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逸道：“教宗大人，我原本以爲您會相信人性中善良的一面呢，沒想到你處處是以最壞的可能性來揣度我。”
克拉佩奧蘇教宗道：“如果我真那麼天真，當年教宗大人也不會把搖搖欲墜的教會交給我。”
伊莉雅等人見兩人針鋒相對的樣子，頓時頭疼了起來。
不顧，她們也覺得有些奇怪，過去教宗大人可從來沒有耐心和誰這麼好好說話——教宗大人並不是一個很有耐心的人。
玫逸嘆氣道：“好吧，那我就說說我本人可以從中得到的好處吧。”
克拉佩奧蘇教宗道：“你早該這麼說了，國王陛下。”
玫逸道：“坦白說，我本來是打算等玫洛薇實力變強了，再對魔獸作戰，可是，一些新情況發生了，我不得不開始準備討伐魔獸了。”
克拉佩奧蘇教宗：“這我知道。”
玫逸道：“神格覺醒的秘密對我來說並不是非要不可……”
克拉佩奧蘇教宗毫不客氣地打斷了玫逸的話：“國王陛下，我對你已經疑心重重了，這種明顯的謊言只會讓我越來越難以相信你。”
玫逸道：“我再坦白一些吧。本來，我和玫洛薇還有精靈王國、亞人王國的人開了好幾次會，確實沒有一點點勝利的把握，可是，現在不同了。毀滅魔獸，只是分分鐘的事情。”
克拉佩奧蘇教宗不再說話了。
她拒絕和滿嘴謊言的人說話。
她的目光已經開始朝門口瞟去，打算叫人送客了。
玫逸道：“之前，我開出了優厚的條件，鼓勵有能力的人去遺蹟地狩獵魔獸。一直有傳說說我再找一樣東西，說的最多的是艾米麗婭女神對付魔獸的筆記。”
克拉佩奧蘇教宗道：“別再白費力氣了，艾米麗婭女神對付魔獸的筆記就在我們主神殿裡，因爲一些原因，我不能拿給你看。但我以信譽保證，裡面沒有任何值得參考的東西。”
玫逸彎了嘴角，道：“我大概能知道里面的內容，無非就是男女間那點事……我聽艾亓國王說過，艾米麗婭女神遇人不淑，嫁給了一個空有一副好皮囊的草包，害得精靈王國差點一世而亡。這也是後來歷任教宗都不能結婚的原因。”
克拉佩奧蘇教宗教宗搖頭道：“我真的不知道，艾亓國王因爲輕信人付出了多少代價，卻還是那麼容易就相信你了。”
玫逸道：“教宗大人，恕我冒昧，如果你確實不相信我的話，我也不再糾纏了，談話到此爲止。私下說一句，徹底誅殺魔獸對我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只是我不想付出那樣的代價而已。靈術雖然蘊含神奇的力量，終歸是害人的東西，人的精神和肉體強度都是有限度的。應該折騰機器，而不是人。”
說完，玫逸站起身來，微微一笑，任克拉佩奧蘇教宗怎麼叫他也不回頭。
議事殿裡安靜得嚇人。
過了半晌，克拉佩奧蘇教宗開口道：“他說他能徹底誅殺魔獸？我早就聽說過這個國王喜歡開玩笑，不過，這個玩笑是不是有些太過了？”
安潔麗雅開口了：“教宗大人，我並不認爲他會和初次見面的人開玩笑。而且，剛纔在對話的時候，您也實在是太想壓制住對方了，什麼有用的東西都沒有能夠問出來。”
克拉佩奧蘇教宗嘆道：“安潔麗雅，你有點太向著他了吧？以前你不是這樣的。”
安潔麗雅正色道：“教宗大人，我只是如實陳述。比如說，他剛纔說鼓勵有能力的人去遺蹟地狩獵魔獸，又說有傳說說他在找一樣東西。我覺得，他很可能是找到什麼重要的東西了，纔敢說自己可以徹底誅殺魔獸。”
克拉佩奧蘇恍然大悟道：“很有可能……”
隨即，她又冷靜了下來：“你說的不成立，就算是女神復生，也絕無可能徹底誅殺魔獸。我也想不出來，這個世界上有什麼東西可以徹底誅殺魔獸。”
安潔麗雅道：“教宗大人，我們現在無法想象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玫洛薇那邊，每天都在發生新的變化。我們已經被遠遠拋到後面去了。您沒發現嗎？教會的傳統功能——教育、慈善、治病，都不知不覺地消失了，而且，我們對此竟然默認了……內心也覺得似乎理所當然。”
教宗的臉一下子凝重了起來。
她喃喃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安潔麗雅，我們教會歷史上甚至打壓過醫生、教師、藥劑師，就因爲他們侵犯了教會的職能。所以，醫學纔會在教會力量薄弱的妖精之森率先發展起來。這一次，我們接受得這麼容易，是因爲，我們內心已經知道自己根本無力阻擋了。”
“那些科技、醫術、工業，已經近乎於神了。”
教宗大人站了起來，推開了窗戶，看著滿天低沉的黑雲，道：“安潔麗雅，玫逸說他下一站去哪了嗎？”
安潔麗雅道：“他和綺羅秘密去真靈王宮看望艾琪露女王去了。明天早上會離開真靈。”
克拉佩奧蘇教宗道：“明天我再找他一下吧。”
在場的樞機主教也都輕輕舒了一口氣。
艾斯特拉妲樞機主教看著克拉佩奧蘇教宗憂鬱的面龐，道：“教宗大人，您究竟在擔心什麼呢？剛纔您在和玫逸說話的時候，眼神中似乎有些憂慮……”
突然間，天降暴雨。
教宗緩緩道：“我的心情很矛盾。”
樞機主教們陸續離開了議事殿。
伊莉雅剛要離開的時候，教宗叫住了她。
伊莉雅走到窗戶邊，和教宗一起看著窗外迷茫的大雨，和雨霧下夢幻般的真靈城。
教宗道：“伊莉雅，你對他的心意還是沒有變嗎？”
伊莉雅沒有說話。
教宗道：“我知道你的答案了。”
頓了頓，教宗道：“我在玫洛薇的時候，用了預言術，看到了很奇怪的場景。我還沒有對別人說過，但覺得有必要讓你知道。”
伊莉雅道：“教宗大人，我在聽。”
教宗道：“幾年前，你去王宮參加玫逸分封大領主晚會回來後對我說，你喜歡上了那個人類。還記得那件事嗎？”
伊莉雅道：“記得。特別令我驚訝的是，您居然同意了，還主動勸我隨他一起前往黑晶城。一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那不應該是您的行事風格。”
教宗道：“因爲我預言到了玫逸的死亡，知道你們不會有結果。”
伊莉雅瞪圓了眼睛，瞳孔猛地放大。
教宗道：“伊莉雅，我承認，我對人類沒有什麼好感。當然，這次預言又錯了。之前我預言過艾琪露的命運，看到她在政變中被大領主囚禁，淪爲玩物，命運悽慘。這個預言也錯了。”
“但是之前，我的預言從來都沒有錯過。我想了很久，很可能是某股強大的力量影響了你和艾琪露命運的軌跡。我之所以離開主神殿，就是爲了探究這股力量之源。”
伊莉雅難以置信地說：“教宗大人，您預言到了艾琪露的命運，卻什麼都沒有做？若不是玫逸橫空出世，您知道王國會變成什麼樣子嗎？”
神殿外的雨越下越大。
克拉佩奧蘇教宗道：“伊莉雅，我曾經努力阻止過預言中的壞事發生，但是反而造成了更大的災難，也正是那次，我們神殿遭受衆創，教會力量衰弱。神靈賜予了我看清未來的眼睛，卻沒有賦予我改變未來的力量。”
伊莉雅久久無言，過了好久才擡頭道：“教宗大人，我相信他，相信他能改變您預言中的那些糟糕畫面。因爲，他經歷過遠比那更糟糕的事情，他立誓不會再讓那一切發生。我相信他。”
教宗溫柔道：“所以，我才決定再給他一次機會。”
* * *
玫逸滿心疲憊地和幾個熟識的樞機主教說了幾句話，綺羅見到一臉失落的玫逸，就微笑道：“好啦，反正就是你預料中的結果，也別太失望了。”
玫逸整理了一下表情，道：“還是稍稍有些失望。教宗大人根本不信任我，事情談不下去。不過，這也不能怪她，有的事情我現在還不能說。”
綺羅愛憐地看著玫逸，道：“親愛的，大家會慢慢理解你的。至少，風之地、花靈城、妖精之森已經同意協助我們王國征伐魔獸了。”
玫逸尷尬道：“唉，雖然我臉皮厚，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吃軟飯，還是會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的。”
綺羅笑道：“你都已經做了那麼多了，我們再不做點事情，也會覺得不好意思的。走吧，艾琪露女王還在等著我們呢。好啦，怎麼還掉眼淚了……”
伊莉雅看著神殿門口乘車離去的玫逸夫婦，心裡和這大雨天一樣潮溼。教宗道：“伊莉雅，如果你已經確定了自己的心意的話，就走吧，我決定了，不再阻攔你了。”
伊莉雅輕輕搖了搖頭：“這份心意，就任由它寂滅好了。我若真的想嫁給他，早在黑晶城時就可以了。我願意做他最好的朋友，最得力的助手，僅此而已。我要留在主神殿，這裡是我長大的地方。艾琪露嫁給了王國，我就終身侍奉我們的女神吧。”
克拉佩奧蘇教宗見到伊莉雅堅定的面容，眼眶一熱，道：“那，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