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咖啡廳,江勇天的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剛纔的笑臉,不過是想裝給他們看:自己無所謂罷了。可是天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大概的內容已經思考出來了,但是這僅僅是猜測。如果無法取得高小云的口供,那麼不論是自己,還是警方,都不會有太大的動作。
絕對不可以讓案情不了了之!江勇天如是想著。
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聯繫上張韻蘭,或者是其他人呢?
江勇天租了一輛公共自行車,漫無目的的飛馳在街道上,不是和幾個巡邏的警察擦肩而過。每次經過,心理都會鬆一口氣:總算沒被發現。
另一邊。王永川坐在辦公室裡。他摘下口中的煙。吐出一口灰色的霧氣。他咂咂嘴,似乎在回味著什麼。張韻蘭推門進來,看到王永川這副模樣,心裡不免得意。
王永川笑笑:“嘚瑟什麼?這次行動,又不是你設計的。”
張韻蘭巴眨巴眨眼睛。每當她的秘密被窺穿,總是這幅表情。
四月六日,下午三點三十分。
張韻蘭手機撥通了李慧瑤的電話號碼。
另一邊,李慧瑤看著來電顯示“張小妹”,心情複雜。片刻之後,她還是接了電話。
“瑤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慧瑤抽出了很久,她徵詢似的看看江勇天和嶽鈞。他們都點了點頭。
於是,秘密被托盤而出,警方掌握了動向,於是放出了假消息,然而這個消息,引來的並不是彭州本人,而是他派出的五個殺手。不過好在,這羣殺手素質比較低下,否則整個計劃都崩盤了。
由此可以推斷出,彭州的團伙,不是人才凋零,就是——這僅僅是冰山一角。
那麼,這之後的黑幕又有多大?
“張韻蘭!?”王永川問道。“你還能聯繫得上江勇天他們嗎?”
張韻蘭道:“聯繫不上,瑤姐電話打不通,其他人我們根本沒有他們電話。我只能碰碰運氣。”
於是,就在江勇天四處尋找重案隊時,重案隊的人也在尋找他們。
時間過得可謂飛快,從上午到中午到下午,江勇天甚至連個交警都沒見到。他想了想,騎車來到天遊山腳下。
wωw ¤тTk án ¤C〇
半個小時過去了,仍舊沒有人來到這裡。也怪當時太大意,沒有把下次聯絡的地址告訴張韻蘭。錯誤大了。
天色漸晚,最後一縷夕陽的紅光隱沒在羣山中間,路燈一盞一盞亮起,江勇天的影子不斷變形。他不知道,另一個女人,也在茫茫人海中,尋找著他。
張韻蘭連續走遍大半個城區,就是沒見到江勇天的人影。她忽然想起上次聯絡的地點。她嘆口氣,驅車前往那裡。
果然,一個背影,吸引住了她的眼球。她停好車,跑到江勇天身邊。
“現在是四月七號二十點三十五分四十二秒。你們警方效率從來都是這麼低嗎?”江勇天沒好氣道。
張韻蘭頓時氣得要死。好傢伙,找你半天,還要挨一頓罵。但是這個案子進行到這裡,沒有退路。要前進,只好忍氣吞聲。
可是江勇天陷入了沉默。張韻蘭四處看看,沒有話好說。
沉默,長久的沉默……
忽然,她注意到了自己的影子。
“她”和“他”並列站在一起,“他”比“她”足足高了半個頭。燈光下,可以看到“她”圓潤的臉龐,隨風甩動的馬尾,以及“他”消瘦的臉,結實的身材。
影子互相重疊,好像“她”正輕輕倚靠在“他”的肩膀上。這讓張韻蘭想起了那個下午。這個男人,被自己狠揍。而此時,她甚至感到了一絲神秘的氣息,在圍繞這個男人。這讓她沉迷,讓她欣賞,讓她有些陶醉。
“喂。”江勇天忽然開口了。張韻蘭有些茫然的擡起頭。
江勇天遞來一份材料。張韻蘭趕忙伸手去接。但是她的注意力,已經完全不在材料上面了。她將目光移到了影子上。
因爲手的角度不一樣,“他”似乎伸出了雙手,環抱著“她”的肩膀。而“她”,也伸出雙手,輕輕放在“他”的腰間。
“嗯?”江勇天有些奇怪。
張韻蘭趕緊移開目光,視線轉移到了江勇天的臉上。
江勇天其實長得蠻帥,只是在那個下午,他的賤性,掩蓋住了他的五官的真面目。此時細細端詳,才發現這個男人,長得是多麼清帥。他的頭微微低了下來,張韻蘭仰視的雙眼,看到了城市的路燈,眼前的這個男人變得有些模糊夢幻,好比一張丟失已久的老照片,被重新拾起的感覺。
她的臉微微有些發紅。
江勇天同樣也在觀察著這兩個影子。此時,他卻打量著眼前的這個女人。她似乎比那個下午更加漂亮。燈光下,她的眼珠彷彿流淌著清澈的泉水,她的臉竟開始紅起來。江勇天頓時感到心跳加速。這是腎上腺素分泌的結果。
兩個人的呼吸,都越來越沉重。
不料張韻蘭背過身去。江勇天還沒來得及說出一句話,她就已經匯入茫茫人海中。
張韻蘭感覺眼眶有些發腫,空出一隻手去揉一揉,眼淚卻奪眶而出。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在這個城市的夜晚,在這座高山的腳下,在這路燈的光芒中,她和他,同時感到了彷徨,以及剎那間小小的怦然心動。
她不斷告訴自己,這只是正常的情感而已。可是這個謊言是多麼的脆弱,連她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但是唯有將其遺忘,纔是正確的。
江勇天感到喉頭有些乾澀。迎面吹來晚風,讓他的臉頰有些發冷。他對自己笑笑。然後擰開一罐水,湊到嘴邊,和著留下來的眼淚,以及心中的酸楚和甜蜜,統統嚥下去。
張韻蘭走了幾百米,又決定掉頭回去。一是因爲她想告訴江勇天下次聯絡的地點,二是因爲自己的車還落在停車場。
江勇天同樣的,也轉過去。他的目的是一樣的。
於是兩個人再次碰面了。
“下次聯絡的地點,還是在這裡吧。”張韻蘭開口。
江勇天無所謂的笑笑,表示同意,然後他開口道:“美女,不介意載我回去吧。”張韻蘭一聽這話,也放下了自己的身份和心氣,伸出右手,食指勾勾:“上來吧!你家在哪裡?不過不要再叫我‘美女’,太不會尊重人了。”
“叫你張韻蘭,我有點不習慣。”江勇天嘿嘿笑道。
黑色的轎車奔馳在城市的公路,車內忽明忽暗,彷彿人與人之間陰陽相隔。
“說說吧。”張韻蘭說道。“你是怎麼弄到這些東西的。”然後不等江勇天回答,繼續追問,“你是怎麼發現我在跟蹤的。”
江勇天皺皺眉頭,臉上的帥氣重新被犯賤的姿態所籠罩。
他撇撇嘴:“你最好不要知道我們是如何弄到這些玩意兒的。要是知道了,可能吧……你們是不會接受這些文件的。但是我們共同的理想不都是把這些坑人玩意兒給搞定嗎?所以這個就當秘密吧。我還是不告訴你比較好。”
的確,要是真說出去,所有人都會大跌眼鏡的。
“至於怎麼發現被跟蹤嘛。很簡單,你們之前是不是派過兩個人來跟蹤我們來著?”江勇天問道。
“是啊。”張韻蘭握著方向盤,心不在焉道。不過她馬上反應過來了。“這你們都知道。看來那兩貨是真垃圾。”
“你不是照樣被發現了嗎?”江勇天出口調戲道。
張韻蘭吐吐舌頭,不說話了。
江勇天打開車窗。風呼嘯而至,吹得江勇天的臉上有點微微發涼,面部的肌肉變得僵硬。
可是長久的沉默,讓兩人愈發尷尬,可是一旦開口,又覺得不好意思。汽車駛入紫山隧道,黑暗遮住了雙方的面部,兩個人的心裡都略微放鬆下來。
黑暗,車內的搖晃和振動,讓江勇天昏昏沉沉睡去了。
又回到了那段時間嗎?不要!可是,無法醒來。
背後的推力,身體騰空而起,身前一個血肉模糊的身影,以及那個瘋狂的人,在死前的獰笑……
“你,逃不過這聲轟鳴。”
對不起,只差兩秒鐘。對不起……
當江勇天醒來的時候,四月八日已經來到了,牀前,嶽鈞和李慧瑤兩人不懷好意的盯著江勇天,上上下下打量著。
“嘿嘿,挺有福氣啊。”嶽鈞笑道。“連重案隊警花都泡上了。”
李慧瑤沒有嶽鈞這麼直白,不過也是激動的小臉緋紅。
江勇天自嘲的笑笑,然後詢問著昨晚是怎麼回來的。
原來晚上,自己在車上睡著了,張韻蘭是把江勇天背上去的,但是江勇天雖然比較消瘦,但是分量也著實不輕,所以張韻蘭咬咬牙,公主抱把江勇天報到家中的。
江勇天臉有些發燙,不過他很快克服了心虛,推開兩人,徑直走到窗前,凝望著遠方。那個夢,終究還是回來了。果然,我是逃不掉的。
只是,我無法對此釋然。還有,爲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