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甦醒

“啊！”

一聲低沉的怒吼在南源市人民醫院的重癥監護室響起，在安靜的病房中顯得尤爲突出！

龍隱幽幽地醒了過來，身上依舊劇痛無比，他勉強坐了起來，左右觀察了一下。

這是一間密封了的病房，陽光透過窗正好射在龍隱的身上，殘陽如血，正是是黃昏時刻。眼神回到病房，這房中只有他的一張病牀，病牀的對面放的是一排沙發，而病牀周圍放著許多看不懂的醫療器械，這房間的陳設大致也就如此。

這裡該是醫院，龍隱再看看自己，周身纏滿了白色繃帶，右手套著點滴，輸液管從手背一直延伸到頭頂偏右的一個吊瓶，雖然龍隱對西醫那一套並不十分了解，但也明白這是在給自己療傷了。

而這時病房的門開了，一個年輕的護士推著醫療車緩緩走了進來。

護士第一眼便看到已經坐了起來的龍隱，那護士先是一愣，接著便微笑著推著醫療車走了過來，邊走還邊說：“你怎麼坐起來了？快點躺下，亂動對你的傷口的癒合不利。”

龍隱沒有動，也暫時沒有說話，仔細觀察著護士的一舉一動。

護士先把醫療車推到病牀的右邊，在龍隱的牀頭輕輕地按下一個白色按鈕，接著從醫療車上拿出另一個裝滿藥液的吊瓶準備給龍隱換上，同時嘗試著跟龍隱聊天：“你什麼時候醒的啊？”

龍隱依舊沒有說話，他目不轉睛地盯著護士，希望能觀察到什麼。

平心而論這個女孩很漂亮，臉型瘦削，兩眉似柳，雙眸似月，鼻子小巧玲瓏卻尖而拔翹，其下是小巧的點上淡淡口號的雙脣，而尖尖的下巴便讓她的五官無可挑剔了。

龍隱看著她仔細的把吊瓶換過之後，確定沒有危險，這才嘆了口氣，道：“這是哪兒？”

護士正在整理醫療車，聽到龍隱的話後轉過頭職業般微笑著看了一眼龍隱：“這是醫院啊，還能是哪兒，你現在在重癥監護室。”

龍隱搖頭，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我的意思是這是哪個醫院？”

“南源市第一人民醫院啊！”護士不假思索道。

“南源……”龍隱低頭想了想，這南源正是天劍山下不遠的一座城市，口中喃喃念道，“呵……居然沒死。”

“什麼？”護士整理完醫療車，聽到龍隱口中唸叨著什麼，沒有聽清，一雙大眼疑惑地盯著龍隱。

龍隱面無表情，也並未回答，只是一味地自顧自地問著：“我躺了幾天了？誰送我來的？”

護士答道：“是我哥送你來的，他三天前從鄰城回南源的路上剛好遇到昏迷在路邊的你，就把你送過來了……”

“你哥？”龍隱滿心疑惑，自己昏迷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對啊，我哥，我哥是……誒，王醫生你來了！”護士正想往下說，卻突然把目光投向了病房的門口。

龍隱順著女孩兒的目光看了過去，一個年輕的男子正推開房門走進來。

男子也一眼也瞧見了坐起來的龍隱，臉上明顯一驚，不過之後很快恢復神色，向病房裡走進來，他先是看了一眼護士，微笑道：“小諾你好！”

那護士回覆道：“我剛剛來病房換藥時發現患者醒了，所以才叫你過來的……”

王醫生嗯了一聲，沒有多做表示，先過去把牀頭方纔被護士按下去的按鈕復原，這纔來到龍隱身邊，面無表情道：“手給我看看。”

龍隱瞟了一眼那男子，沒有什麼動作，作爲殺手的他對陌生人向來心存戒備：“你是大夫？”

龍隱只問了這一句話，那男子便不耐煩了：“我不是大夫，難道你是大夫？快把手給我，廢什麼話。”

龍隱依然沒有動作，男子嘆了口氣，然後一把抓起龍隱放在病牀上的手，還惱道：“我說你這個病人怎麼這麼不配合呢！”

在當今的醫院你會碰到三種醫生，一種是對病人態度良好，很樂意幫助病人的，另一種是面無表情，只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那最後一種就是脾氣很大，看見病人就像看到仇人一樣，一個不爽就開始說病人哪裡哪裡不好。第一種是可遇不可求的，第二種倒也還能理解，畢竟人家也只是拿工資辦公事，最後一種就會讓你火大，誰招你了？憑什麼這麼對我？醫生就高人一等？

那麼龍隱眼前這個王姓醫生顯然屬於第三種，他給龍隱手上的繃帶解開一個小口子，動作很野蠻，解開後又只是淡淡地瞟了一眼，但是眼中卻忍不住露出驚訝之色，口中喃喃念著什麼，龍隱沒有聽清。

龍隱從始至終都瞟著他，也不說話，而那王醫生把繃帶給他重新纏好後盯了他一眼：“你現在什麼感覺？”

“除了疼還能有什麼感覺？”龍隱反問道，說實話龍隱對這個醫生確實沒多大好感。

王醫生搖了搖頭，可能也是有點不耐煩了，不再理會龍隱，徑直向病房外走去，同時對著護士道：“小諾你出來一下。”

兩人出去後在病房門外交談著什麼，聲音很小，聽不大清，龍隱也就失去了興趣，他坐在牀上慢慢地提了下內力，想看看這次受傷後自己能力還有多少，不過結果令他很失望，自己體內所存的內力已經沒有之前的十成一。

現在的情況應該是這樣的，自己那日從天劍懸崖墜落之後，命大沒死，在公路上暈倒後被那個護士的哥哥發現並送到了這裡，經過三天的治療後醒了過來，而最終結果就是自己從那個黑衣人的手下逃了出來！

“呵……”龍隱淡淡笑著，有幾分慶幸，也有幾分苦澀，“看來命不該絕啊……”

“可是老天留我一條性命下來有什麼用？”龍隱心頭想著，“滅門了，所有人都死了，阿雪也不在了，我能幹什麼？報仇麼？查處幕後之人麼？呵呵……”

龍隱在殺手界混得風生水起，名聲大噪，乃是人人膽寒的殺手青龍，表面上是無限風光了，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只是個可有可無的人，沒有人會在乎自己，哪怕有一天自己死了，除了阿雪沒有人會爲自己掉一滴眼淚。

真正的生如草芥，存若浮萍。

阿雪！

想到阿雪，龍隱心頭又泛起一陣莫名的刺痛。青梅竹馬，相愛相守，傾斷滿世容顏，關關雎鳩，所謂伊人，那曾經的時光是那麼美好，但誰會料得竟是如此下場，世事難料，我龍隱有什麼用，連自己所愛的人都保護不了，伊人已逝，活著究竟還有什麼意義。

龍隱滿腦子一片凌亂，胡思亂想著，卻沒發現另一個伊人已經來到他身邊。

護士手在龍隱眼前晃了晃，見龍隱出神，大聲道：“喂喂，想什麼呢？”

思緒被拉回現實，龍隱瞳孔收縮，由散而緩緩聚攏，最後定格在護士的臉上，疑惑道：“有事？”

護士笑道：“當然有事啦，不然叫你做什麼，哦還有，都叫你快躺下了，你怎麼還坐著！”

那護士倒是十分盡職，接著就是一副要扶龍隱躺下的姿勢，不過龍隱卻並不想躺下，他擺手道：“無妨，有何事你就說吧！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護士甜甜一笑：“我叫葉小諾，你叫我小諾就可以了，我這裡有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先聽哪個？”

龍隱點點頭，心頭對什麼好消息壞消息並不在乎，不過還是道：“葉護士你好，先給我說好消息吧，我最近壞消息聽得太多了。”

葉小諾聽到龍隱叫她葉護士也沒什麼反應，只是道：“好消息就是，王醫生說你的傷勢恢復得很快，可以說很神奇，兩天後就可以轉入普通病房了。”

“哦。”龍隱再沒有多的表示了，這個在他看來也不算什麼好消息，他自己的身體當然他自己最清楚，在天劍之上受過那麼多殘酷的訓練，身體如同鐵打的一般，恢復能力當然是常人所不能及的，這是他早就預料到的，沒什麼驚喜，接著道，“那壞消息呢？”

“壞消息就是……你得交錢啦！”葉小諾頓了頓，“你從入院到現在治療費加上住院費加上其他的一些費用總共是四萬多元，由於聯繫不到你家人，所以之前都是院方墊付的，現在你醒了就要儘快把它結清了。”

“我沒有家人你們當然聯繫不到。”龍隱想著，好像的確沒有家人，孤兒一個，能夠算家人的頂多也就阿雪吧，不過就連阿雪都也已經不在了。

龍隱接著又道，“看來這也不算什麼壞消息，我叫龍隱，你直接叫我龍隱就可以了，或者叫我青龍也行，那是我的代號。”

“噗！”葉小諾笑了出來，“還代號呢！你以爲拍諜戰片呢？有沒有殺手啊？”

“呵呵……”龍隱就笑了笑，沒有說話，隨即往左右看了看，似乎是在找什麼東西。

“你在找什麼呢？”葉小諾見龍隱的動作，不禁問道。

龍隱是在找自己的隨身衣物，雖然那衣服沒什麼價值，不過若是要交錢，還真得找到它才行。

左右找了一圈，龍隱並沒有發現自己的衣物所在，心中一想，該是被醫院給收走了，龍隱擡頭著葉小諾，目前爲止這個護士給他的印象還算不錯的，他開口道：“得請葉護士你幫個忙。”

“我幫忙？我幫什麼忙？”葉小諾疑惑道，“我可沒有那麼多錢哦……”

“我隨身的物品裡有一張銀行卡，密碼是三個六三個七，我不知道我的東西被你們醫院放到了哪兒，我請你幫我去取一下，順便幫我把錢交了……”龍隱解釋道。

爲什麼會有銀行卡？這件事情倒不用奇怪，天劍作爲有償殺手組織自然會收取僱主一定的費用，而天劍門下弟子在塵世中行走也免不了跟金錢掛鉤，這幾點集合起來，銀行卡也就不難解釋了。

葉小諾驚詫了一下：“你這麼信我？”

龍隱眉毛一挑，只是點了點頭，說實話龍隱倒不是信任這個女孩，他只是覺得錢對他來說不算什麼重要的東西，自己傷著也不好去辦這個事情，而面前的女孩看上去還不錯，也就讓她幫忙了。

而葉小諾又彷彿想到了什麼，接著試探問道：“你不會真沒家人吧。”

龍隱還是點了點頭。

葉小諾臉色一頓，卻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了，她看了看錶，拍了拍額頭，藉機道：“哎呀！糟了，下班了！我得走了我得走了！你這個忙我幫了，待會我去看看你的東西放在哪兒，順便再幫你把錢交了，既然你這麼信我，我總不能不給你面子！”

“嗯。”龍隱微微回覆了一下，無所謂道，“你走就是了，那個王醫生還在等你吃晚餐吧。”

葉小諾反身剛踏出一步，聽到龍隱的話便馬上折了回來，驚愕道：“你怎麼知道？？”

龍隱心頭嘿然一笑，聳聳肩：“你們剛纔在門外說話我就隨便看了兩眼，我會讀脣語。”

葉小諾這才真的驚了：“你是幹什麼的？你的工作是什麼？？”讀脣語，這顯然不是一般人會去做的！

不理會對面的驚訝，龍隱當然知道讀脣語對於普通人而言是一種奇特的本領，但對於殺手來說，這簡直就是一項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本領了。

對於葉小諾的驚訝，龍隱不想做無謂的解釋，他道：“這一點我就不能告訴你了，告訴你你也不一定相信，讀脣語對於我們來說不過是一項基本本領，除此之外，我還可以告訴你這麼幾點，第一，我可以看出你才調到那個王醫生的手下；第二，這個姓王的醫生在你們醫院應該有一點背景，至於第三嘛，他對你有點意思。”

葉小諾臉一紅，不過內心已經無比震驚，眼前的男子竟通過短短的接觸把他們的情況猜測得十分準確，葉小諾盯著龍隱看了一會兒，這才注意到，面前男子的雙眼，竟無比深邃。

“不過我給你個建議。”龍隱繼續道，“你最好不要跟他接觸太多，他可能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麼簡單。”

葉小諾一副奇怪的表情看著龍隱，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只是輕鬆一笑：“你真有趣，好吧，我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

龍隱不再說話，感覺竟頗有點累了，緩緩躺下了，斜斜地半依在牀頭，對著窗外只是發呆。

葉小諾走到房間門口，忍不住回頭深深看了一眼龍隱——這個男子很不尋常，葉小諾這般想到。

最後終於打開房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