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短短的兩分鐘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任凱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
周立正匆匆趕回宿舍,他拖著三個行李箱,三樓的高度對他來說,可不是一個輕易能夠達到的高度。他只是一個文弱的男生而已,體能甚至不如一個女生。很多時候,他被當做女生看待,然而他並不承認這一點,因爲他並不是娘娘腔。
這段時間學校不知道怎麼了,短短幾天死了兩三個人。
他一邊嘀咕著,一邊努力搬著箱子往上走去。他很怨恨他的父母,明明知道學校不太平,卻非要把他趕出來,A大,你可從來沒出過差錯啊,可別出事了!
還好學校安保工作做的不錯,不少警察站著崗,把A大圍了個嚴嚴實實,這個時候犯著生命危險去殺一個人,那就是找死啊!
周立把箱子擡上二樓。
二樓是一層女生宿舍,這棟宿舍樓算是奧利奧結構,混搭的十分出色。當然一共也沒幾樓,畢竟是服役已久的老兵。
周立認爲此地不宜久留,因爲再多呆一會,很可能被認爲是同類。
一個高高大大的警察從樓上走下來,在樓梯口站定了,饒有興趣的看了他一會兒,這個警察的眼睛似乎能夠放出電火花,從你的眼眸,通過身體中的介質,直直的刺激你的心臟和大腦,讓人思維混亂,心跳異常,毛骨悚然。
周立只覺得渾身冒汗,他想一次拎起兩個箱子,可是無論怎麼排列組合,自己的臂力就是比不過兩個箱子的重力。他忙得焦頭爛額,不一會兒,鼻尖上有汗珠一滴一滴落地,眼鏡也在一點一點從鼻樑上下滑。
就在眼鏡落地之前,周立感到身體憑空輕了起來——那個警察已經無聲的走下來,幫他拎起了兩隻箱子。這個警察可真有勁,不一會兒就到三樓了,到三樓的時候,那個警察還看了看旅行箱上面的標籤。
不會這也在排查吧?周立心想。這個上面僅有的信息就是物主以及所在寢室,當然還跟著一串電話號碼,是宿舍的。
那個警察微微擡起頭,臉上表情輕鬆無比。看來自己的嫌疑被排除了。
周立拖著一隻箱子跟在警察後面,警察顯然已經知道自己的住址了,輕車熟路走過了中間走廊,來到了二號樓道,來到309門前。
周立小心翼翼的把封條摘下來,看來寢室裡根本沒有其他人呀。同學們都沒回來。又要獨自面對寂寞的夜晚……
警察拿出鑰匙,在門鎖裡鼓搗了一番,總算是打開了油漆斑駁的門。一開門,一股黴味撲面而來。周立和警察同時皺皺眉頭,捏緊了鼻子。
警察說:“請進吧。我看你東西比較多,怎樣,要不要我幫你?”語氣十分熱情,讓人無法拒絕。但是周立還是決定客套一下。
“不用不用,我不麻煩警察同志工作了,您幫我拿箱子算是幫了我大忙了!”
“算了,我看還是我幫你吧。你怎麼帶了三個箱子,還是特大號的。裡面的東西有點重啊,夠我累得。”警察齜牙咧嘴。
周立被逗樂了:“什麼呀。我帶了宿舍裡幾乎所有的硬件。幾個哥們兒的筆記本電腦都是我包的——我爸是買賣電腦的,在電腦城裡工作。我那幾個兄弟也真是,非要弄最高配置,你說我答應不行,不答應更不行,是吧?”
警察點點頭,看上去興致正濃。同時,他的眼神還帶著淡淡的疑惑:你這種女孩子似的傢伙,怎麼也會有兄弟?
周立繼續說:“結果你猜怎麼著?就那幾個電線,就要我帶好幾根,一個大箱子裡,全都是他們的電腦。另一個箱子裡,是我的衣服之類的,沒什麼好說,最後一個電腦是一個插座板和一個隨身WIFI。”
警察點點頭,說:“你們年輕人——好像這麼說不對,我跟你們差不了幾年——怎麼這麼依賴電腦啊?”
周立撓撓頭:“現在都這樣啊。”
警察趕緊岔開話題:“你的牀在哪裡?”
周立指指一張牀的下鋪。
宿舍的牀年久失修,牀板竟然破了一個大洞,那個警察又揹著這個牀板四處跑,周立不禁重新相信了爲人民服務的誓言。
回到宿舍,天已經漸漸黑下來了。警察關上門,宿舍裡頓時一片黑暗。周立剛剛想去拉燈,卻感到背後一陣壓迫感,他驚慌中下意識去扯這隻手,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這個力氣。
於是他左手向後揮擊,可是手肘卻被抵住,他只好人向後倒去,卻被偷襲者順勢撞在牆上,腦子裡頓時一片金星亂冒。
這時,一股刺鼻的氣味直鑽鼻孔,同時嘴脣也感受到了針織物的摩擦。
周立很快失去了意識。
警察套上手套,從口袋裡掏出兩隻針筒,仔細辨認後,取出一隻,注射進周立的靜脈。周立卻沒有什麼反應,任然是沉沉得睡著。
警察看看時間,暗罵一句。都怪那個破牀板,耽誤了時間。
還好有後手,只是間隔太短了。呵呵。
警察從容不迫的掏出另一隻針筒,將其插入周立的靜脈中,微微注射了一點。
做完這一切,他離開了二號樓道,腳步聲向一號樓道傳去。似乎剛纔的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任凱心一橫,徑直撞向陳業虎。陳業虎閃避不及,被任凱撞了個七葷八素,倒在一旁,任凱奪路而逃,陳業虎只好掏出槍,緊隨其後,江浥塵還是濛濛的,槍聲響了。
任凱倒在了血泊之中,嘴角還有微微揚起的笑容,似乎他完成了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非常的值得驕傲。周圍的警員早已聽到了聲音,趕了過來,將屍體和陳業虎團團包圍。陳業虎看著這張凝固不動的笑臉,俯下身子,雙手捂臉,大叫起來。
“啊——!”
聲音振聾發聵,帶著委屈,不甘,和憤怒!
江浥塵無力的扶牆走路,他知道事情遠遠沒有結束。
周立屍體邊,赫然寫著沒有乾涸的鮮血字符。
(H,1)。
爲什麼是1!江浥塵不甘心。自己剛剛構建出來的規律,就這麼被打破了。
王永川辦公室。江浥塵面色鐵青,陳業虎正接受調查。
什麼線索都沒有。監控沒有,指紋沒有,足跡無法提取。任凱手上戴著手套,這一點不足爲證據。陳業虎的證詞顯然不起作用。
“你是說,兇手可能有兩個?”王永川問。
“對。”江浥塵直言。“如果任凱真的是兇手,那麼他忽然奪門而出的行爲就可以得到解釋。同時,他那一笑,肯定是有寓意的。你想象一下,你作案完成之後,進入廁所,然後又回到案發現場,此時你知道樓梯口有警察在把守,你在等待……你覺得合理嗎?我覺得他重返現場的唯一目的,就是留下標記。可是他那裡來的自信?”
是啊。明明可以全身而退,你爲什麼要再入虎口呢?
“也許,他是沒有完成注射?”王永川說。
“怎麼可能!”江浥塵斥道。“如果他犯了之前的罪,那麼他根本不會犯下這麼大的錯誤,好嗎?”
“那好,你認爲前幾起的案子另有其人的話……”王永川揉揉太陽穴。“你覺得又會是誰?或者說,任凱根本不是兇手?”
“任凱一定是兇手,否則他不會奪路而逃。另一個兇手我也不知道,你們用你們的老辦法——排查好了。”江浥塵抽走一張王永川的名片,奪路而去。
夜色如墨,即使是夏天,也讓人感到了久違的涼爽。晚風帶起空氣中的塵埃,侵蝕著肌體,孤獨的街燈守候在路邊,給每一個路人留下落寞的剪影。
完了,有兩個兇手。死了一個,還有一個。死亡的陰影淡了一點,但是終究沒有散去。
回到宿舍,舍友還是沒有睡去。
崔陽顯得十分興奮,甚至可以說是亢奮,他的腳下已經躺著三個空啤酒瓶了,然而他卻毫無睡意,瞪著通紅的雙眼,手努力舉起來,灌下一口酒。
張夜笙也興奮的不得了,他早就準備好了白酒,準備和江浥塵共享。
“太好了!額……兇手終於額……被除掉了,學校要太平了。哈哈哈!”崔陽一邊打著酒嗝,一邊搖頭晃腦,手舞足蹈,似乎他是那個擊斃兇手的英雄。
張夜笙直接把白酒瓶口往桌上一敲,白酒瓶頸應聲碎裂,白酒灑出來不少,但是江浥塵顧不得白酒的價值了。此時此刻,他只想與英雄共飲。
“這……你們只是幹什麼?”江浥塵矇頭蒙腦的坐了下來,然後一隻小杯子被推到了自己眼前,裡面是滿滿一杯白酒,冒著酒精的氣味,刺鼻,難聞,但是又令人沉醉 。
“我不是抓住兇手的那個人。兇手沒有輸,他只是輸了一半而已。只要他還沒有完全失敗,我一定會去努力,直到徹底將他打敗爲止!”江浥塵一邊做著解釋,一邊發出豪言壯語。
“什麼?什麼事輸了一半?”張夜笙喝下一口白酒,然後扶住不省人事的崔陽。
“兇手有兩個,死了一個,還有一個,我還要破解標記。我去。”江浥塵撇撇嘴。告別今天,並沒有告別血腥和屠戮。
“沒事,你已經盡力了,就可以了……你沒必要爲了什麼輸不輸的去較勁,別人死了,並不是因爲你……不是因爲你。”崔陽忽然冒出一句話。
江浥塵卻是豁然開朗了。輸不輸,根本不重要,兇手已經死了!自己的猜想,有什麼理由被重視呢?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法學院大三新生。
他不能只生活在生死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