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行人絡繹不絕，遠遠望去，延州城巍然屹立。
跋涉數日，笙暢終於來到了城下，看著過往的百姓，他們邊走邊聊，臉上盪漾著久違的笑容，不似之前看到的慌亂逃亡。
“知道嗎，範大人終於來咱們延州城了。”
“是啊，在江南一帶爲百姓修洪堤，解饑荒，他可是咱們百姓心中的好官啊。”
“他一來，我們延州算是守住了，對了我還的去幫範大人去修補城防……”
“哦，在哪裡，我也去。”
聽到談論聲，笙暢伸手拉住剛說話之人，“兄弟，你是說范仲淹大人麼，他在哪？”笙暢急切地問道。
“對啊，怎麼，你也要幫忙，他在北城門。”那人說完後，忙著追同伴而去。
笙暢略一猶豫，打算先不進城了，慢慢地繞著城牆，跟在那些人後面，向北城門走去。
北城門，日近午天。
一羣忙碌的身影浮現在笙暢面前，許多衣襟破爛的百姓挽著膀子在幹活，或拉土石，或在城牆上架著木梯，修補著頹廢的牆體，黝黑的膚色在陽光下異常醒目，他們不時地用手背拭擦著額頭上滲出的汗珠，臉上卻仍然暗含喜色。
“鄉親們，大家再幹一陣子就休息，各自回家吃飯吧，下午再過來，咳……咳……”，衆人前面，一位身著青灰長衫的中年人，輕咳著說道。細細一看，那人正是範世伯，沒想到他在親臨現場督導防禦工程，不過看似比之前有蒼老了幾分，笙暢不忍，加快腳步走向前去。
“父親，你也先歇會吧，大家不累”，只見不遠處拉車的一位赤臂少年擡頭向中年人一望，關切地說道。
“大人，來喝杯茶”，中年人身旁一個清秀兵卒遞茶說道。
“啊……”
衆人驚呼，笙暢看時衆人合力剛吊在半空中巨石的繩索忽然斷裂，那快巨石正順城牆滾落下來，眼看就要砸到城下幹活的衆人。
笙暢一驚，身如飛箭，立馬狂奔而去。
衆人驚呼當中，在那千鈞一髮之時，衆人眼裡一道黑影掠過，只見來人伸出刀鞘堪堪頂住巨石，然後慢慢腳踩城牆，頂著巨石沿城牆倒行而上，直到把巨石歸放到城牆缺口處，然後轉身瀟然飛落。
“好”，衆人拍絕叫好，感激地望著笙暢，周圍頓時響起了一陣歡呼聲。
“雲賢侄，你怎麼來了”，看到笙暢行來時，中年人欣喜道。
“範世伯好，小侄聞得世伯來到延州城，特趕來問好”，笙暢跪拜道。
“賢侄快起來，之前聽耿青、劉瀘將軍他們二人說起你有兩次良謀擊退夏軍，真是頗有你父當面風範呢，純佑，先停下來，快來來見過你大哥，”范仲淹笑著扶起笙暢，又像人羣中揮手喊道。
“見過大哥，”不多時跑過來一個神采朗俊的年輕人，那人過來躬身拜道。
“不必多禮，義弟，”笙暢回禮道。
“這是我長子純佑，這次非要跟我來這苦寒邊塞之地，還有三個小兒在家鄉，你上次來家裡時只見過小女，他們三人那時都外出求學，未曾見到，”范仲淹撫須介紹道。
“世伯，小魚妹妹還好吧？”笙暢問道。
“小妹還好，多謝大哥還惦記著她”，范仲淹剛要說話，純佑望了一眼身旁，搶著說道。笙暢看到先前在範世伯身旁端茶的清秀兵卒無故渾身一顫，又安靜地在一旁埋頭侍立。而純佑剛說話之前目光掃望之處正是這個兵卒身上，當然這些細微的舉動並沒有逃過笙暢的眼睛，笙暢心裡暗自納悶。
“駕……駕……”
忽地聽到聲音，只見一匹快馬從北城門馳出，來到笙暢等人面前時，從馬上翻身跑下一名兵卒，立即倉忙跪拜。
“稟範大人，耿將軍讓我通傳，韓元帥已經出兵向夏軍反攻了，”那兵卒報道。
“有地圖嗎，快看看現在行軍到哪裡了，”范仲淹緊張地問道。
“有，”那兵卒立即從懷中套出一個卷軸，在高處鋪開，“大人請看，大軍在這兒，再過五里就是金水寨，過了寨，再翻兩座大山，就逼近好水川，”那兵卒一邊在地圖上指著，一邊說道。
“好水川，”笙暢吃驚道。
范仲淹等人聽到笙暢的驚叫聲，皆轉過頭來莫名其妙地望著他。
“差點忘了，世伯請看這個，這是我從路上夏兵手中截獲的，”說著笙暢從懷中掏出在路上截來的紙條，遞了過去。
范仲淹接過紙條，粗略地看了一眼，捏成團隨手扔了出去，嘆道:“賢侄，你送來的這個情報終究是晚了點，具報昨晚夏軍攻伐金水寨，之前寨裡俘虜的夏兵反水，裡應外合，金水寨被夏軍攻佔了，今天又聞的夏軍侵襲渭州，你韓叔才按捺不住怒火，決意發兵反攻。”范仲淹說道。
頓了頓，他又道:“夏軍鐵騎勁，刀劍利，作戰地形熟悉，地利人和都佔盡優勢，眼下情況反攻還不是時機，我曾苦勸大軍一發，萬命皆懸，我們當以守爲進，步步爲營，廝機而動，方有勝算，可他卻不聽，一旦軍敗，將是葬送數萬人的性命啊！”
范仲淹說完，仰天長嘆，眼裡似乎已經飄出了淚花。
“世伯，既然事已如此，您就不必憂傷，小侄願跑一趟好水川，盡力協助韓叔”，看到範世伯又憂心重重，笙暢感同身受，安慰道。
“那好吧，賢侄當心，純佑，去給你大哥挑一匹良駒過來”，范仲淹轉過身說道。
不多一會兒，笙暢策馬拜別而去。
就在笙暢策馬離開時，似乎感受到一道柔和的目光，回首一望，似乎什麼都沒有，隱約間，看到範世伯身旁那個端茶清秀士卒頭埋的更低了。
“駕……”
回過頭來，輕喝一聲，踏馬離去。
沒想到剛到延州城，城門都未進，自己又要離開。
此次離開，也不知道何時才能真正有空和範世伯把酒暢聊。
亂世狼煙。
江湖奔波。
確實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