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音的過程是艱難反覆的,不過總算是,高小云承認(rèn)了自己是被僱傭的,傭金三十萬。但是問及具體細(xì)節(jié),高小云卻選擇了緘默。其原因不言而喻,一是對江勇天保有巨大的不信任感,二是對彭州寧永還保有僥倖心理。
僥倖,是一個人在完全絕望的時候,抓住的一根若有若無的救命稻草。
雖然虛無縹緲,但卻能夠教化人心。
江勇天臉上慢慢呈現(xiàn)出失望的表情,不過也在意料之中,要是高小云全部承認(rèn),不僅三十萬塊錢到不了手,而且還得蹲幾年監(jiān)獄,或者更多。
眼下,無論是警方還是江勇天這裡,對於這起案件,都進(jìn)入僵持狀態(tài)。
江勇天把錄音送到張韻蘭手中。很快,警方做出了決定,撤銷監(jiān)視,並重新審理這個案件。至於錄音中的語音,江勇天自然是做了特殊手段,改變了音色。
從張韻蘭口中,江勇天得知,上次抓捕歸案的十四個人,全部保持沉默。
現(xiàn)在,是等待,還是主動出擊?若是主動出擊了,那麼勢必會留下一定線索,指向自己。若是不出擊,難道還要等待彭州他們繼續(xù)發(fā)難?
江勇天和李慧瑤,嶽鈞進(jìn)行了商討。
商討的地點,在A市隆湖大廈,1702房間。
江勇天走進(jìn)1702的時候,看見了一個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的人——張韻蘭。張韻蘭左眼眨了兩下,示意江勇天坐在自己旁邊。江勇天想起那個晚上,臉一下子紅了,倒是張韻蘭臉上顯得無辜和無所謂。
江勇天一步一步緩緩挪過去,好像腳上掛了個秤砣。身體也是在微微顫抖,好像走向的不是沙發(fā),而是刑場。這一路走得好比長征,其實不到三米,張韻蘭倒是有點著急了,拉著他,一捏一拽,疼得江勇天倒吸一大口涼氣,不小心腳下一滑,徑直撲向張韻蘭。
張韻蘭趕緊屁股往旁邊挪了幾寸,江勇天的臉和張韻蘭的臉是擦肩而過,但是江勇天的鼻子重重的撞在了張韻蘭的肩膀上。張韻蘭穿著一件黑色大衣,肩膀處有個裝飾鐵釦子,這一撞非同小可,江勇天鼻血立刻噴涌而出。
內(nèi)間裡,聽到動靜的李慧瑤和嶽鈞拖拽著高小云走出來,看到了這樣一幅畫面——江勇天把張韻蘭“撲倒”在沙發(fā)上,轉(zhuǎn)過臉的時候,還是滿臉鼻血。嶽鈞,李慧瑤頓時感覺三觀顛覆,身上的五官自然是做出了不可置信,質(zhì)問,戲謔的表情結(jié)合體。
“這……”嶽鈞O字形的嘴終於可以自由活動。“你這什麼玩意兒啊,張韻蘭剛來,你就給嗨起來了。”說完,感覺一個圓柱體撲面而來,隨後眼冒金星——江勇天扔過來一卷衛(wèi)生紙。
“這還是要殺人滅口啊。”李慧瑤這次竟然和嶽鈞站在同一戰(zhàn)線了,雖然他們成爲(wèi)男女朋友已經(jīng)一段時間,但是算計人,往往是主語李慧瑤,賓語嶽鈞。
張韻蘭趕緊撒手放開江勇天,糾正道:“我和江勇天沒有發(fā)生什麼,哪有什麼嗨起來,他根本沒有那個意思——至少我沒有。你呢,江勇天?”
江勇天一思考,這個問題很難回答,說對,說錯,都是不合題意的。於是,他正想使用稱述語序回答這個問題,不料張韻蘭涉世太淺,連自己挖了個這麼大的坑都不知道,甚至把江勇天往坑裡推——“你看,他都默認(rèn)了。”
江勇天簡直想掐死張韻蘭,這坑的好實在。
嶽鈞和李慧瑤眉來眼去的,肯定是領(lǐng)會了其中的內(nèi)涵,嘴角掩飾不住的笑意。李慧瑤還給張韻蘭豎起了大拇指。
張韻蘭則是一臉茫然看著發(fā)生的一切。江勇天心中暗想:這種人只能噹噹文職警察,放到社會上直接是被打成大傻子。
五分鐘後,算是正式開會了,高小云呢,處理得十分簡單,甚至有點粗暴——往他鼻子上用沾了**的毛巾一捂,然後丟入另一個房間的裡間,造成一種錯覺——當(dāng)然,沒事,裡裡外外都反鎖了。
於是會議開始。
但是一開始的氣氛實在是沉悶,四個人裡面,沒有一個人帶頭說話,江勇天掃視一圈,嶽鈞和李慧瑤眉來眼去,不知道在交流什麼——估計是對剛纔的事情展開了一系列奇妙的幻想。張韻蘭卻若有所思的樣子,她坐的位置靠近窗口,她的臉被窗外暗黃的燈光和室內(nèi)潔白的燈光分割成兩片,讓江勇天想起假面舞會。
看了許久,沒人說話,假如沉默是金這句話能應(yīng)驗,那麼這1702算得上是書中的地方了——黃金屋。
江勇天力挽狂瀾,讓1702跳出書中。他說:“現(xiàn)在情況很明確,高小云這是煮熟的鴨子,嘴就硬了,死活撬不開。我這麼做是建立在可以用特殊手段抹掉痕跡的情況下。”所謂抹掉痕跡,就是抹掉“刑訊逼供”的程序。這一點,是要跟警方做個默契配合的。
而“警方”不得不跳出來迴應(yīng)了:“聽說江勇天,你,要直接做掉彭州?我看夠嗆。彭州現(xiàn)在化名蘇俊飛,他跟各個地方的官員有交往。其實這個案子並沒有你們說的這樣——是冰山一角,而是一隻鴕鳥,頭埋進(jìn)地裡了。
“近段時間——從去年年末的時候,A市這種有巨大疑點的食物中毒案件的數(shù)量高達(dá)152件,每件案子的賠償額達(dá)到八十多萬,按這種情況計算,案值豈不是高達(dá)千萬,證據(jù)我們也掌握很多,只是各個方面都沒法聯(lián)繫,也就沒辦法併案處理,更沒辦法抓住鴕鳥的頭了。”
意思是:警方已經(jīng)盡力了。
如果罪犯比作鬼,警察比做人類守護(hù)者,那麼江勇天屬於什麼呢?以古代神話爲(wèi)例子,他就是那個遊走陰陽的鐘馗,觸摸了警察法力施展不到的地方,去伏魔。但是有一個小小的不同點——鍾馗抓鬼那是就地正法,而江勇天則是把鬼拖到人間去,讓警察幹掉。
張韻蘭一番話,道出了形式的嚴(yán)峻。她還說道,上頭關(guān)係已經(jīng)伸展到這裡了,要求立刻釋放寧永。
“操!”嶽鈞罵道。
其他三人均是沉默不語,似乎對此感到認(rèn)同。江勇天吩咐道:“李慧瑤,查一下蘇俊飛這個人。”
他頓了頓,然後說:“嶽鈞,下次行動我會帶著你的。”
正說著,李慧瑤擺弄幾下電腦,蘇俊飛的個人簡介,便一覽無遺了。蘇俊飛似乎忘了自己原形畢露時,是一個通緝犯,竟然開了博客,叫做“井廢”,很顯然,井和警諧音,光天化日之下嘚瑟成這個樣子,沒有後臺不可能。
江勇天卻留意了這個博客,看了看最近消息,發(fā)現(xiàn)就在前一天,也就是四月七日,蘇俊飛發(fā)了一條公告,@了不少好友,說要舉行慶功會,在A市市中心的冰燁大廈503舉行。至於其他的,都是私信,自然是瀏覽不了了。
江勇天嘴角露出一個微笑。
大家都知道,他腦子裡的破壞慾蠢蠢欲動——這欲動不比小蟲子蹬蹬腿,而是大象蹬蹬腿——這種動作勢必極具破壞力,充滿未知因素,以及決定此案的走向。
“我的天,你們都看出來了!”江勇天很滿意得道。
“這……”張韻蘭剛要開口,卻被江勇天無情拒絕:“我知道,你是怕我和嶽鈞被活活打死啊!?不可能!那個叫方鵬的應(yīng)該告訴你了,嶽鈞是格鬥高手;你怕我和嶽鈞被警方抓住!?更不可能!我們哪次被抓住了,你們拿不出證據(jù)的!”
然後,江勇天立刻在張韻蘭憤怒的眼神中舉手投降,尷尬的轉(zhuǎn)過身,吩咐李慧瑤:“麻煩找一下那個冰燁大廈的各種圖,包括電路,房間,最好還有工作人員輪班表格。”
李慧瑤沒好氣道:“前兩個我可以給你弄到,但是工作人員輪班?你別嚇我好不好!我又不是大樓老闆,再說了冰燁大廈是一個大廈!每層樓的東西都是不一樣的好不!?”
江勇天奸笑道:“沒讓你查,是讓你找!找是什麼?只有上網(wǎng)嗎?實地考察會不會!”
李慧瑤氣得要吐血,張韻蘭更是氣得面紅耳赤,舉起拳頭,硬生生垂向江勇天的後背,江勇天躲閃不及,只聽得“嘎達(dá)”一聲清脆的響聲,江勇天舊傷未愈再添新傷,受傷頻率好比海上波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偶爾來個巨浪。
不過事情總算辦完了。
李慧瑤和嶽鈞騎著電動車,自然是結(jié)伴而走。
臨走,嶽鈞對江勇天隱晦的說道:“你跟張韻蘭後一批走吧,高小云我們領(lǐng)走了。”
說罷,關(guān)上門。還有半個小時,他們才能走出這個房間。
室內(nèi)的氣氛從嚴(yán)峻變的尷尬,江勇天和張韻蘭同坐一個沙發(fā),張韻蘭坐在最右邊,江勇天不敢離她太遠(yuǎn),也不敢靠她太近,三坐沙發(fā),坐了兩個半座,屁股自然是受了點委屈。
直到出門,雙方都保持緘默。
走到樓下,吹著夜風(fēng),腦子自然是清醒了許多。
分別時,張韻蘭忽然轉(zhuǎn)過頭來,江勇天也轉(zhuǎn)過身去,看到張韻蘭飄飛的馬尾,和隨意披散的幾簇髮絲飛揚(yáng)在路燈下。
“我很想知道,你爲(wèi)什麼要這麼做。”張韻蘭很認(rèn)真的問道。
“因爲(wèi)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