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章 難過的人
長羽楓走在林蔭小道上,看著那被擊毀踐踏的樹木,它們傾倒的像是被砍殺的慘狀,滿目瘡痍,使長羽楓有些感嘆。
“我真的不想要變成這個樣子。”他自言自語的去撿自己的柺杖,在地面上敲了敲,發(fā)出了清脆的邦邦聲,又開始用了起來。
他現(xiàn)在儼然像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瘦弱病號,在林蔭的黃昏中慢慢的前行。
“有誰,是要報復(fù)我麼?”
他繼續(xù)的說著,把自己心裡的話說了出來:“我撒了謊,我其實(shí)是有敵人的……什卡什……會是他嗎?”
長羽楓看著林蔭間魚鱗般散落的光點(diǎn),那些光由著黃昏慢慢的變爲(wèi)橘黃色的晚霞,映照在長羽楓的眼睛裡,卻有滿是疑惑的焦慮。
“會嗎?那個女人……絕對不是憑空出現(xiàn)的……”他當(dāng)然知道那個女人並不是憑空出現(xiàn)的,但是他又不知道如何去搜尋這個女人的信息。
或許可以求助自己飛鷹隊(duì)的朋友尋求一下最近入芙蘭城的人羣信息。
哎……他嘆了口氣……好像有很多話要說出來……但是卻又只能憋在心裡……
自己說給自己聽。
他不知道自己記憶到底是個什麼情況,記憶的斷層十分明顯,從小時候那場自己親眼目睹的冰之巨龍發(fā)瘋開始,再是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長達(dá)著數(shù)百年的,片片斷斷的,殘缺的記憶。
有……自己在一座帝國的仙山修行的記憶。那座山雲(yún)霧繚繞,蒼龍聚行,美不勝收。他修行的刻苦,從來沒有感到過任何的疲憊,也從來沒有想過他自己是什麼仙山的主人……
悲慘的命運(yùn)到來的時候,他幾乎是什麼也不知道……他做著反常的事情,有著反常的思考行爲(wèi),根本沒有辦法做到正常人的舉止。
他追著某個人的腳步,死在了心臟爆裂的黑影之中。
有……自己在一個不知道姓名的地點(diǎn)的記憶,他死在火焰之中,就像是感受著,人間罪孽的洗禮。
他經(jīng)歷過最多的,便是在溫緹郡生活的日子。
但是他,幾乎從來沒有快樂的日子。
那些悲悲慘慘的童年侵襲過來的時候,讓他的整個身體都拔涼拔涼。或許是覺得即將步入晚上的林蔭小道有著涼意,風(fēng)也跟著冰冷,他走的有些快了,柺杖敲地的聲音,也開始變得快了。
梆,嗒,便是一步,像是擊打的樂器,讓這段本該孤獨(dú)的旅行變得不那麼寂寥,空氣中佈滿了讓人無法理解異樣氣味。
那或許是被一箭精華的惡魔殘留下來的獨(dú)特氣味。
“對了……”他想到了什麼,很輕的將手放進(jìn)了口袋,他拿出了一支鳥骨筆,和一張寫滿了行程的小本子。
“陳琳……對麼……”
他問自己,但是自己並沒有回答自己。
又覺得難過,他便沉沉的吐了一口氣。
因爲(wèi),他只能用公國的記述文字來記錄她的名字。但是他又有些不甘心,在上面歪歪扭扭的寫下了陳琳的名字。
陳琳的兩個字,是他只看了一遍,便歪歪扭扭模仿下來的文字,他只記得行,一橫一豎,便也記得不那麼清晰。
或許那個女人和自己來源於同一個地方,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了……
他現(xiàn)在,是個徹徹底底的公國人,這讓他有些傷心,有著難過,但又無處宣泄。
看著那兩個字,他幾乎是嗟嘆的又連連搖頭。
無論如何,他需要先還清加洛林家族的三千金幣醫(yī)藥費(fèi)。毫不意外的說,三千金幣是個絕對的天文數(shù)字。這兩千塊他便辛苦的做著三份工也用了三個月之久。
這還不包括自己的餐宿費(fèi)用,房屋費(fèi)用,能省則省,可以想象,他這三個月絕對沒有過得很好。
他現(xiàn)在的哀嘆,比他自己還需要調(diào)養(yǎng)的身體都要沉怨。
三個學(xué)前,他確確實(shí)實(shí),肯肯定定的生了一場大病。醫(yī)生說是因爲(wèi)先天的心臟病,心臟這個脆弱的東西,竟然掌管著一個人的生死,真是讓人只能畏懼於此。
生病之前,他一直沉沉悶悶,還在傻不拉幾的思考著自己到底活著有什麼意思?腦內(nèi)碎片記憶的糾纏讓他痛不欲生,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那支離破碎記憶裡,支離破碎的自己,支離破碎的那個女子,支離破碎的一切。
那樣的人生,到底有什麼意思呢?他生活著,卻從來不覺得自己真正的生活著。
他的慾望,在哪裡呢?他不想要錢,不想要權(quán)力,不想要力量,不想要情色,他幾乎是什麼也不想要……
他活著,幾乎只是一具活著的肉體,這具肉體,還承受著極爲(wèi)痛苦的折磨。沒有人可以逃離自己的軀殼,這具肉體,也從來沒有任何的靈魂所言。
他想要做的自己,也無非是生活的,一天一天活下去的人生的一部分。
那麼這種沒有目標(biāo)的人生,是毫無意義的……因爲(wèi)每一個人都是這樣來的……支撐著他活下去的理由,好像並沒有那麼充足。
他想要明白自己的一切……從何而來,爲(wèi)何而去……而不是無緣無故而來,無緣無故而去……
人與生,便也無非是生老病死……沒有慾望的他,活著,好像只是被牽引著……等待著死亡……
這是可悲的……可悲到他借酒消愁的時候,也覺得那苦酒無味……人悲傷的時候,爲(wèi)什麼要喝酒呢?或許是因爲(wèi)喝酒會對自己造成一定的摧殘,藉著酒勁昏迷,便也只是生一天,死一天,便稀裡糊塗的下輩子,這一輩子也便百無聊賴。
生了病,痊癒了之後……他就真的不這樣想了……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接受死亡的……
如果簡單的把他的頓悟概括爲(wèi)好死不如賴活著,那也就太過淺顯了……
死亡,並不意味著人的最後的終結(jié),遺忘纔是,活著的人所記憶的那個人的一切,纔是這個人,所擁有的,完整的一生……
他難過的想著如果自己死了……最傷心的會是誰……他不可能因爲(wèi)不知道自己生活的意義而義無反顧的,淡定從容的去結(jié)束掉自己的生命……
他不可能因爲(wèi)自己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怎麼活在這個世界上而心裡沒有任何愧疚的,心裡沒有任何糾結(jié)的,奔向死亡……
他不可能因爲(wèi)自己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應(yīng)該怎麼活而失去自己選擇應(yīng)該怎麼活的權(quán)力。
他可以不知道,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不知道便要去找,不知道便要去尋。
這也是,人生的意義了吧。
那便是了……他要去尋的,便是需要傾盡一生,也不一定能夠?qū)さ降模松饬x。
或許作爲(wèi)一個普通人很平凡而缺乏生活的樂趣,或許作爲(wèi)一個病人很絕望而無法面對生活中的困境,或許作爲(wèi)一個犯過錯的人無法知道自己的前進(jìn)方向的動力。
人生的意義,便也和所有的,生活在這個世間的任何人都不再相同。
“還有一個壽宴……”他記下了一筆:“巴依爵士……的壽宴……”
邀請……
他收了東西,又拿起柺杖,慢慢的走了起來,他梆嗒的一聲,又在林蔭小道的土地上走了起來。
他自是沉默,因爲(wèi)他的身邊沒有任何一個人……
他自是孤獨(dú),因爲(wèi)他本身便也不願意和其他人交際……
但是他並不可憐……因爲(wèi)他將會一直行進(jìn)在,自己的人生之上,尋求自己人生的意義。
或許這很艱難,但是他走過來了,便也就是如此……
他接受了自己,但是並不意味他接受了命運(yùn)。
在一個,又一個的記憶碎片裡,他獨(dú)自行進(jìn)的背影越來越多的浮現(xiàn),在每一個他想要尋找到的記憶裡,孤獨(dú),好像是他最忠實(shí)的友人,不會讓他……孤獨(dú)……
這簡直是最嚴(yán)厲的人生的諷刺……
但是也算是一種贈與,他從不期望他人,也從不依賴他人,無論苦難多麼深沉和強(qiáng)大,他都獨(dú)自扛下來,不曾想過有任何一個人分擔(dān)。
他從不會自己感動自己,也從來不會去想打破自己的原則——不傷害他人……卻可以承受他人的傷害。
他走著,聽著自己柺杖與土地敲擊的清脆聲響,歸鳥奔來,嘰嘰喳喳,他並不會覺得這美麗自由的生物嘰嘰喳喳的吵鬧。
他的嘴角又掛著微笑,好似覺得這份美妙,和他的疲憊一起消散了……
只不過在他的背後,穿來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
“讓開!”一個穿著黑色法袍的腦子大聲的呵斥著長羽楓,他的急切猶如他直接衝到長羽楓的眼前,一把紅色的血刃直接就劈砍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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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個尖刀一樣紅色血刃,長羽楓震驚的瞪眼,那尖刀如線條一般在長羽楓的鼻尖頂了一絲汗毛,說時遲那時快,也不知是長羽楓的反應(yīng)快,還是長羽楓的命不該絕,他轉(zhuǎn)身的一剎那,一隻白色的鴿子剛好從長羽楓的頭頂飛過,直直的撲向長羽楓的腦袋,正好的衝到了那血色的刀刃上。
噗呲一聲,長羽楓震驚的眼裡,那隻白色的鴿子便切割成了兩半,血濺在長羽楓的臉上,讓他快速的蹲下,驚險的躲過了這一次攻擊。
那可怕的罪魁禍?zhǔn)准鼻械奶优埽m然也有些奇怪,他本想直接擊殺眼前的柺子擋路者好直接將林蔭小道空出來。
他是在逃跑,驚嚇之餘,也便是害怕的抖了一下身子,一座金雕塑咕嚕嚕的從他的懷裡滾下來,直落在長羽楓的眼前。
長羽楓本是震驚,無法躲避這可怕的無妄之災(zāi),他幾乎是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遇到了什麼人發(fā)生了什麼事,就差點(diǎn)命喪當(dāng)場……
看都沒有細(xì)看那個金雕塑,什麼也沒有想,一把抓在了手上,那把血色的尖刀又快速的抵在了長羽楓的頭頂,準(zhǔn)備一刀砍下,了結(jié)這個無辜的擋路人,好再去撿自己的金雕塑。
長羽楓以金雕塑猛的一擡手,當(dāng)?shù)囊簧肀銚踝×诉@下砍頭的可怕攻擊,幾乎是出於本能的,他快速的抵擋,又快速的向側(cè)邊翻滾,一下子滾到了林蔭小道的灌木叢裡,拉開與那人的距離。
“你是誰?!”長羽楓氣息混亂,絲毫沒有從剛剛的可怕情景之中緩過神來,擡頭去看,只見那個黑袍人像是殺紅了雙眼,眼睛如血般赤紅,快速的來到長羽楓的身邊。
長羽楓低著腰,立馬跑動起來,他臉上的鴿子血連帶著白色的羽毛緩緩的流下,今日他的臉上,從來沒有離開過“血”這個可怕的字眼。
他在俯身的跑動中,看著那把紅色血劍的主人手上,緩緩的流出可怕的黑氣……
那是,同那個惡魔一樣的,魔氣!
今日,他的精神,就像是受到了震擊,讓他心裡有些無名之火了。
那隻鴿子幾乎是替自己死了一次,那也是極不正常的。但是現(xiàn)在,他只能感謝那隻鴿子,陡然間的哼了一聲,像是握著一把長刀般緊緊的握著那個染了鴿子血的金雕塑,心裡快速的想著戰(zhàn)鬥的對策。
他發(fā)現(xiàn),這種戰(zhàn)鬥技巧的本能反應(yīng)和思考,讓他受益良多,這也算是那百般痛苦的記憶給予他的唯一的讓他沒有抱怨的禮物了。
他全然不曾害怕,甚至是能夠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在快速的流動,以至於他的心臟也變得清晰的跳動在耳邊,那不是害怕,而是極爲(wèi)本能的戰(zhàn)鬥興奮。
“爲(wèi)什麼要?dú)⑽遥俊?
他大聲的叫喊,雖然暴露了位置,但是他的行爲(wèi)是戰(zhàn)鬥之下極爲(wèi)正確的決定,他第一時間的反擊,第一時間的拉開距離,第一時間的抓緊“武器”。
讓這個兇神惡煞的血刀主人無法第一時間擊殺自己。
無論他的行爲(wèi)動機(jī)是什麼,長羽楓都可以做出判斷。
“拿來!瘸子!擋在路中間!找死啊!”
此人正是在逃跑的戈?duì)柭谏哪廪Z然的炸裂在他的身上,他兄弟戈?duì)柖∷牡度袃叭灰员缓跉饣\罩,血色的尖刀恐怖的發(fā)著猩紅的光亮。
“我們應(yīng)該不認(rèn)識吧!”長羽楓確認(rèn)這個信息。
萍水相逢,不至於讓他當(dāng)場喪命吧……
“你擋了道!給我死!”
戈?duì)柭傄菜频男n過來……長羽楓也全然聽不懂他如此兇殘,如此狂暴的理由……
這什麼破理由?
林蔭小道不寬,到也不至於對走在前面的人如此暴力吧?
自己還是個殘疾人?
長羽楓還想要去問,但是卻被那個人說的話氣的發(fā)抖。
“死瘸子!還不快去死?!要是我跑不掉!你也別想活著!”戈?duì)柭呀?jīng)幾近瘋狂的大叫著:“這是你,自找的!”
長羽楓咬著牙,全然不懂這是什麼話……
這種喪盡天良的話……是人應(yīng)該說出來的嗎?!
寫壞人寫出來的話太過負(fù)能量也不行的……
湊合個明白這個意思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