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4章 妖禍(4)

發熱和雙臂無端的刺痛就像是爬在她身上的灼蛇，那帶刺的蛇鱗扎進她的雙臂，狂妄的吮吸她的鮮血。

這恰恰是，恐怖四十八小時的開幕。

——《關於劉氏神經性誘發綜合癥的合理猜想——基於劉氏病例報告》

發熱從她的頭頂一直蔓延到她的腳尖，她的全身無不滾燙。

起初只是臉色紅潤，她吐完胃液之後的虛弱也因爲這股紅潤，讓她的男朋友以及她自己都頗有些欣喜似的在值班醫生的面前不稍帶任何其他情緒的開心。

即使醫生讓他們去拍X光片，也依然欣然應允。

現代醫學並不能夠以拖沓來形容，因爲她在進入醫院之後，掛了急癥也沒有出現任何與急癥有關的病癥。

她出於對腹中可能存在的新生命的未知喜悅，還有面對男朋友擔心的灼熱目光，她並沒有拒絕做透鏡和CT，她表現的那麼自然和淡定自若，甚至是有一種超人的毅力——實際上，也確實是疼的麻木而沒有反饋到她的神經系統——在給她做確診的醫生面前，她自然的眨眼睛，伸舌頭，擡手臂等常規檢查。

她可怕的與常人無異。

她還是做了透鏡和CT，儘管她始終認爲自己懷了孩子，但是在後續的醫檢報告裡，她並沒有可憐的如償所願。

“醫生，我的女朋友怎麼了？”

男朋友見到了她嘔吐的樣子，這會是他永生難忘的夜晚，也會是他這輩子最遺憾的四十八小時。

醫生是一位有白頭髮的中年人，他並沒有搖頭，而是告知了他的推測。

他很認真，但是這並不怪他。

“很難說，流鼻血，嘔吐，根據初步檢查和你的女朋友現在的狀況來看，我們只要確認你女朋友的胃部健康和上腹CT正常，基本上就沒事了，不要太擔心。”

是的，確實在醫生說完這句話之前，她的狀況根本就不可能用肉眼來觀察。

醫學並不等同神蹟。儘管往日的醫學是在與死神搶人，並且醫學的終途就是解構基因密碼超乎尋常的“規則”，但是在尚未擁有神明的絕對黑暗中，一無所有的人類們，只能在摸索中無畏的前行。

這股灼熱感是在第十九個小時的第二十三分鐘出現的。

因爲她清楚的記得自己望著窗外——很遠很遠的的大屏幕發呆了很久，那是極不正常的，儘管男朋友告訴她，她只是盯著那閃爍的燈光——那來自於，某個繁華落盡的地方……

在更多的時候，彷徨不可終日的靈魂，一遍又一遍的在告訴她，她的靈魂在自己的軀殼中空洞著眼神。

實際上，在關於後續的觀察中，她的主治醫生曾經觀察到她總是毫無意識的呆望向天空，甚至是天花板，又或者是某個人的衣領。

把這個歸結於一點的“凝視專注度“的醫生表示，不死癥患者體內釋放的單質細胞不同程度的影響著患者的腦幹和小腦，甚至是會不同程度的威脅到患者的大腦。

“一個空洞而毫無自我意識的軀殼！”

“一個體內住著一個極想要突破自己軀殼的魂靈！”

“一個孤獨的見證著自己軀殼死去的絕望者！”

是日後對於不死癥患者們，僅有的能夠表達出來的同情。

她恍惚的厲害，但是又被髮熱和皮膚的刺痛折磨，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能夠活多久，就好像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需要活多久。

那毫無意義。

但是，作爲第一例不死癥的患者，她純活下去的四十八小時內出現的癥狀，確實全人類最寶貴的財富。

這種事情極爲罕見，你甚至無法明白一個癌癥患者的死活對於醫學貢獻有多大的關係。

在造福於人類的偉大設想裡，只有最偉大最純潔無私的心靈纔會成爲義無反顧的先驅者。

她絕對不是。

她絕不會希望以任何方式擡高她自身的價值。

但這由不得她。

灼熱與刺痛來襲的瞬間，她的手腳突兀的抽搐了一下，這一舉動被他的醫師觀察到了，這個時候，她已經做完了基本的胃部檢查，拍出來的片子上並沒有特別明顯的大礙。

是的，這種不死癥的單質細胞是活躍於人體內部的可怕“生物”，他們只能通過後續的解刨來獲得。

作爲第一例病例，在不死癥肆虐的今天，妄圖尋找不死癥病因的科學家們，在搜遍了全國的病例之後，終於找到了，這個早就被化爲骨灰的，病例單時間最早的病例。

儘管在最後，所有關於不死癥的病例和“後遺癥”被揭露完全的時候，沒有人不對這個被折磨了太久的【不死者】產生憐憫。

因爲不死者的終點，即肉體的消亡，單質細胞對於身體的絕對掌控。

在焚燒爐裡，她可能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在熊熊烈焰中“復活”。

現在，她的折磨剛剛開始就讓她有些遭不住了。

渾身被穿著鱗甲的蛇緩慢的爬行，就是最可怕的火焰煉獄也不過如此。

“如果當時她能夠述說出她的異常就好了……”前國家傳染科疾病預防中心的陳教授如此說道:“但是太可惜了，劉氏的僞死亡已成定局，沒有人可以再幫助她，甚至是當時的所有最先進的醫療設施也難以再控制住她的病情。又或者是，在可怕的病毒細胞在一天之內【替代完】她身體里正常血液的同時，她的大腦也會被超乎尋常的神秘力量掌控。”

陳教授這樣悲觀的對拜訪者說道。

這種疾病就像是神明對於人類基因改良的神罰，對於人類而言，太過於古久和渺小。

實在無法想象。

她痛苦的，只能站立在牀沿上，眼神癡呆的，卻沒有任何痛苦狀態的，看著病牀旁邊的男朋友。

醫院外吵鬧的蟬鳴就像是上天降臨下來的神使，只需要一個可怕的夜晚，她就會徹底的陷入癡呆的狀態。

她的前腦葉額和腦袋末梢上凸起了兩個完完全全貼著頭骨的腫瘤，這個腫瘤會要她的命，但是她會清醒，直到最後的最後。

她是完全清醒的，

因爲身體的痛苦讓她不得不清醒。

但是在所有人面前，她癡呆的厲害，幾乎已經進入到了老年癡呆的晚期，雙目外翻，流口水不止。

由內科轉爲神經科幾乎刻不容緩，但是沒有人能夠第一時間判斷她身體神經出現的特殊狀況。

包括她自己。

她的軀體內，神經中樞做出的最後一個自主反應是倒在男朋友震驚和憐憫並存的懷中。

她癡呆的口水流了一身。

這幾章在疫情環境下非常敏感，我……不知道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