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輕柔飛雪之中，一朵潔白祥雲帶著長長的焰尾，正自在其中遁行。
祥雲之上，有一層瑩瑩光輝閃爍，飄雪落下，瞬間就被滑開。
“姑祖母，那位前輩自傳我法訣之後，就再未與我碰過面，所以……”
王揚心有忐忑，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身前的女子，才小聲開口：“孫兒對那位前輩的情況也是所知了了。”
“孫武，一介散修，剛來驪龍山脈沒有不久，與赫連家有些關係。”
立於雲頭的女子眉目如畫，彩袖飄飛，宛如下凡的仙子，卻是王家的道基修士王若菲。
她雖看似年輕，實則壽數早已過百。
此女丈夫早亡，一直居於王家，因天賦出衆故受王家刻意栽培，其後成就道基。
也是因此，她雖是女子又有夫家，卻也始終把自己當做王家人。
至於今日兩人此行的目的，自是去拜會傳給王揚法術的孫恆。
來之前，對於孫恆，王家自然也提前做了打探。
“據聞，前段時間火龍居士明崇延遇難，臨終前就是囑託他處理的後事。”
“如若傳聞不假的話……”
王若菲回首看了眼王揚，輕笑開口：“你這小傢伙算是走大運了！”
“嘿嘿……”
聞言，王揚咧嘴傻樂，伸手撓了撓頭，也不知該做如何回答。
“說說吧！”
倒是王若菲轉過身子，引出話題：“那位孫道友傳你法術，應該不是沒有用意的吧？”
“這個……”
王揚略微遲疑，就老老實實的開口：“孫前輩讓我幫他收集一些沒有跟腳的屍體。”
“煉屍？”
王若菲微微皺眉。
即使是正法，與煉屍扯上關係的，都實難讓人有什麼好印象。
“沒有跟腳的屍體，如此看來，這位孫道友做事還是有著底線的。”
“難怪你會蓋了一個那什麼‘義莊’。”
頓了頓，王若菲繼續問道：“他需要多少屍體？”
如若對方沒有問題的話，他們王家也願意和一位道基修士攀上關係。
少許屍體，自無問題！
王揚回道：“每個月一百具煉體境界以上的屍體。”
“多少？”
王若菲聲音驀然一提，甚至就連祥雲的飛遁都停了下來，更是回首直視王揚：“你再說一遍！”
王揚身軀一顫，吞吞吐吐的開口：“一個月，一……一百具屍首。”
“那麼多？”
王若菲眉頭緊皺，沉吟了半晌之後，纔再次御使祥雲繼續前行。
她非王揚，悠長的壽命給了她堪稱廣博的見識。
煉屍之法雖然罕見，但在百草宗範圍內也不是沒有，王若菲自然也遇見過。
只不過，據她所知。
煉屍絕非易事！
即使是最普通的鐵屍，也需放置於獨特的地形，日日施法、常年累月吸納陰氣纔可成型。
而如銅屍、金甲屍，耗時更久。
那堪比道基修士的殭屍，更是每一頭無不需要耗時百年，而且還要以各種陰性靈物培育，纔有些許機會煉成。
簡而言之，一頭飛僵的誕生，並不比一位修士成就道基容易多少。
而一個月百具屍首，怎麼可能用得完？
即使尾坳地形特殊，但只是適合培育殭屍的地方，怕都沒有那麼多吧？
傀儡也好，殭屍也罷，這等祭煉外物的方法，往往都是貴精而不貴多！
“到時候再說吧！”
搖了搖頭，王若菲緩聲開口：“興許是他另有用處，至於百餘屍首，實則也不多。”
確實不多，他們王家勢力所及的地方，只是每日的死者就何止百千位？
更何況還有那從未間斷的江湖仇殺。
少卿，透過漫天飛雪，兩人已經能遙遙看到遠處那捲動的陰瘴之氣。
那瘴氣籠罩一方，如活物般輕微蠕動，看的時間久了，竟是讓王揚心生一股噁心嘔吐之感。
“別盯著看！”
王若菲小聲提醒，聲音中竟也帶著股凝重：“這陣法，絕不一般。”
雖看不出端倪，但她身懷一件異寶，對能威脅到自己的存在極其敏感。
此即面對那籠罩整個尾坳的陣法，她心中也已高高提起警兆。
“是！”
王揚點頭，當即垂首不看。
“呼……”
恰在此時，前方有清風一蕩，陣法瘴氣上悄然露出一個可供通行的缺口。
一道靈光從中遁出，顯出一位女性修士。
女修朝著兩人躬身一禮，柔聲開口：“晚輩青霧，見過前輩。孫前輩正在待客，不便出來相迎，兩位請隨晚輩入府。”
“青霧？”
王若菲微微瞇眼：“明道友門下的那位女弟子？”
“正是！”
青霧眼眶一紅，躬身回道：“晚輩這幾日恰好借居孫前輩洞府，暫爲接客。”
“這樣……”
王若菲略作思索，隨後輕輕點頭：“頭前帶路。”
“是！”
青霧再次一禮，引著兩人入了尾坳。
剛剛入內，一股暖意已然襲身，更有花草清香撲鼻而來，耳邊則是流水潺潺之聲。
外界天寒地凍，此地卻如暖春。
這等調節四時運轉的陣法雖然算不得罕見，但出現在一位道基初期的修士洞府之中，卻不禁讓王若菲對孫恆的來歷有些揣度。
有著這等守府陣法，這位散修孫武，怕也不是沒有跟腳。
而且，此地看似溫暖和煦，實則殺機內藏！
一步步行來，她面上的輕鬆姿態已是蕩然無存，面色緊繃，眼眸閃動不停。
尤其是在看到那在水流之中嬉戲的兩頭白蛇之時，更是讓她馬上轉過目光。
即使是花草之中起伏的那些七彩煙霞，也隱隱透著股威脅感。
這裡，幾乎是步步殺機！
“兩位，請！”
落下遁光，三人行於一處狹窄的山道之間。
山道只是做了簡單的修正，只夠兩人並行，一路行來倒也有種曲徑通幽之感。
“錚……”
前行間，前方突然響起縷縷琴聲。
琴聲悠揚，如泣如訴，卻又蕩氣迴腸，深沉、婉轉而又不失激昂。
聲起，四方雲動。
花草也紛紛舞動爲之相合，在這琴音之下，松濤仿若也如詩優美，讓人心中一蕩。
即使以王若菲的修爲，眼前竟也生出清風、冷月、金霞等等幻景。
“啪啪……”
不知過了多久，直至一陣掌聲，把行進中的幾人驚醒，王若菲更是忍不住暗自抹了把冷汗。
剛纔她雖然還保留了少許神志，但如果當時有人對她動手，一身修爲怕是不能發揮出一半來！
這對她來說，已是極其失態。
“好琴，好曲！”
一人大聲讚歎：“李某也曾參加過不少修士飲宴，但孫道友這等琴樂，卻是首次耳聞。”
“如聞天籟，繞耳不絕啊！”
“隨手一彈，以供消遣而已，道友過獎了！”
孫恆收回雙手，朝不遠處行來的三人看去：“王道友，遠來是客，還請就座。”
這是一處簡陋的石亭，亭中有琴臺，有座椅，兩人分坐左右，另外還有幾個石凳散亂擺放。
一切，都顯得那麼隨意。
“多謝！”
王若菲上上下下打量著面前的黑袍男子，氣息陰冷，面目半遮半掩，極容易被人誤以爲是位邪道修士。
只不過此地仙氣昂然，對方的琴聲更如天韻，卻是讓她心有折服。
當下隨意選了給位置坐下，拱手開口：“道友琴聲精妙，倒是讓我想起了天音派的妙音姑娘。”
“不錯！”
亭中的另外一人是位魁梧大漢，此即聞言雙手一拍，道：“李某卻是忘了，十幾年前妙音姑娘途經此地，留下一曲簫聲，當日的感受倒是和今日相仿。”
“天音派妙音？”
孫恆輕輕一笑：“有機會倒是想拜會一下。”
大漢聞言，雙眼當即一亮：“兩位如能見面，琴簫合奏一曲，那……”
他連連搖頭，顯然心動不已。
王若菲則話音一轉，朝著大漢微微拱手：“李道友，想不到能在這裡碰到你，倒真是有緣。”
此人名叫李妄言，乃是百草宗弟子，更是負責驪龍山山脈修行事宜的幾位主事者之一。
他出現在這裡，卻是讓王若菲心有好奇。
“不奇怪！”
李妄言擺了擺手：“孫道友前段時間解決了一位一直在附近遊走的邪道修士，我是來做一下調查的。”
“倒是王仙子。”
他自然也認的王若菲，當即笑著開口：“你出現在這裡，又是爲了什麼？”
王若菲抿嘴一笑，伸手朝身旁的王揚一指：“我這晚輩與孫道友有緣，今日特帶他前來拜訪。”
“哦！”
李妄言點頭，他能看出對方似言有不盡，不過卻沒有追問的意思。
當下起身站起，朝著孫恆拱了拱手：“事情已經明瞭，更有幸聽聞道友天籟，在下就不繼續打擾了。”
“告辭！”
“哦，對了！”
舉步欲行，他又一拍腦門，道：“孫道友託我打聽的東西，我也會留意的，如有消息，定然會在第一時間通知道友。”
“有勞！”
孫恆起身拱手，並朝著一旁的青霧看去：“代我送一下李道友。”
“是！”
青霧躬身一禮，伸手朝前一引：“前輩，請。”
“嗯。”
目送兩人離去，孫恆這才朝王揚看去：“不錯，修爲比當日進步不小。”
“全賴前輩傳法之功！”
王揚一擺長衫，雙膝直接跪倒在地：“前輩大恩大德，晚輩沒齒難忘！”
“起來吧！”
孫恆輕輕揮手，把他從地上托起。
王若菲一直在一旁仔細審視著孫恆，心中已經暗暗做下決定。
此人，當可試著結交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