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腦子一遍又一遍重複著他的最後一句話——你跟你那個媽一樣，根本不配當母親！
他罵得這樣狠，難道七年前我真的拋棄……
“厲先生，我真的不記得過去，請你告訴我，我當年爲什麼要拋棄……”我頓了頓，顫抖的說出兩個字：“女兒？”
厲莫臣橫眉瞪了我一眼，“那就要問你自己，我怎麼知道。”
我還想再問什麼，電梯突然動了。我身體沒站穩，往旁邊斜倒。條件反射地想要找東西扶，一隻寬厚的手掌伸了過來。
我遲疑不決，沒敢碰他的手，他已經動手扶住我的腰，“小心，你怎麼還是毛毛躁躁。”
我起身時轉過腦袋想跟他道謝，哪曉得他的臉就在我的側面，我一轉過頭，嘴脣毫無徵兆地擦過他的薄脣。
只是短短一瞬，我根本來不及反應，等腦子裡嗡的一聲，我大腦一片空白，什麼都不能想了，嘴脣碰到的地方升起一陣顫慄的酥麻，彷彿有幾隻千隻螞蟻涌動作怪。
他也愣住了，驚愕地睜大眼睛，多了一絲愉悅的笑意。
我心臟嚇得咚咚狂跳，尷尬不已，本想立刻掙脫他的懷抱。電梯門毫無徵兆地開了。
“厲先生，非常抱歉讓你多等了兩分鐘……”那人的聲音戛然而止，似乎是看見了電梯裡的畫面。
我連忙偏過眸去看，只見電梯外面圍著很多的人，修理工、靳夜、服務生、還有很多圍觀的羣從……
轟！
我的腦門裡衝出一股熱血，整個人都沸騰了。
厲莫臣像沒事人般收回了手，他理著袖釦，餘光冷冷地瞄了我一眼，“丁曦微，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情份上，後天下午我訂婚，這是你唯一可以見到女兒的機會，來不來看你自己選擇。”
說完後，他邁步走出電梯，我目光怔忡，凝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至始至終，他都沒有回過頭我一眼。
靳夜走進來，目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我沒想到你還會回來。”
“我……靳先生，你也認識我？”我像抓到了一線生機，走出電梯，詢問人羣裡的靳夜，“你能否告訴我……我跟…厲先生…他以前發生過什麼？”
靳夜古怪的審視我，說：“真失憶了？”
難道失憶還有假的嗎？！
“靳先生，我沒有在說謊，我是真的忘記了過去發生的事情。也就不記得自己還有…一個女兒…我……”我心亂如麻，喉嚨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我，我沒辦法正常表達。
“厲莫臣不是跟你說了嗎？讓你自己選，明天下午，最後一個機會。”靳夜眸光轉暗，聲音刻意壓低，又補充說了一句：“你可得想好了。”
他話說得不清不楚，直覺告訴我，他似乎是不想我去。
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有這種直覺，我想要跑過去追問他時，他只是勾脣聳聳肩。
“這次選擇權在你手裡，是走是留，都隨你的意願，我不能左右，有空的話，可以聯繫我，你這麼多年沒有回來，該去見一見葉子了。”
“葉子…是誰？”
靳夜遞給我一個名片，露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以後再告訴你。”
我敏銳地察覺他不想繼續交談之後，連忙閉上了嘴巴，想了想，跟他道一聲謝，“靳先生，如果有時間，能否請你告訴我，你知道的。”
“再說吧。”
我目送靳夜離開，一個人回到酒吧中央。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吧檯椅上的陸南喬，我把面具摘下來後，沿途遇到了好幾個搭訕的男士。
到了酒吧大廳，險些被包圍，一個個都想要請我喝酒。
這世界果然都是看臉的，我剛纔穿得厚實，無人問津，現在倒成了香餑餑。
他已經喝得醺醺欲醉，面色潮紅，看見我過來，傻傻的笑著。
“你回來了呀。”
“咦，好臭。”我捏鼻憋氣，嫌棄的瞥他一眼，“你喝了多少酒，怎麼一股酒臭味？”
陸南喬反應遲鈍地指著剛
喝完的酒杯給我看，“沒有喝多少，曦微小姐姐，你看，我就喝了一杯。”
“當我傻啊？你喝成這樣才一杯？”我沒好氣地說道，先找酒保把帳單給結算了，順便問他要代駕的電話。
我在駕駛證在國內不能用，陸南喬喝醉了，他的車還在酒吧停車庫裡。我要是跟他坐出租車回去，他明天上班不方便，過後還要專程來取車。
陸南喬聽到我酒保的說話，眼睛迷瞪的起身，“不用代駕，我沒醉，我可以自己走。”說罷，搖搖晃晃地牽著我的手，往出口走去。
他走得根本不穩，上樓梯的時候，趔趄了一下，差點連累我跟他一起栽倒。
我只好用手扶著他，“喬妹，你真的醉了，別耍酒瘋。”
“胡說，我纔沒有醉！”陸南喬睜開雙眸，眸光染上亮晶晶的笑意，“曦微，走！我們回家吧。”
“嗯，嗯，你看著點路。”
我跟一個醉鬼講什麼道理，認命般的扶著他。走到一半，酒瘋發作的陸南喬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不行，我不能…我不能……”
堅決不肯讓我扶，他自己扶著牆，走路姿勢一晃一搖，慢慢地往前走。
我無語地望著走路速度如同烏龜的陸南喬，本來還想著跟他討論今晚發生的事，現在看他這副醉鬼相，還討論個毛啊。
也正好給我時間聯繫代駕，幾分鐘後，代駕就找了過來。我請他幫忙扶著陸南喬上車，代駕點頭，陸南喬強烈抗拒，非說他自己走，我都能把他打暈了，讓代駕不要管他。
好不容易把陸南喬弄回公寓，這貨進門就找到沙發，躺了上去，雙眼一閉，就沒動靜了。
“喬妹，醒醒，喬妹！去你自己房間睡！”
臉色潮紅的陸南喬做了一個噤聲動作，“噓！不要吵，曦微小姐姐，會有人聽見的……”
“你說什麼啊？”他說得太小聲了，我都沒明白他在說什麼，“什麼叫會有聽見？這公寓隔音效果很好，怎麼會有聽見。”
陸南喬閉嘴不搭理我了。
我扶額，果然不該肯一個醉鬼講理，想了想，去臥室裡搬了牀被子出來蓋在他身上。
喬妹的身高有1米8，他從小被養得矜貴，二十幾歲了，還保持翩翩少年的身形，用娟娟的話說，就是天生一副小受相。即使是這樣，我一個人是不可能搬動他回房間。
我洗漱完後，仍然不覺得困，滿肚子裡的疑問，沒人替我解答，我找了紙筆，慢慢地梳理近期發生的事。
事情起點從發現厲莫臣的立的墓開始，我也沒有忘記那晚奇怪叫我媽媽的小蘿莉，她手機裡的照片看起來不像是假的，再接著在酒吧遇見厲莫臣，他說的‘女兒’。
會不會……
我用筆暫時把小蘿莉和厲莫臣畫了條線，暫時聯繫到一起，這也僅是我個人的猜測，還沒有證據證實。
我心煩意亂的撓了撓頭，再怎麼想，腦子裡還是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
想不通以前的我爲什麼不肯透露隻言片語，親生母親張雪做例子，我應該引以爲戒纔對，爲什麼會‘拋夫棄子’？
在牀上翻來覆去滾了一陣，等我停下來，手指不知怎的竟然摸到嘴脣上，腦海裡不期然的想起電梯裡的尷尬。
呃……
不就是個意外嘛，我爲什麼要記得這麼清楚，忘掉忘掉，他都要訂婚了，我瞎想什麼啊！
我收回手，拍了幾下臉頰，閉上眼睛睡覺。
我的睡眠質量一向好，睡覺很沉，雷打不醒。
可這次，我在夢裡隱隱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撓我的臉，我一開始以爲是我養的阿寶，也就沒注意，過了好一會兒，沒了動靜後，我纔想起我是在國內喬妹家，阿寶他還在英國娟娟家呢！
我驀地睜開眼睛，視線裡一片黑暗，迷迷糊糊地爬起牀，我納悶地看著臥室的門怎麼開了，走了出去，就聽見從客廳傳出來輕輕的鼾聲。
竟然忘記了睡在客廳裡的喬妹！
我失笑，揉著眼睛走出去，客廳裡我專門留
了一盞小燈。陸南喬睡姿極其可愛，被子全掉地上了，他冷得縮起來，像嬰兒一樣抱住身體。
我撿起被子，重新替他蓋上，語重心長地教育他：“喬妹，以後要少喝點酒。不然哪天喝多了，耍酒瘋，遇到人販子準把你拐去賣了。”
我沒擔心自己的危險，陸南喬家教很好的，耍起酒瘋更像是在賣萌。
在英國的時候，就見識到他耍酒瘋的威力，娟娟還逗過醉得稀裡糊塗的他，讓他去親陌生人。那個時候的喬妹是真的醉得厲害，但他就是不肯上當，不管娟娟怎麼哄他，都不幹。
我又去睡了個回籠覺，起來的很早，換了運動服去附近跑了半個小時，回來的時候順便在路上買了早餐。
我進屋，恰好撞見剛剛醒過來的陸南喬，他捂著腦袋，迷濛地睜著惺忪的眼睛，衣衫睡出了大片褶皺，髮型更是凌亂可愛。
“嗯？幾點了？我怎麼回來的？”
典型的喝酒斷片，我故意跟他開玩笑：“當然是代駕送你回來的，喬妹啊，看不出來原來你喜歡代駕那種類型。”
“啥？”
“昨晚拉著代駕的手，一個勁的喊，不要走，不要走，留下來。”
陸南喬臉色一變，見我笑著，惱羞成怒道：“別胡說！沒有的事，我真的很！”
“嗯嗯，就你最直，快去洗臉刷牙，時間不早了，你該去上班了！”
陸南喬偶像包袱很重，光是打理就用了一個小時，眼看著上班時間要到了，他也不慌不忙地理著髮型，瞧見我賣的早餐，即便冷了，也沒介意，拿出一個包子就開吃。
“你昨晚是在廁所豔－遇了嗎？怎麼不知道看著我點，我到底喝了多少？腦子疼死了！”
我坐在沙發上看早間新聞，聽他的話，眼皮都沒有動一下，“我怎麼知道你喝了多少，昨晚我被困在電梯裡了，好不容易出來，回來就看見你這醉鬼。”
陸南喬沒有懷疑，只有我自己能感覺到拿著ipad的手指在輕微顫抖，莫名其妙的心虛，讓我更加煩躁。
實在忍不住，開口問陸南喬：“喬妹，如果現在有人，告訴你，你有一個孩子，你是什麼想法？”
“怎麼可能。”陸南喬高傲道：“能夠給我生孩子的女人，我暫時還沒有找到。”
“我都說是如果了！”
陸南喬目光涼涼的瞅我一眼，“丁曦微，是你在外面有孩子吧！”
我心裡咯噔地跳了跳，垂頭喪氣地撫額，不用想也知道，今天的我問了多麼愚蠢的問題，陸南喬又不是傻子，怎麼會聽不出我的話外之音呢。
“說吧，昨晚遇見什麼了？”
“我遇見厲莫臣了。”
陸南喬“哦”了一聲，就沒有聲音了。
我狐疑地看過去，他低頭大口大口地咬包子，表情很奇怪，我便張口喊了他一聲：“喬妹。”
“幹嘛？”
“來給我分析分析，我不是遇見厲莫了嘛……”我頓了頓，組織了下語言，緩慢的說：“他昨晚罵我拋夫棄子，嗯，他說的是女兒，還揚言說不允許我去看她，照他話裡的意思，女兒好像是我生的，你覺得我會做出拋夫棄子的事情嗎？”
陸南喬僵硬道：“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你。”
“不是讓你給我分析嗎？”我抓頭，煩躁的說：“我心裡都快煩死了，突然有個人告訴我，我有一個女兒，而且還是被我拋棄的。我這腦子想得都快爆炸了，都沒有想出點東西。”
“曦微。”
陸南喬突然用很鄭重嚴肅的語氣喊我，我轉過頭瞅他，他微微嘆了一口氣，才說：“後天他訂婚，你要跟我去嗎？還是直接回英國，當做什麼也不知道，你就不會煩了！”
我沒有多想，就搖頭說：“不行的，喬妹，雖然不知道以前發生的事，不明白爲什麼我要選擇遺忘，但我現在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再逃避。”
我已經看見了潘多拉的盒子，沒辦法控制住自己好奇心。如果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就回到英國……那我就不是丁曦微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