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煞村(二十二)
阿寶瞪大眼睛道:“你在幹什麼?”
斯特林無辜道:“這樣就不會有追兵了。”
阿寶道:“我們怎麼下去?”
斯特林道:“放心,我有辦法熄滅的。我們現(xiàn)在……一條船,不是嗎?”他攤開手,努力做出無辜的樣子,但是他在阿寶心目中的形象已經(jīng)直接等於長小黃瓜的邪惡巫婆了。
“兇險,不宜行。”蹲在地上的潘喆慢慢站起來,將銅錢放回口袋裡。
阿寶注意力被拉回來,“啊,兩條都不行?難道要回去?”
潘喆嘴脣動了動,正要說話,就聽印玄道:“左邊。”
阿寶道:“爲(wèi)什麼?”
印玄道:“總要選一條的。”
阿寶見印玄擡步邁向昨天那條路,立刻從揹包裡掏出手電筒,貼在他身後緊緊地跟著。
潘喆故意走慢半步,落在斯特林的後面,就像攀巖時的順序。
斯特林裝作不知他的用心,大大咧咧地走在中間,不過他手裡的魔法棒並沒有收回去。
離洞口越來越遠(yuǎn),路也越來越暗。
阿寶邊用手電筒小心翼翼地照著前路,邊嘀咕道:“這裡就是春波洞?除了的確是個洞之外,它哪裡春波了?”
印玄很靜。
斯特林很靜。
潘喆很靜。
……
阿寶換了個話題,“潘掌門怎麼會在這裡?”
潘喆道:“之前爲(wèi)司馬掌門算了一卦,鬼動坎兌防風(fēng)波,知道此行有兇險,後又算到日建相合必有絆,遇事不得歸,所以纔來看看。”
“沒想到潘掌門有事沒事還會替師父算命。”阿寶一直以爲(wèi)他們兩人是宿敵,現(xiàn)在看來,倒更像是知交。
潘喆苦笑道:“那幾年你師父追得緊,我便養(yǎng)成了每三天爲(wèi)他算一卦行蹤的習(xí)慣。”
阿寶道:“惡人也有惡人之福啊。”
“你師父算不得惡人,只是,”潘喆頓了頓,似乎想找一個合適的的形容詞,“調(diào)皮一些。”
阿寶:“……”像他師父這樣的年紀(jì)用爲(wèi)老不尊或者老頑童會比較好吧。他突然想起之前斯特林的話,緊張道:“潘掌門來之前有沒有爲(wèi)我?guī)煾负蛶熓逅氵^卦?”
“算過。放心,你師父福大命大,雖然命中多災(zāi),但總能化險爲(wèi)夷的。”潘喆道,“何況這次還有貴人相助。”
阿寶道:“師父的貴人是你還是祖師爺啊?”
潘喆似乎被問住了,好半天才道:“印前輩法術(shù)高強(qiáng),自然是貴人無疑了。”
明明稱讚的不是他,可是阿寶聽在心裡也十分受用。印玄是鬼神宗的傳人,也是御鬼派創(chuàng)派祖師的師父,算起來就是自己人。他道:“啊,對了,我之前看到你和珊瑚匆匆忙忙地跑來找曹煜,發(fā)生了什麼事?”
潘喆道:“村裡死了一個人,叫武力,他家祖上會些法術(shù),自成一派。”
阿寶感興趣地問道:“我聽說他是自殺的?”
潘喆這次又停頓了一段時間才道:“看上去的確像是自殺的。”
“難道不是?”阿寶問道。
潘喆道:“他不像是會自殺的人。”
斯特林突然插嘴道:“武力?那個喜歡偷東西的人?”
潘喆對他的態(tài)度與阿寶全然不同,冷淡道:“我不知道他偷過東西。”
“哼。我知道他。”斯特林似乎想到了很麼,語氣大爲(wèi)不屑,“他想偷我的MP3,被我發(fā)現(xiàn)了。”
“你沒告訴曹先生?”
“跳梁醜醜,不用說。”話音剛落,斯特林就啊得叫起來。
跟在他身後的潘喆連忙停步,警戒地看著他高大的背影。阿寶手電筒燈光照耀的範(fàn)圍並不大,所以他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收腳也很快。
“這裡小了。”斯特林捂著額頭,不滿地看著突然矮了一圈的洞。
阿寶擡頭看了一眼。洞頂就在他頭頂五六釐米處。“祖師爺,你沒事吧?”祖師爺?shù)膫€子就比他高那麼幾釐米,不知道會不會蹭到頭皮。
“沒事。”印玄早有所料地稍稍低著頭,“潘喆。”
潘喆連忙走上前。
“沒路了。”印玄道。
阿寶用手電筒照著印玄注視的地方。那是用鐵製成的花紋,鐵很細(xì)很密集,雖然有些凹凸不平,但是他們一路走來都是這樣的路,所以並沒有注意到這裡和那裡的不同。
“你們……”斯特林似乎想說什麼,又猛然收了口。
人在這種時候?qū)λ闹艿沫h(huán)境都會變得都非常敏感。斯特林的反常立刻引起了阿寶等人的注意,他們齊齊轉(zhuǎn)頭看他。
斯特林被他們冷峻的眼神嚇了一跳,面色猶豫,張了張嘴,正要說什麼,就聽咔嚓一聲,斯特林和他們?nèi)齻€中間降下了一道鐵柵欄。
在鐵柵欄落下的一剎那,印玄已經(jīng)動了,但只來得及拎起阿寶和潘喆。
斯特林望著鐵欄,愣了愣,隨即眼中閃過一絲狂喜。他力持鎮(zhèn)定道:“看來你們掉進(jìn)了一個陷阱。”
阿寶道:“你可以把幸災(zāi)樂禍表現(xiàn)得再明顯一點。”
“我們現(xiàn)在坐在一條船上,我說過的,你忘記了嗎?”斯特林?jǐn)偸值溃斑@種時候我們要做的難道不是互相幫助嗎?”
潘喆攔住兀自憤憤不平的阿寶,向前一步,隔著柵欄看著斯特林道:“既然要互相幫助,爲(wèi)什麼不提醒我們這個陷阱?”
“哦,我怎麼會知道。”斯特林做了個誇張的表情,“我不是上帝,我並不是全知全能的。”雖然不是全知全能,但他的確事先知情了。說起來還要謝謝額頭的那一撞,不然他也不會摸出那塊突然矮下來的並不是石頭而是金屬。因爲(wèi)這個原因,所以他謹(jǐn)慎地選擇留在原地觀察,從而逃過了這一劫。
潘喆看出他眼角眉梢的得意,面無表情道:“那現(xiàn)在請你想想辦法,把我們弄出去吧。”
斯特林捂著頭道:“我也很想幫你們,可是我現(xiàn)在有點頭痛,不,不是一般的痛,是很痛,非常痛。腦袋好像要裂開來一樣。哦。你們先幫我把那張紙拿出來吧。”
潘喆疑惑地看向印玄。
印玄上前一步,走到斯特林面前。
儘管他一個字都沒說,但斯特林還是感覺到了無形的壓力排山倒海般地涌來。“我真的頭痛。”他說話得表情不如剛纔神氣活現(xiàn)。
阿寶站在印玄後面狐假虎威地做了個鬼臉。
印玄擡起手,搭在鐵欄上。
斯特林不著痕跡地退後半步。
印玄抓著鐵欄慢慢、慢慢地往兩邊拉去。
斯特林吃驚地看著被他抓住的鐵欄竟然真的一點點地彎曲起來。就算妖怪這樣做也很犯規(guī)啊,這明明是超人才會有的力量!
阿寶一直用手電筒幫他照著,手電筒的燈光很微弱,但即便這樣微弱的燈光也一覽無遺地照出印玄過度蒼白的臉色。他心頭突然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心頭一個陌生的衝動在叫囂:衝上去,阻止他!
這一次,他真真切切地痛恨起自己的無能來。如果他稍微強(qiáng)一點,有足夠的自保之力,祖師爺也不必爲(wèi)了保護(hù)他而變得這麼辛苦。
祖師爺。
他心痛地看著這個男人的側(cè)臉,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無論心裡多麼想阻止他,他也沒有阻止的立場。因爲(wèi)除了印玄,他們誰都沒有能力從這裡走出去。
咔嚓。
地突然震了一下。
印玄手鬆了鬆,儘管他臉上沒什麼表情,但阿寶知道他在休息。阿寶忍不住用手電筒照了照他的手,發(fā)現(xiàn)他的掌心已經(jīng)全紅了。
“不如找四喜他們幫忙吧。”自從進(jìn)了鬼煞村,三元四喜同花順就一直處於休眠狀態(tài),以至於他差點忘了自己的身份。他的手伸進(jìn)懷裡,卻發(fā)現(xiàn)四喜更往裡縮了縮。
印玄道:“這裡藏著很大煞氣。”
“煞氣?”阿寶看向潘喆,發(fā)現(xiàn)他也疑惑地望著自己,“爲(wèi)什麼我沒有感覺到?”
“被鎮(zhèn)住了。”要不是剛纔地猛然震了震,泄露出一絲煞氣來,他也不會覺察出來。不過他剛纔明顯感覺到老鬼的恐懼,這應(yīng)該不是煞氣造成的,畢竟煞氣對鬼來說有利有弊,既可以讓它們化身厲鬼,受煞氣煎熬,也可以讓它們變得更加強(qiáng)大,鬼不可能因爲(wèi)煞氣而嚇得一動不動。難道說,這裡藏著什麼對鬼魂有極大壓制力的神器?!
阿寶擊掌道:“我們來之前大鏡仙不是給了我們兩樣寶物嗎?不如現(xiàn)在就用。”
印玄問道:“哪一樣?”
“呃……”分花鏡是用來當(dāng)分|身的,渾元破煞鏡是用來除煞氣的,現(xiàn)在煞氣都沒見著,自然用不上。
斯特林被晾了一會兒,不甘願地開口道:“我能幫你們的。”
印玄充耳不聞,擡手重新抓著鐵欄,不動聲色地吸氣。
地突然又震顫了一下。
隨即不等阿寶他們反應(yīng)過來,地突然下陷,像電梯一樣直線下墜。
在這一剎那,阿寶腦袋裡什麼都想不到,只想伸手去抓印玄,可是下墜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快得他的手根本伸不過去。
下墜速度從快到慢,最後漸漸地停住了。
阿寶跌坐在地上,背靠著鐵欄,回神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手緊緊地抓著手電筒,另一手抓著地——事實上不能成爲(wèi)地,應(yīng)該成爲(wèi)鐵籠子的下方,他們之前看到用鐵做的花紋顯然是籠子的底部。他的腳被揣在印玄懷裡。當(dāng)然,任誰都看得出來,不是印玄抓過去的,而是他自己踹過去的。
“祖師爺?你……沒事吧?”阿寶一邊打量印玄的表情,一邊小心翼翼地把腳縮回來。
印玄斜靠著鐵欄,淡然地睨了他一眼,然後縮腿站起來。
“扶我一把。”阿寶身後傳來潘喆的呻吟聲。
差點把他忘了。阿寶吐了吐舌頭,低頭看了眼已經(jīng)模糊得看不清楚肉和皮的手掌,好像已經(jīng)痛習(xí)慣了,竟然也不覺得有多難受。他強(qiáng)吸了口氣站起來,再去攙扶潘喆。
對潘喆來說,這一趟旅行絕對是災(zāi)難中的災(zāi)難。攀巖也就算了,居然還要坐自由落體!
阿寶扶起他後終於開始觀察四周。
鐵籠搖搖晃晃地停頓在半空中,低頭可以照到腳下是一條清澈的小溪,大概有兩三米的距離,溪水嘩啦啦地流淌著,清澈見底。
旁邊是凹凸不平的山壁,和普通的山洞沒有任何區(qū)別。
“照上面。”印玄道。
阿寶立刻舉起手電筒。
籠子上方吊著一根鐵鏈,因爲(wèi)他們的動靜而輕輕晃悠著。
“電梯?”阿寶吃驚道,“人工的還是自動的?”
潘喆道:“如果是人工的,那一定和曹煜脫不開關(guān)係。”
阿寶道:“剛纔斯特林沒有掉下來嗎?”
潘喆道:“他沒趕上。”
阿寶道:“那真是太遺憾了。”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