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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磨刀(1)

回到宿舍,又是混混沌沌的睡著,混混沌沌的起來,腦子裡對於剛纔發生的事情,竟沒有半點印象,這也是江浥塵的奇怪之處。每當有重要事情發生,腦子裡可以回憶起十幾天之前的東西,絲毫不漏下。但是一旦他出于思維冬眠狀態,那可是健忘無底線,從崔陽的統計來看,大概是五五開。

比如教授丟了一支鉛筆,江浥塵可以快速想起三天前走廊裡有一支筆,調取錄像(儘管教授覺得沒有必要)後,發現沒有人撿,就來到那裡,找到了教授的筆,雖然被輔導員臭罵一頓,但是得到了犯罪學教授的認可。

但是江浥塵申報盃賽的時候,乘火車,一來一回,丟了兩個箱子,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的驕人成績。

崔陽看著雙手按摩太陽穴的江浥塵,趕緊叫醒張夜笙,他們一起去避難。江浥塵此時的動作冠名爲“思想者”,這時江浥塵思考的標準動作。然而江浥塵不是省油的燈,他基本上是高配系列,也就是說在標準動作基礎上,輔以丟東西,砸臉盆,更甚者腦子撞牆。

江浥塵根本沒有理會張夜笙他們的動作,他的腦子裡正一遍又一遍的過濾著監控的畫面,肯定有問題,否則解釋不通。到底破綻在哪裡……

渾身被束縛的唐楚勳,快去快回的五個綁架者,高處猛地一推,唐楚勳悽慘的屍體。

還有,那人出畫的三秒鐘……

三秒鐘,可以做些什麼?

可以寫幾個字,可以在遊戲中釋放一個技能,可以在監控涉及不到的地方,完成一次偷樑換柱的行動。

這是一起謀殺。

出畫的那個人,其實殺人了。江浥塵忽然醒悟,他們爲什麼要帶著面罩了。

江浥塵發現,自己還是忘了要王永川的號碼。不過說曹操曹操到,王永川請他出山了。江浥塵和王永川來到警局,江浥塵要了號碼之後直接和王永川說:“你們有沒有抓到那幾個綁架的人?綁架地點快問出來,你們要仔細搜查這一片地方。”

王永川雖然不理解江浥塵的做法,但是他還是相信了。他叫陳業虎去做這件事。很快綁架地址出來了,民警正在前往的路上。

看著警車駛離警局,王永川才長出一口氣,他詢問江浥塵:“爲什麼要搜查那一片地方,沒有什麼價值的,這就是一起綁架,和殺人是分開的。”

“不,你錯了,這是一起仇殺,而且所謂心理創傷不過是個迷惑點而已,讓我們放棄對綁架者的持續搜索,因爲只要再深入一點,我們就可以找到真相,爲唐楚勳報仇!”

王永川笑笑:“你憑什麼這麼篤定兇手就是綁架者啊?”

“因爲參與打架鬥毆的那一撥一共有六個人,其中一個應該是我們學校的。”江浥塵說。崔陽在描述的時候錯過一點,那就是唐楚勳不僅僅打了“一餅”,而且還打了另外一個人,崔陽根本沒有看見。

唐楚勳在QQ上曾出口罵過江浥塵:“你個娘娘腔我tm遲早和揍那個跟高中狗混的傻X一樣把你打死。”這種罵人法本來很常見,但是對象總是混亂不清。江浥塵回憶起了這次QQ對話,話中“傻X”,就是另一個和唐楚勳關係搞不好的——孫龔。

孫龔在這次案件中,扮演了一個提供兇器,製造假證據的幫兇。

江浥塵把上述內容說給王永川聽的時候,王永川表示將信將疑,江浥塵倒是十分自信,他說:“有本事我們看看結果。”

很快孫龔被帶回來,綁架的五人一看孫龔駕到,無不臉色大變。這麼看上去結果已定。

審訊的內容我們先略過,看一份筆錄比較簡單。

二號,對,就案發前三天,我和唐楚勳打了一架,唐楚勳把我放倒了,然後他從褲袋裡掏出一個醃製豬心,就那種包裝的小塊的,什麼牌子我忘記了——扔給一條狗。當時他表情很不屑,我在他的眼裡就連一條狗都不如。

所以我很生氣,想著找機會報復他。但是(略有遲疑,雙手發抖),我下不去那個手,你們知道的,所以這次我也沒有殺人。

我和外面十六中的,有一幫兄弟,那五個就是其中的。我聽說他們和唐楚勳正巧幹了一架,吃了虧,就感覺機會來了,正好我看他們人裡面那個劉輝(即“一餅”)不爽,就準備讓他殺人,搞他個身敗名裂。

四號,我把唐楚勳約出校門,這些你們都覈對上了吧?好,我讓劉輝那幾個綁了他,之後我回到學校,然後等到半夜,他們翻牆過來的時候,我拿著刀,趁著劉輝出畫的時候,和他交接刀具,然後我就走了,劉輝則實施殺人。

但是他好像弄錯了,我說是要“捅心臟”,但是劉輝卻留下了心臟處沒有捅,不過我感覺這樣也好,我可以高枕無憂了,我以爲懷疑不到我的。

案件的後續情況江浥塵不想再理會,畢竟每一場刑事案件背後總預示著幾條人命就此煙消雲散,在世界上,只有一塊墓碑的銘文記得他,更或者,是那些懸疑案件,死者死不瞑目,生者在年復一年的等待中,迎來的都是失望。

而自己,何必去碰觸別人的心絃,又何必瞥見過去的血腥?

兩三天就破獲一宗大案,市民交口稱讚警方破案神速。而唯一知道案情內幕的普通人,卻仍舊只是廝混於平凡之中。這件事情過後,江浥塵似乎沒什麼變化,第一次見證血案從發生到破獲整個內容,江浥塵的反應似乎和別人不大一樣。

王永川看到江浥塵的眼睛時,心裡頓時怔了怔。

深邃的讓他看不透。似乎有所覺悟,又似乎仍舊蒙著一層無法走出的陰影,似乎懵懂,似乎清明,似乎在思索,又似乎透著茫然之氣。如霧一般。

他對陳業虎說:“小陳,這小子可是了不得的人,我在想他適合做什麼。”

是的,他應該在城市中扮演一個怎樣的角色?如果是臥底,他的氣質卻是沒有頹廢和消沉的感覺;如果是罪犯,他的思想似乎受著一個不同的信條的影響,以至於他一定不會淪落爲一個罪犯;如果是普通人,那就好比是一顆混在魚目之中的珍珠,他總會發出光芒,即使是在那無盡的漫長的黑夜中。

然而被關注的人卻沒有想這麼多。

由於警方一直封鎖江浥塵參案的消息,所有人都不知道江浥塵當過一會兒警察。江浥塵也不去張揚,只有張夜笙幾個人發現,江浥塵開始變得奇怪。平時,他是一個開朗的人,似乎和周圍的人並無區別,只是到了下午陽光正好的時候,他會選擇一個人獨處,看著勢頭強勁的太陽毫無保留的釋放光和熱。他尤其喜歡從樹葉之間注視太陽,樹葉擺動時,他可以感覺到光線規律性的路徑變化,似乎他就是其中的一份子,他的思想在這閃爍之間沉浸到了一片巨大的汪洋之中,那麼自由,卻又那麼迷茫。

有時候,他也會很做作的一個人爬上校內開闊處的一個小丘,坐在最高處,臉埋在膝蓋間,看著夕陽西下,漸漸沒於羣山間。這一切在他看來,卻彷彿太陽被戳破一般,橘紅色噴濺出來,燃遍了周圍的雲彩,形成燦爛的晚霞,溫軟,朦朧,他的心也彷彿被棉花堆包裹著,酥軟下來 。與此同時,他的喉嚨似乎被噎住一般,不能自主呼吸了,等到他因爲氧氣不足而猝然從自己的思想中掙脫時,才發現天空已經漸漸深了,東方皓月升起。

藉著燈光,江浥塵默默地走上校園小道,此時是七點半左右,他不打算回寢室,而是決定繞著校園外圍走一圈。河濱校區緊緊挨著天遊山風景區西部邊緣,周圍的環境不錯,早上呈現著靜默美,晚上卻倏忽熱鬧起來,倒不是遊人如織,而是各種地攤小販來此經營,江浥塵素來不怎麼待見這一類商販,除了燒烤。他認爲這些人破壞了這裡的氣氛,以至於使他感到了窒息的感覺,一切都是黏膩的,稠糊的。向東走了好久,周圍才安靜下來,他的耳邊應該只有微微的蟬鳴還有簌簌的風聲。

然而一個奇怪的聲波傳入耳廓。

宛若蜂鳴器發出的極高赫茲的尖叫,一聲“咯——耶”的聲音傳來。江浥塵本來無心搭理這噪音,但是心裡忽然一動,循聲望去,卻是一個磨刀老人。

江浥塵來了興趣。他有兩大愛好,一是推理,一是刀。上至用菜刀砍瓜切菜,下至用鉛筆刀削鉛筆,凡是關於刀的,他都喜歡。老人的刀架上,幾把刀是常見的菜刀,而另外幾把刀則是自己製作的,江浥塵一眼就看得出來刀的品質好壞與否。

在他看來,刀乃是刀柄與刃的貼合。菜刀剔骨刀,過於裸露刀刃,而鉛筆刀之類的,又過於含蓄了。而刀架上那幾把刀,卻是切合完美,在江浥塵看來是毫無瑕疵。鋼材比較好,老人應該不會是自己做的,刀柄有幾個沒有褪去的標識碼,顯然,老人的磨刀石是不一樣的,他甚至有可能是把刀摔斷之後重新塑造的。

江浥塵俯下身子,看著幾把刀,由衷發出了讚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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