擔心他們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怎麼說？”
昂熱好奇問道。
“和聖宮醫學會接觸之後，他們沒有串聯其他混血種家族，而是頻繁和政府、軍隊等保密機構展開接觸……我懷疑他們是想利用人類世界常規武器的力量，甚至還有更糟糕的可能！”
“什麼？！”
聽到這裡，昂熱的表情徹底肅然起來。
如果只是混血種家族之間的小打小鬧，那他還不會太過在意，可如果牽扯到了明面上的社會和現代文明的軍隊和武器，那性質可就嚴重得多。
而最爲可怕的，是他口中最糟糕的可能——那必然是染指核彈。
雖說白王事件中，他們也考慮過用核彈對付龍王，可那只是一種設想。如果這個設想成真，而且核彈這個大殺器並不掌握在人類手上，而是掌握在龍類手上的話，後果將不堪設想。
看到昂熱終於意識到了這次事件的嚴重性，漢高這才幽幽地說道。
“現在知道我爲什麼回來找你吧？”
涉及到這種終極兵器，搞不好，就是毀滅世界的契機。
“明白了。”
昂熱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我可以答應和你聯手，但你務必調查清楚聖宮醫學會的目的，並且阻止這些人的妄動。”
以他的處境，本不需要和漢高聯手，但他需要知道漢高這邊提供的情報。
“調查的事情我一直在做，只是沒有太大效果，你知道的已經是我拼命調查的成果了。”
漢高點點頭，語氣略顯疲憊。
“至於聖宮醫學會，有龍王在背後，我的人也不敢繼續調查，要是惹禍上身反而更糟，所以我纔來找你。”
漢高的目的不是規避世界末日，而是規避家族毀滅，所以有些事情他不能做，避免被龍王遷怒，昂熱卻沒問題。
“幫助調查可以，但需要你的人配合。”
思索了一下，昂熱沒有拒絕漢高的請求，而是提出了條件。
看到漢高面露難色後，他想了想，低聲開口道。
“不必擔心奧丁，就算他埋了繭，也不可能這麼快復活！能提出這個計劃，現在的聖宮醫學會必然是由人類主導，他們未必有太強的武力。”
“當真？”
聽到這個消息，漢高頓時眼前一亮。
假想敵裡面有沒有神域級別的龍王，這之間可是有著天壤之別的。
“當真！”
昂熱微笑著頷首。
漢高頓時鬆了一口氣，終於找到了轉機。
主動來找昂熱的策略果然無比正確！
這麼想著，他繼續和昂熱秘密商討了接近半小時。
半小時後，會議室緊閉的大門被打開，漢高拿著牛仔帽準備離開。
當他走到門口的時候，看著如同鐵塔門衛一般駐守，防止他人偷聽的芬格爾，漢高停下腳步，滿意地點點頭，而後對背後的昂熱揮了揮手。
“沒想到時隔多年還能夠和你一起踏上戰場，再見！”
聽到這話，昂熱微微一笑，摘下嘴裡的雪茄，對門口的芬格爾說道。
“芬格爾，送送漢高警長！以他的身體狀況要是在戰場上扭到腰，恐怕就只能在醫院一直躺著了！”
“遵命！昂熱校長！”
芬格爾立即敬禮，一副自己很聽話的樣子。
在芬格爾的帶領下，漢高通過修復好的電梯，離開了冰窖，來到了卡塞爾學院的遺址。
這裡的地面仍是一片廢墟，副校長將這裡當做是屠龍主義教育基地的重要示範地，校董會也暫時沒打算在這裡重建卡塞爾學院，於是就這麼保留下來。
理所當然的，廢墟之上沒有通電，也沒有什麼監控設備。
看著空無一人的廢墟，漢高將自己的牛仔帽略微按低，蓋住自己的口型，而後才低聲開口道。
“剛纔的事情你都聽到了？”
“聽到了，關門的時候我特意留了一條縫。”
芬格爾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開口，表面看上去似乎是在履行送客的職責，正在說著什麼玩笑。
“你怎麼看？”
漢高深深地看了一眼這個最有可能接替自己位置的新生代年輕人。
“你是說這些廢物的操作？我躺著看！”
芬格爾輕哼一聲，不屑地開口。
“哦？看來你有更好的方案？”
漢高不動聲色地問道。
對他來說，龍王這種因素不可控，還是少和龍王沾邊比較好。
“當然！”
芬格爾信誓旦旦地點頭，然後拍拍胸脯。
“如果是我的話，怎麼說也會投靠龍王蘇墨啊！奧丁這個佈局了一千年都打不贏別人的失敗者有什麼可以投靠的，聽說他還是個花花公子，一看就是短命相！”
“……這是投靠誰的問題麼？”
漢高頓時無語了。
他就不該問這個活寶。
“當然是啊！下跪也是要挑對象的好吧！”
芬格爾理直氣壯地說道。
“你這麼說，該不會是因爲你真的投靠了龍王蘇墨吧？”
漢高覺得有點不對勁，於是試探道。
如果是其他混血種，他不至於如此惡意揣測，可眼前的人是芬格爾，他還這能做出這種事情。
“當然沒有！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話，但你不能不相信我的道德水準！”
芬格爾頓時勃然大怒。
雖然漢高說的是真話，可真話就能隨便亂說麼？
“……你這麼說，我更懷疑了。”
漢高無語地瞥了他一眼。
芬格爾有道德這種東西麼？
“污衊，你這是在污衊我啊！”
芬格爾頓時捶胸頓足，而後不滿道。
“明明對昂熱校長你這麼信任，怎麼到了我這裡就這麼懷疑？之前還叫我小甜甜，現在又覺得牛夫人更好了？”
“你這什麼亂七八糟的？”
漢高臉色一黑。
“懷疑你是因爲你真的幹得出來這事，至於昂熱，天下有誰會懷疑他？他這種復仇者怎麼可能和龍王勾結？”
這一想法，也是絕大多數混血種的想法。
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有什麼好懷疑的？
漢高之所以一發現問題就來找昂熱，也是基於這一考慮，他甚至連昂熱會和龍王勾結的可能性都一絲一毫沒有納入統計。
他相信，在屠龍的事情上，昂熱一定比他更極端。
“……”
聽到這話，看到他毋庸置疑的樣子，芬格爾神色變得十分古怪。
還是校長隱藏得深啊！
這個時候，要是漢高殺個回馬槍回去看看，說不定還能看到他印象中鐵骨錚錚的復仇者昂熱正在向龍王蘇墨彙報工作，彙報他們談話內容的樣子。
沒想到漢高這傢伙濃眉大眼的，居然也是昂熱的小迷弟。
真是追星不謹慎啊！
說話間，他們抵達了漢高的直升機旁。
兩人不再交談，在最後，漢高才低聲說了一句。
“昂熱那邊的情報你給我注意一點，順便盯著點你的導師，這次的任務可不是兒戲。”
“瞭解！”
芬格爾從善如流。
“不過，聖宮醫學會的情報你也要給我一份，只要原始資料，我說不定能從加圖索家族的資料裡面查到什麼。”
“嗯！”
漢高沒有遲疑，點點頭，沿著舷梯爬上直升機之中，關好門後脫帽致意。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