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雪梅收斂好臉上輕蔑的笑容,對彭州說:“這下形式對我們完全不利了,我覺得我們還有點錢,分點給那些手下,然後我們自己洗白身份,跑路吧。”
彭州沒有回答,只是嘆息了一聲。
過了好久,他才吩咐道:“其實我還有一批壓箱底的貨,這次看來只有賣掉,跑路才行了。這批貨,其他人可盯得緊啊。”
應雪梅臉色變了:“什,什麼?你怎麼還有一批貨!?”
彭州略顯得意地笑笑,說:“呵呵,其實我已經有跑路的打算了,這批貨我已經聯繫好買家了,今天晚上——這段時間很忙啊。”
應雪梅沒有說話,只是長嘆了一口氣。彭州以爲她在對他表示憐惜,實際上,她正在爲黑暗的明天哀嘆。
此時此刻,她急切地要找一個人。
A大燒烤巷子的小攤前。
江勇天喝完最後半瓶啤酒,發了會兒呆,把酒瓶往地上一扔,“乒乓”幾聲響,酒瓶沒有石灰的骨氣頓時粉身碎骨,這一聲倒是把剛剛上來的酒勁給驅散了一大半。
但是江勇天並不能喝,他剛纔喝的半瓶是今天僅有的半瓶。他不敢挑戰那天在酒吧的記錄。
嶽鈞沒有喝酒,李慧瑤的面前倒是放著兩個空酒瓶,看看她人,倒是面不改色,眼神也沒有飄忽。
“哈哈,李慧瑤,你厲害啊,怎麼跟應雪梅聯繫上了!?哈哈!”江勇天已經開始瞎講話,可以反映出當天酒吧裡醉的程度。
“秘密,少問。”李慧瑤丟下四個字,等同於江勇天說的象聲詞。然後她悄悄對嶽鈞說:“他估計開始犯二了,這個招不是他自己想出來的嗎?”
“得了,他再不會喝,平時這點酒他也是不會醉的,估計是那天酒吧裡的後遺癥呢。”嶽鈞聳聳肩,報以一個苦笑。
“不如今天耍他。”李慧瑤提議。“他平時看我們像醫生看病人,還是神經科醫生。此仇不報非君子。”
嶽鈞倒是十分機警:“不行!你要逗他你去。每次都說去耍他,結果到最後,被耍的都是我,我纔不去。”
“江勇天跟他比智商,我尚且扛得住,加上你估計是不行了。”李慧瑤道。“不過這個遊戲你不參加沒意思。你想想,智商再高的人——況且江勇天不是真的智商高,啊,也逃不過——你想想張韻蘭!”
嶽鈞先從話裡挑毛病:“什麼叫你一個人可以 ,加上我就不行!?我的智商是負的?”
李慧瑤回答:“聰明,而且絕對值挺大的。”
嶽鈞那一刻心裡真的是崩潰的,不過這一切都阻擋不了八卦之心。他想想,說:“江勇天的事情,張韻蘭都知道了吧!?這個時候刺激他,會雪上加霜的。”
“嗯?”李慧瑤表示懷疑。“那麼我在電腦前跟應雪梅打助攻的時候,他怎麼跑去見張韻蘭了?他毫髮無傷回來,不就說明張韻蘭並沒有真的生他的氣嗎?——再說了,把張韻蘭哥哥害死的,不是江勇天。”說到後面,李慧瑤語氣也低落下來。
嶽鈞想象也是:“那麼我肯定,張韻蘭肯定會來找江勇天。”
“你們分析的很有道理啊。”江勇天的臉忽然湊過來,面無表情。
兩人均是嚇一大跳。嶽鈞說:“哇,一般都是鬼嚇人,你剛纔那樣子可以去嚇鬼。”
李慧瑤遲疑著說:“你……沒醉?”
江勇天晃晃腦袋,頗無底氣說道:“告訴你們哈,不要調侃我跟,跟,跟張韻蘭,你們啊——真是,窺探別人隱私,李慧瑤你看看你,張韻蘭跟你算是好姐妹吧,你卻這麼做,她會怎麼想,想象就是痛心啊!”
嶽鈞反詰:“恐怕只有你會感覺痛心吧。信不信下一個電話就是張韻蘭的?”
江勇天嚴肅起來:“是她的電話,得了,甭說她的電話,有電話,天打五雷轟!”
標準的電話鈴聲響起。真有電話!
在場三人都感覺天雷滾滾。江勇天尷尬的持起電話。
“你想不相信,就是張韻蘭?”李慧瑤衝著嶽鈞,神神秘秘地笑。
“我信。”
江勇天看了看來電人員,臉色凝重起來。
“喂,是我,怎麼了?”
應雪梅在電話另一頭簡短吩咐:“今晚,九點半,月城貿易中心停車場,地下二層,壓箱貨物,交易,買家情況不詳,彭州親手來交易。”
江勇天立刻掛斷電話:“有事情了。”
這時,路對面出現一個高挑的身影,朝他們打招呼。
嶽鈞第一個看過去,剛看出是個女的,就被餘光裡李慧瑤的眼神嚇住了。李慧瑤怒道:“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我倒要看看這個亂搭訕的人是誰?”
江勇天無奈地解答:“這是張韻蘭啦!”
嶽鈞說:“幹嘛罵這麼兇,打個招呼而已,我連注目禮都纔回了一半,就被你中斷了持續施法。”李慧瑤瞬間臉紅了。
張韻蘭看四周沒有車來往,就放心大膽地走過路口,對他們說:“嘿,你們在說什麼呢!”
嶽鈞看向李慧瑤,李慧瑤看向江勇天,江勇天看向……身邊的燈柱。
張韻蘭順勢走過來,倚在燈柱上,對著江勇天他們微笑著。此時燈光正好亮起,黃色的燈光灑下來,照亮了空氣中浮動的灰塵,在江勇天看來,張韻蘭彷彿從仙境裡出來,一切都顯得朦朧不真實了。尤其是張韻蘭嘴角若有若無,漫無目標的笑容,更是把他的魂都勾走了。
江勇天隔了好久才憋出一句稀奇古怪的話:“你,不是當了半天臨時臥底嗎?怎麼會這麼招搖過市啊?彭州的手下,他們可都在追你呢。”
“得了,你瞎關心什麼呀!”張韻蘭帶著一點點挖苦……嘲笑……責怪的語氣回話。“我當時蒙著面,他們連我性別都搞不清楚。你傻了呀!”
最後一句話帶著一點撒嬌的語氣,江勇天感覺自己被拋進了蜜罐,渾身上下透著甜味。他語言組織了半天,什麼都沒說出來。看著江勇天宛若弱智一般的表現,李慧瑤和嶽鈞都露出了遺憾的神情。
“對了,你們準備去幹什麼啊!”張韻蘭沒有把尷尬弄得如同革命那樣進行到底。
“你是警察,我們也不瞞你。”江勇天談到案子,思路立刻清晰了。“彭州還有最後一筆交易,也就是說這是抓住他的唯一機會。就在九點半呢。”
“我也去我也去!”張韻蘭摩拳擦掌道。
“這個……”江勇天猶疑了一會兒。嶽鈞和李慧瑤有些欣慰,畢竟江勇天沒有因爲小局而誤了大局。
張韻蘭表情頓時變得失望。
黃昏燈光下,張韻蘭的面部表情清晰可見,她的眉宇之間流露出的自怨自艾,只有一點點,江勇天卻立刻捕捉到了。她的雙眼中似乎有些東西在抖動,折射著這個華燈初上的世界。江勇天不禁有些不忍心,可這件事情……
“我不是不想讓你去,是因爲……”江勇天著急著解釋,卻難以在說出其他的話。他在心裡說,其實我是怕行動失敗,你會再次成爲目標啊!你冒的險太多了,太多了!
張韻蘭央求道:“讓我去嘛,我會通知抓捕組的!”
江勇天一愣,怎麼還帶這樣的?他這次其實是爲了截獲藥品,並非把彭州繩之以法。這算是履行了應雪梅的一個承諾。
抓捕組一來,豈不是壞了事兒?
“江勇天,你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要那批貨物?”張韻蘭一下就猜到了動機。“你和嶽鈞,瑤姐,是不是準備放了彭州!?你們這麼做的目的,江勇天,僅僅是你跟我說的‘仇恨’嗎?根本不是!是不是爲了控制彭州,好達到你們的最終目的?”
“是,沒錯。”江勇天好不避諱。“我需要控制犯罪的人脈。”
“在於生何光對你進行盯梢之前,你是不是已經控制了很多嫌犯了?”張韻蘭問。
“沒錯,某些大案要案,我都控制了上家。我最大的一筆,是控制了一箇中小型傳銷團伙。”江勇天交代。
“你到底要幹什麼?”張韻蘭幾乎要瘋了。
“找人。找到你哥的女朋友,找到我的兄弟!”江勇天全盤拖出。
“兩年前,王茵和崔陽雙雙失蹤,從此杳無音信,他們弱勢或者,怎麼會一點痕跡都沒有?他們一定混跡在一些見不到光的地方,甚至有可能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謀生。我只有控制更多的犯罪者,纔會有在城市背面的信息。一切都是我的問題,我要去償還,可是我要先擁有這個機會。”
“如果你找到他們了呢?如果很長時間沒找到呢?”張韻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有點害怕接下來的答案了。
“如果找到了,我會把他們完整地送到警局門口。如果三個月內找不到,我會殺掉他們。”江勇天似乎在解釋一件跟自己毫無關係的事情。“你也不必擔心,這條規則我也是一個月前定下的。”
嶽鈞李慧瑤雙雙點頭。
張韻蘭長出一口氣。隨後,新的疑惑誕生:“嶽鈞和李慧瑤呢?爲什麼這麼做?”
江勇天看著他們。
嶽鈞和李慧瑤堅定的回望。
江勇天緩緩的說:“爲了回家。”
張韻蘭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不過她相信,總有一天,江勇天會把一切告訴自己。
“好,我跟你們一起截獲藥品。不通知其他人。快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