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中的談話聲聲，可是卻掩蓋不住那錯落有致的琵琶，桃孃的技藝確實巧妙，即使蒼溟與蒼荷已經欣賞了百年的龍宮靡樂，人間界的樂聲也見識了不少，但桃孃的琵琶也在其中能排的上號。

到不是說那曲目有多稀奇，只是普通的曲子虞美人罷了，但是與一般的曲調不同，除了技法高超以外，其中的情義一絲不減，哀愁之中竟然還帶著幾絲希望。

“究竟是什麼，讓你能走這樣走下去呢？”蒼荷喃喃道，話語王三聽不真切，可是蒼溟卻聽清了，他也十分的疑惑，如果是愛情，那麼她究竟經歷了什麼。

王三已經發現了自己的主顧對桃娘感興趣，言語間更是生動，把桃孃的故事說得就像是剛剛發生的一般：“說她是妖女可不是空穴來風，要知道那時候桃娘正懷著五個月的身孕，法師將桃符貼在她的身上，她立即痛苦的顯露出了真身，劉家的僕人都說了，貨真價實的耳朵和尾巴。”

蒼溟搖搖頭：“你又不曾親眼見過，說的那麼確切作甚，繼續後面的事情吧。”

此時的桃娘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周圍的視線，一心沉醉在自己的世界裡，眼下的淚痣愈發的明顯，似乎真的要滴出血來了。

王三啞然，本來準備好的許多腹稿都棄了，直接說起後面的事情：“總之那一天桃娘就直接臨盆，生下了一個兒子，她抱著兒子就離開了劉府，劉府也本著上天有好生之德的意思，只是將她趕了出去……”

“也只有我們家掌櫃的菜那麼善良，敢給桃娘提供工作。”阿旺將一盤紅燒魚放到桌子上，“客官，你們的菜上齊了。”

原來這桃娘在店裡彈琵琶，是安排好了的，蒼溟微微一愣，繼而想起來，在人類世界，一般的酒館茶肆都會有說書人或是技師，也都是一種攬客的手段，不過看先前的那樣子，店裡的生意已經非常好了，完全不需要桃娘這個噱頭。

“看來店老闆也是一個妙人啊。”蒼溟笑道，“有機會倒是可以結識結識。”

阿旺笑道：“我看是一個懶人還差不多，總是捨不得請幾個員工，還天天躲著，不過若是他出來了，倒是可以給各位介紹一下。”

幾人都笑起來，只有蒼荷若有所思的看著桃娘，一言不發。

蒼溟看了一眼蒼荷，衝著王三揮揮手：“行了，你走吧，我明日上午纔要逛逛這個地方，現在暫時沒你什麼事了。”

王三有些失望，可是沒有表現出來，依舊十分的諂媚：“兩位遠道而來也需要好好休息，小的就先離開了，明日在大堂靜候。”

王三離開了以後，蒼荷依舊慢慢的吃飯，等一餐用盡，桃娘也已經演奏了三首曲子，她收拾東西就要離開，阿旺已經拿著一個包裹走了上去，桃娘推脫了幾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收下了。

“小二，”蒼溟召來阿旺，“你給了她什麼？”

阿旺笑道：“沒啥，我們老闆說，她一個女子又要養小孩也不容易，讓我把廚房裡一些便宜的菜色給她，反正也不值幾個錢。”

桃娘拿著東西跨出店門，身後依舊跟著許多小混混，桃娘卻絲毫沒有在意。

蒼荷就要站起來，卻被蒼溟暗中按住，蒼溟看著桃孃的身影消失在轉角才問道：“爲何那些小混混只是纏著她卻什麼也不敢做？”

阿旺一邊擦桌子一邊漫不經心的回答：“沒啥，不都說桃娘是妖怪嘛，當然會幾手法術啦，據說接近桃孃的人都會被蟄。”

“果然如此，”蒼溟若有所思的站起來，“蒼荷，我們回房。”

蒼荷板著臉跟著蒼溟回房，大堂裡投在兩人身上的視線才完全的消失。

“你爲何不讓我跟著她？”跟著蒼溟進入房間，蒼荷就甩開蒼溟的手。

蒼溟笑道：“難道你沒有注意到大堂裡有幾個傢伙正看著我們嗎？”

“那又如何，不過是幾個普通的人類罷了，我只需要一揮手，他們就會身首異處。”

蒼溟搖搖頭：“那樣就太無趣了，況且你難道不想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嗎？相信你也看出來了，那個叫桃孃的女子，不過是一個人類，壓根就不是傳言中的狐妖。”

確實，桃娘是一個貨真價實的人類，想到這一點，蒼荷也覺得有些好玩兒，她歪著頭看蒼溟：“莫非你想到了什麼好玩的點子？我記得你一向不屑於這些小伎倆的。”

蒼溟無奈：“在你眼中，我究竟是一個怎麼樣的人？死氣呆板嗎？把你關在監獄裡的那八年，我也不好受，我想知道人類究竟有什麼地方吸引了你，於是我觀察他們，有意識的接近他們，像小天他們那樣善良的人是存在的，但是也有許多心思詭異的傢伙。”

蒼荷想到漠塵的妹妹，無言以對。

蒼溟繼續說道：“要對付或者收服一類人，就要先從根源上去了解它，破壞它。”

這一番話終於說服了蒼荷，她轉開頭：“姑且就按你說的去做好了，反正我也無聊得很。”

蒼溟苦笑了一下，默默的壓下了心中的一句話，唯有女人的心，就如同海里的針，看不清，摸不到，無論如何也無法攻破。

“好，現在就讓我們去瞧瞧，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吧。”蒼溟打開窗戶，“我從這裡出去。”

“你想幹嘛？”

“跟蹤。”

“隱身決。”

“那就實在是太無趣了。”

蒼荷與蒼溟對視許久，最後還是蒼荷敗下陣來，她提起裙襬，從窗戶竄了出去，蒼溟緊隨其後。

兩人行動的時候，一個半依在樓下門邊剔牙的大漢把牙籤一扔，狠狠踩了一腳，雙手插兜跟了上去，在大街上，他多次與人插肩而過，屆時手指就會拿出一道細長的紙條，情報不知不覺的被傳遞出去。

蒼荷出來的時候桃娘離得還不遠，加上她走走停停，挑選的都是一些便宜的小東西，一些假的珠子亦或是布莊裡的小塊的柔軟的布條。

等桃孃的東西都買全了的時候天邊已經開始泛紅了，與蒼荷的一身紅裙相輝映，蒼荷卻一點也沒有注意到這個，她掩嘴打了一個哈欠。

蒼荷本就是一個美人，無論是什麼動作，由她做起來似乎都有些別樣的妖媚，此時她站在街邊，吸引了許多的目光，蒼溟的眉頭微皺，下意識的遮住蒼荷的身子。

桃娘走到鎮子的東北角，那是一個比較偏僻的地方，房子也有些顫顫巍巍的，似乎下一次暴雨就能將它沖垮。

“寶寶！”桃娘站在門口喊道。

不一會兒就有一個三四歲的小孩跑了出來，桃娘將東西放在地上，抱起小孩，又拿起地上的東西，走到屋子裡。

等桃娘將東西都放下的時候，她忽然十分嚴肅的轉過頭來：“是誰，出來！”

蒼荷身子一動，蒼溟卻拉住了她，此時兩人正在屋頂之上，而且蒼溟已經使用了斂息術，桃娘不可能發現他。

隱藏桃娘不是在虛張聲勢，那她叫的就是另一批人。

“不錯不錯，”一邊拍手一邊走出來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盯上了蒼溟與蒼荷的尖嘴猴腮之人，青龍會的老大，“果然是妖女，名副其實。”

桃娘抱著兒子的手有些發抖，但是她的面上卻十分的堅毅：“青龍會會長富貴，我記得我住的地方歸霸虎幫管，而且這個月的租子我已經交了。”

富貴笑道：“是的，我們與霸虎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現在來也不是爲了找你麻煩，我們只是想要那兩個客人。”

桃娘楞了一下，想起自己在香居彈琵琶的時候看到的兩個風姿不同的人，有些疑惑：“你們說的兩人，其中可是有一名身著紅衣的美豔女子？”

“既然知曉，就趕緊交出來吧。”富貴似笑非笑的看著桃娘，“即使你是妖怪，也打不過我們那麼多人才對。”

富貴輕輕的拍手，身後就站了好幾個雙手環胸的漢子。

桃娘說道：“那兩個客人自然是在香居待著，你找我作甚？”

富貴的眼睛瞇起，就像是一隻毒蛇：“不要狡辯了，我的手下清清楚楚的看著他們跟你進了別院。”

桃娘愣道：“這怎麼可能，我分明沒有見過他們，你要是不信，就在這隨意搜好了，只是要小心那些傢俱，畢竟我已經沒錢再買一套新的了。”

富貴剛要下令動手搜索，忽然放下手：“你以爲我是那麼好糊弄的不成？估計你早就用妖法把他們吞噬了。”

“媽媽，”小男孩把身子往桃娘懷裡拱了拱，“我害怕。”

“乖，別怕，媽媽會趕跑壞人的。”桃娘拍著男孩的背。

“就你還想跟我們鬥？”富貴怒極反笑，“小的們，上，誰抓住了這個妖精，我就把她獎勵給誰，到時候我厭倦那個紅衣美女了，我也第一個把人賞給她。”

“老大威武！”富貴的小弟衝了上去。

聽到富貴那麼侮辱蒼荷，蒼溟就要出去，這時候蒼荷已經看戲上癮了，她急忙拽住蒼溟，溫暖的手忽然抓了上來，蒼溟的身子就像是被電了一樣，一陣哆嗦。

兩人沒有再動，看著青龍會的嘍囉們抓桃娘，就在第一隻手將要觸碰到桃孃的時候，桃娘身上忽然閃出一道銀芒，那嘍囉捂住手直直的倒了下去，黑色的線條面積往上，一下子就將嘍囉腐蝕掉了。

“妖怪發威了！”第一個人的死亡讓其餘的人不敢輕易上前。

桃娘將兒子的頭壓在懷裡，不讓他看這由自己製造的血腥的一幕。但是在屋頂上的蒼溟卻看得一清二楚，桃娘並沒有使用妖術，用的其實是武功。

“她的速度很快。”蒼荷說道。

蒼荷都認爲快的速度，那一定是很快。確實，就在嘍囉衝上去的一剎那，桃娘從懷裡掏出了一根針，直接紮在嘍囉的手心上，針上應當是淬了劇毒，只是一下，就殺了一個人。

可惜對於這些打家劫舍已經是土匪一樣的青龍會人員來說，桃孃的做法不僅沒什麼用，還激起了他們的兇性。

其餘的嘍囉只是遲疑了一會兒，就前赴後繼的衝了上去。

雙拳難敵四手，桃娘即使動作很快，也不能將所有人都殺死，況且針上的毒藥是有限的，終於在第六個嘍囉死的時候，桃孃的臉上露出了絕望的神情。

“早就說了，不管你是人是妖，就憑你一個，是不可能吃下那麼大宗生意的，現在把人交出來還來得及。”

富貴依舊擔心桃娘還有後手，因此避免撕破臉皮，可惜一開始桃娘就已經認定了富貴是來找茬的，壓根就沒有想到，這一切都是在屋頂上的兩人引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