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麗芝眉頭一皺,冷哼一聲:“少跟我打馬虎眼,你這次回來,是爲了爭奪儲君之位的吧。”
李純一聽,心中一動,宮裡最聰明的人,果然還是他的這個三姐,但他卻並沒有回答的意思,只是沉默以對,他知道此刻說什麼,三姐都不會相信,乾脆什麼都不說。
見他如此,看不出門道的李麗芝,又坐了回去,道:“既然老十二不想爲姐姐解惑,姐姐也不強求,姐姐只想求老十二一件事。”
“三姐請說。”李純恭敬道。
“幫三姐將這份拜帖,送到冠軍候府,我知道老十二有本事,所以,這件事你必須幫三姐辦到,日後少不了你的好處。”李麗芝說道。
看到李麗芝盯著自己,李純並沒有上前去接,但他也沒有拒絕,他知道一旦他接了這份拜帖,就意味著告訴李麗芝,自己跟楚易是有交集的,而不是市面上所說,只是給了楚易恩惠,隨著楚易的車駕順路回到長安。
可如果不接,又有些此處無銀三百兩的多餘,李麗芝定會猜想他是明明可以辦到,卻要避嫌。
頓了頓,李純走上前,接下了拜帖,說道:“帖子可以幫三姐送去,不過,能不能讓三姐達成期望,李純不敢保證。”
果然,李麗芝一聽,眉頭深鎖,不由笑道:“看來,在長城軍裡,老十二也不是不學(xué)無術(shù)。姐姐還有事,先走一步。”
李純將她送到門口,轉(zhuǎn)身走了回來,他連喝了幾杯茶,拿著手中的拜帖,想著事情,直到茶喝完了,他纔回過神來,道:“來人啊,再泡一壺茶。”
不一會,下人便端著茶壺走了上來,他拿著拜帖繼續(xù)思索,卻見下人並未離去,反而是拿著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正襟危坐。
李純臉色一變,即便他現(xiàn)在是個沒權(quán)沒勢的郡王,但好歹也是郡王,當即怒斥道:“哪來的狗奴婢,給本王……”
話還沒說完,他看清楚了那張喝茶的臉,當即臉色一遍,“你怎麼來了?”
“我不能來?”來人的面容開始變化,出現(xiàn)了一張熟悉的臉,正是楚易。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李純警惕的看了看外面,起身就準備去關(guān)門。
“不用了,他們聽不到我們的談話。”楚易擺了擺手,但李純還是不放心,走到門外一看,只見那些下人,全都站在原地,閉著眼睛打瞌睡呢。
看到他一臉驚訝,楚易把手中的茶杯放了下來,說道:“託夢術(shù),對長安城那些隱世高人,是沒有一點作用,幾個眼線嘛,還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李純這才反應(yīng)過來,想到楚易也是符紋師,但他還是很驚訝,道:“你突破到符紋王者了?”
要知道,外面派到他府上來的眼線,實力可不弱,大宗師級別的符紋師,可沒法用一個小小的託夢術(shù),制住他們,最重要的是,他府邸的眼線一大羣,要同時制住這麼一羣人,就只有符紋王者,纔可能辦到。
“差一點點。”楚易伸出手指,“此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剛纔三公主來做什麼?”
“她來套我的話。”說著,李純把拜帖交給了他,“你自己看吧。”
不用李純詳說,楚易大致也明白了剛纔的過程,接過了拜帖,原本是不打算查看的,但他的魂力,卻已經(jīng)注入其中,當看到裡面的內(nèi)容時,他的臉色頓時一變。
“怎麼啦?”李純問道。
楚易將拜帖握在手中,狠狠一捏,這帖子便化作了齏粉:“你三姐,本事不小啊,連摘星閣的事她都知道!”
“出什麼事情了?”李純擔(dān)憂的問道。
“她說,勝眉有難!”楚易冷著臉,恨不得此刻就衝進摘星閣,但他知道如果這是三公主的計策,恐怕自己立馬就會中了圈套。
“這怎麼可能,婚書已定,聖女又在摘星閣裡,能出什麼事情?”李純根本不信。
“我相信摘星老尼姑並沒有死心,但此事我奈何不了,我?guī)熃阋呀?jīng)去辦了,不久就會有消息,不過,摘星閣主要對付的是我和我?guī)煾福^對不會對勝眉有任何不利。”楚易到是很相信這一點,這纔是他鎮(zhèn)定的緣故,“但我不相信,三公主手眼通天,可以窺測到摘星閣裡的事情。”
李純苦笑了一聲:“我這個三姐,從小便聰敏伶俐,她這一輩子,就只服我大哥一人。”
聽到他談及那位逝去的太子,楚易想到了自己的姐姐,心中微動,他沒有在此事上糾結(jié),轉(zhuǎn)移話題道:“我來這裡,是帶你去見一個人?”
“誰?”李純奇怪的問道。
“你去了就知道了,我也正想要見見此人。”楚易一臉神秘。
宰相府。
杜秀夫坐在花園中賞月,自從楚易回來後,他清閒了不少,平日裡幾乎不理朝政的皇帝,竟然開始批閱奏摺。
原本大權(quán)獨攬的杜秀夫,頓時解放了出來,但他並沒有任何的失落,因爲他知道,皇帝不過是一時興起,很快他便會被那早已堆積的如山的奏摺所厭倦,大唐實在太大了,即便是在盛世當朝,都有數(shù)不盡的事情,更別說是這樣一個瀕臨亂世的局面。
那些奏摺,會告訴李元宗,平日裡朝堂上議論的那些事情,不過是這個偉大帝國的九牛一毛。
但最頭痛的並不是這如山一般的奏摺,而是拿著那些奏摺卻無可奈何的感覺,那會讓李元宗明白另外一件事,他只是大明宮之主,他的旨意僅僅只是能夠通達皇城。
杜秀夫並不在乎皇帝接下來會做什麼,他的目光跟所有人一樣,緊盯著冠軍候府,他知道如今可以改變時局的,唯有那個曾經(jīng)在他氣勢下,瑟瑟發(fā)抖的少年。
儘管到現(xiàn)在,他都不敢相信,這個少年竟然成長到了如今的地步,這讓他更加確信,除了名面上的這些勢力之外,楚易還有隱藏的勢力在幫助,而最大的可能,便是楚家遺留下來的後手。
草原上一戰(zhàn),雄屠數(shù)百萬,而且是沒有耗費長城軍一兵一卒,這樣的奇蹟,除了當初手眼通天的楚家之外,怕是很難有勢力辦到的。
明月懸掛於天空,圓的讓人心醉,亮的充滿了希望,可杜秀夫知道,大唐並不像這一輪明月這麼美好。
突然,杜秀夫眉頭一皺,轉(zhuǎn)過身只見月光下,兩道身影,出現(xiàn)在他眼中,他的目光不由看向了周圍的那些護衛(wèi),卻發(fā)現(xiàn)宰相府的護衛(wèi),此刻全都在打盹。
“冠軍候好手段,連武宗級的武者,都能夠入夢,老夫佩服。”杜秀夫坐了下來,清洗出兩個乾淨的茶杯,倒上了茶,等待著楚易和李純的到來。
“哪裡比得上相爺,大唐搖搖欲墜,卻還能安坐於花園內(nèi)賞月。”楚易走了過去,徑直的坐到了杜秀夫的對面。
李純並不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名聲赫赫的宰相,但他也只有幾面之緣,而且都是在就近,連話都沒有說過。
坐在兩人的側(cè)面,他才發(fā)現(xiàn),這位鼎鼎大名的宰相,並不像他想象中那般的氣勢凜然,反而有些文弱的氣質(zhì)。
不過,那雙閃閃發(fā)亮的眼睛,讓他不敢有絲毫的小覷。
楚易端起桌上的茶杯,而杜秀夫則是打量著李純,而後又與楚易對視,從他的眼睛裡,他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李純還不知道楚易真正的身份。
最後,杜秀夫才查看起了楚易,他發(fā)現(xiàn)楚易比起剛來長安時,高了不少,身形也顯得壯實很多,但這種壯實,並非是那種五大三粗的壯實,以他的身高來看,十分的勻稱,這身體中,卻蘊含著爆發(fā)性的力量。
這讓杜秀夫想到了摘星閣提親的事情,即便是他,也沒有完全看懂,楚易是怎麼闖過那些關(guān)卡的。
“冠軍候,白日不登門拜訪,卻在深夜中前來,想必是有要事?”杜秀夫問道。
“我可沒有閒心跟相爺聊天,來此自然是有事的。”楚易發(fā)現(xiàn),即便他到達今日的境界,卻依然不能壓制住杜秀夫的氣勢,兩人目光交織時,卻已經(jīng)交鋒了數(shù)次,可最終都是勢均力敵的態(tài)勢。
“沒想到,冠軍候真的是要支持燕王啊!”杜秀夫知道楚易的身世,所以他對楚易支持燕王,並沒有太多的驚訝。
這個人行事,跟常人完全不同,身在爾虞我詐的旋窩當中,心也跟明鏡似的,做的事情,卻幼稚透頂。
即便小時候有交集,以燕王如今的地位,也不足以成事,要想做皇帝,更是比登天還難。
換做楚易剛來長安時,杜秀夫絕不會看上眼,可現(xiàn)在不一樣了,在草原上,都能夠創(chuàng)造出那般的奇蹟來,誰能料定在這裡,楚易做的這些幼稚透頂?shù)倪x擇,就一定是錯的呢。
李純也不傻,兩人話中火藥味極濃,表面上看起來,下一秒可能就會大打出手,卻又各自保持著剋制。
這讓李純想到了自己小時候,在國子監(jiān)中學(xué)到一種邦交要略,叫做零和博弈。
大致的意思是,彼之所得必爲我之所失,得失相加只能得零,簡單點說,兩個國家之間的博弈,便是零和博弈,勝利的一方,必然會攫取失敗者一方的領(lǐng)土,但土地本身並沒有減少,所以稱之爲零和。
楚易和杜秀夫此刻的表現(xiàn),並非是零和博弈,而是對立的非零和博弈,雙方在某種條件的限制下,達成合作,可卻又是競爭關(guān)係,看似極爲矛盾,卻又實際而合理的存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