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前山相比,後山山勢較爲平緩。俯瞰而下,山坡上樹木青翠,綠蓿遍野,滿目新綠中,朵朵紫花妖嬈,瓣瓣黃花婀娜,燦若繁星,山風掠過,林葉斜飛,碧浪翻涌。山路在林草間婉延而下,隱約間林中有涼亭數座,目之所及,山腳盡頭,濤濤江水一瀉千里,長江對岸,鬆藩城臨水相映。
三人向下緩行數裡,忽而悠悠笛音飄來,入耳神怡。
“多美的笛聲,簡直勾人心魄”,笙暢心裡嘆道。
藏玉也聽的神色癡呆,目光迷離地望著笛聲傳來的方向。
只見前方不遠山路盤環處,一座涼亭卓然而立,飛檐展空,朱欄玉砌。亭內坐椅上,一位紅衣黑髮少年斜躺而臥,手持綠笛,神情專注地吹笛自娛,抑或是閉目聞笛小憩。
待路過涼亭時,笙暢和藏玉二人頻頻回顧,嫣兒還在想著黑衣人忽然出現在山頂的事,對笛音充耳不聞,似乎這猶美的笛音對他來說是一件司空見慣的事,依然輕挪著腳步,緩緩向山下行去。
山風拂來,滔滔江水奔流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向前一望,過了一道小丘嶺便能行到江邊,就能看到清碧滾滾的萬里長江。
忽然,笙暢聽到涓涓的流水聲中霎時穿來一陣細細碎碎的腳步聲,轉頭一望,透過丘嶺上參差的林木縫隙,只見一對持刀官兵沿江面小道向東小跑而來,讓他略感驚訝的是,爲首的竟然是在涇水鎮地下古墓中倖存,扮成農夫的那名京都開封府捕快。
“鼻子真靈,這位捕快怎麼甩也甩不掉呢,難道從涇水鎮調查古墓兇案追蹤藏老伯,莫名追查到藏玉姑娘身上了嗎,簡直有點不可思議”,笙暢心裡亂想道。
“咦”,笙暢奇道,只見那名捕快帶官兵行至丘嶺下方,猛地一揮手,隨從全部奔入丘嶺上樹林裡掩伏好。笙暢這時才恍然清醒,輕笑一聲,原來是自己剛纔會錯意了,他帶人來此看來另有目的。
笙暢三人繼續在丘嶺上方最東邊宛延小道向下緩行,往江面走去。
笙暢有些好奇,一邊行走,一邊留意下方丘嶺西邊的情形。
果然,不一會兒,下方小路上又傳來咕嚕嚕車馬行駛的聲音,數十名佩劍江湖弟子護著十餘輛馬車策馬踏塵而來。馬車上旌旗飄動,爲首的兩男一女談笑自若,恍然無覺地慢慢行來。
“真是人生無處不相逢啊,原來是數天前在林中茶屋遇到的,‘放心鏢局’的那三位當家”,笙暢嘆道。
三人率衆剛行到丘嶺下方,只見沙土簌簌而落,馬兒一陣驚亂,隨即從上方林中衝出數十名官兵,一下子將馬車團團圍住,鏢局弟子相視一望,也紛紛抽出寶劍,忿然對峙。
“各位官爺,在下素來遵紀守法,行鏢江湖數年,你們這樣,意欲何爲?”馬當家見狀,臨危不亂,仍一臉和氣地拱手問道。
“呸,一羣江湖黑道匪類,還妄言遵紀守法,你當我們衙門是吃乾飯的,我已查明,數月前你們劫取京都一家鏢局藥材,搶了他們的生意來蜀中送貨,真正的‘放心鏢局’鏢師早被你們一夜之間盡數屠戮,來人,給我全部拿下”,那名捕快說著,輕一揮手,無數官兵衝上前去。
“大哥,何須和這些狗官廢話”,左邊俊郎少年說著,“嗤”的一聲拔出寶劍。
“是啊大當家的,我們之前還殺的官兵少嗎”,右邊那名妙齡少女附和道。
“哈哈,既然讓官府盯上了,大家上”,一聲獰笑,馬當家終於露出了本來面目,大喊一聲,揮劍直向官兵撲去。一時之間,刀劍迸鳴,兩羣人影鬥成一團。
“咦,西邊像是有打鬥的聲音耶”,風聲徐徐,耳邊忽然傳來一片刀劍聲,嫣然回過神來,轉身爬上丘嶺高出,向下望去。
“好像是先前趕路所遇鏢局的那幫人,鏢局行鏢,不是歷來受官府保護嗎,怎麼又會和官府打起來了呢”,顯然藏玉也看到了下方的打鬥聲,聽下腳步,踮足西望,不解道。
“呵呵,他們哪是真的鏢局,假的,其實是一幫燒殺搶掠的黑道匪徒”,笙暢解釋道。藏玉和嫣兒當然沒有笙暢那麼好的耳力,聽不到方纔丘嶺下方的對話。
“哦”。
正當鏢局弟子和官兵打成一團時,忽然異變又起,就在剛纔官兵埋伏之處樹林上方,飄然落下無數黑衣人,落地後迅速拉弓搭箭,瞄中下方打鬥的人羣。
“記住,只射官兵,留下鏢師性命”,爲首一名獨臂婦女說道。
“是大人,”衆人應聲。
“簌……簌”
霎時一陣箭雨從林中激射而出。
“啊……”
一聲聲慘叫,無數官名中箭倒地,與之相博的鏢局弟子一間驚愕,手握寶劍呆立一旁。
那名捕快見狀,頓時臉色鐵青,看到自己帶來的人大多中箭身亡,已無心戀戰,揮刀急攻數招,逼退馬當家,然後轉身欲逃。聽到背後風聲四起,數枚利劍從四面八方射來,他輕哼一聲,拔地而起,空中快刀格開飛來的利箭。與此同時,只見眼前一個獨臂婦女從天而降,笑容詭異。
“啊”,當他格開最後一枚箭時,無數銀針激射而來,直直穿胸而過,他慘叫一聲,砰然落地,他欲再次奮力起身時,卻被追趕而來的馬當家獰笑著從後背一劍,雙腿一陣攣動,氣絕而亡。
“多謝……”馬當家擡頭欲向獨臂婦女道謝,卻見她轉身騰空飛去。
“撤”,獨臂婦女一聲大喊,無數隨從都隨她飛入江邊草叢中,當馬當家追過去時,只見她和隨從已劃著數只小船飄江而過。
“她是何人,爲何相救?”,馬當家望著神秘黑衣人遠去,疑惑道。忽地,他看到地上殘留的箭矢,“原來是遼國人”,這又讓他更加迷惑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搖了搖頭,無意看到草叢中還藏有好多船隻,喜不自勝。
“兄弟們,快把東西搬上船,我們也過江去”,他揮手喊道。
不一會兒,馬當家帶領衆人也渡江而去。
“大人,爲何不把假冒鏢局的黑道強匪一起殺了呢”,船行到江心,一位黑衣人問道。
“呵呵,他們送藥材是假,真正的意圖和我們一樣,都爲劍譜而來,留他們,是讓他們替我們找到神秘的唐門所在,到時肯定會有江湖武林的各路人馬來搶劍譜,他們提前把這趟水攪渾,我們纔好渾水摸魚”,獨臂獨女邪笑道。
“大人英明。”
笙暢三人看到前方的變故,都瞠目結舌,不明所已,看到他們都飄江而過,纔回過頭來說道:“嫣兒,快下來,我們走。”
嫣兒從土堆上跳了下來,“大哥哥,姐姐,等等我”,追了上去。
不一會兒,三人終於來到江邊。
只見江邊,忽然出現一名頭戴草笠正在垂釣的老者,靜靜而坐。
笙暢很是奇怪,剛纔不遠處那麼激烈的打鬥聲也沒能驚擾到他。
“老伯,把我們三人送過江去”,嫣兒奔跳著奔向老者喊道,看似很熟的樣子。
“好,”老伯收好了魚竿,笑道。然後縱身一躍,不一會兒劃來一艘木船。
“大哥哥,大姐姐,快來啊,我和我爹平時就坐這條船進城的”,嫣兒奔跳到船上揮手道。
不一會兒,三人上了船,那位老者哼著民歌,輕輕一劃,小船在水面飛掠而行。
當笙暢三人離開不久後,江邊小道又奔來一匹快馬,馬上之人白衣翩翩。
“兄弟,你死的好慘,你放心,朝廷不會忘了你的,一定會照顧你家兒老母……”
看到捕快的屍體後,馬上之人立即翻身下馬,哽咽道。隨後那人又在江邊草叢尋得一葉扁舟,向對岸駛去。
讓人想不到的是,這人正是百靈山莊畫師身份的白無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