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羲、彌以及窩貍,在澤的帶領(lǐng)下走進那座最高大的石屋。
這座石屋內(nèi)部寬闊而敞亮,牆面、地磚以及屋頂都是大塊上好的青壁石打磨的,這種青壁石防蟲又防潮,光滑且?guī)е还瑟氂械氖|(zhì)香氣,讓人聯(lián)想到雨後的森林。
石屋的屋頂最中心處鑿了一個圓形大洞,有耀眼的陽光從那個大洞中直直照入,正好照在底下放置的龐大石牀上。
陽光籠罩的石牀上,靜靜地躺著一個類人形生物……這個類人形生物的身軀很龐大,幾乎是人類的兩倍。皮膚已經(jīng)完全樹化了,和樹皮一樣粗糙龜裂,挖一片下來或許跟普通樹皮任何區(qū)別,厚厚地包裹了一層,就像一副厚重的鎧甲。
石牀上鋪著厚厚的溼潤的泥土,它的後背,包括四肢,頭部都長著密密的根鬚,順著石牀深深扎進土壤中,與石牀連接在一起。
此刻它四肢攤開著,就像被釘在了石牀上,一動不動的,如果不是胸膛微微有起伏,幾乎像是個死物。
葉羲看到時呆了一下,隨即才反應(yīng)過來,“它”應(yīng)該就是樹人族的族長。
它彷彿聽到了動靜,樹皮一樣龜裂的眼皮慢慢睜開一條縫,露出裡面黑色的晶狀體來。頭部嘴巴的位置裂開一條縫,吃力地慢騰騰地發(fā)出聲音:“過……來……” щшш★ Tтkд n★ co
聲音像被鋸齒磨過,嘶啞得可怕。
看到樹人族族長的模樣,葉羲包括干鏚的兩名戰(zhàn)士都有些頭皮發(fā)麻。
樹人族的人原來快死了的時候會變成這幅模樣嗎……這樣看著自己變成一顆真正的樹?
“過來吧,孩子們?!贝认槎挽愕穆曇糇允癄椺岱巾懫?。
三人這才發(fā)現(xiàn),石牀後方原來還靜靜地坐著一個老者。
或許是因爲(wèi)石牀上空的陽光太耀眼,又或許是石牀上的“人”太令人震驚,所以他們都沒發(fā)現(xiàn)背陽處還坐著一名老人,一直和藹地看著他們。
這個發(fā)現(xiàn)差點沒讓三人的冷汗滑下來。
他們身爲(wèi)戰(zhàn)士,甚至是戰(zhàn)士中的佼佼者竟然這麼大意!如果對方有敵意,他們甚至連自己什麼時候死的都不知道!
不過三人馬上又釋然了,對方畢竟是傳說中的大巫,沒有及時察覺一名大巫一點都不可恥。
三人走到石牀邊,恭敬地齊齊行了個禮:“見過樹人族大巫,見過樹人族族長。”
彌和窩貍有些緊張。
大巫可是傳說中的存在,見他一面比摘十朵異花還難,連他們干鏚部落的酋長和巫都沒有幸見過一面。可此刻這位大巫卻在半步遠的地方看著他們!
葉羲還好些,因爲(wèi)他曾在大草原中見識過另一名大巫的風(fēng)采。
那名大巫黑袍烈烈,拄著骨杖大步流星地在寬闊的大草原上行走,一路行來羣獸辟易,萬蟲驚退,其超然風(fēng)姿令人久久難以忘懷。
他看了一眼眼前的大巫。相比起那位黑袍大巫,這名樹人族的大巫看起來更像一名身體健康的普通老人,他臉色紅潤,滿頭蓬鬆銀髮,留著雪白的鬍子,有些鶴髮童顏的感覺。
可就是眼前這名看似普通的老人,曾控制著鋪天蓋地的樹根,覆蓋方圓幾裡的裸地。
葉羲看了一眼就不敢多看,和另外兩名戰(zhàn)士一樣,眼皮垂下,一動不動地盯著地面。
大巫充滿讚許的目光掃過面前的三名戰(zhàn)士,又在葉羲身上格外多停頓了一會兒,才微笑道:“你們都很優(yōu)秀?!?
大巫的聲音十分溫和,讓人聯(lián)想到寒冬的暖陽。
“多謝大巫!”
葉羲還好些,彌和窩貍得到大巫的誇獎激動得臉頰漲紅,那一腔激動喜悅之情雖竭力自持,但還是從眼角眉梢中透出來了。可能有尾巴的話,兩人這會兒已經(jīng)搖起來了。
樹人族大巫看了一旁的澤一眼,澤立刻把陶罐捧來,打開蓋子從裡面掏出三枚骨牌一一遞給三人。
骨牌潔白晶瑩,在陽光照耀下籠罩著一層夢幻的白色光暈,而上面畫著的硃紅色巫紋,好像有生命似得,隱隱在流轉(zhuǎn)。
葉羲接過骨牌時吃了一驚,因爲(wèi)這骨牌比他想象的沉重得多,葉羲估計這一塊巴掌大的骨牌得有十幾斤,密度大得簡直恐怖。
澤分過祝福骨牌後就把陶罐收了起來,站在大巫身後。
大巫緩緩道:“這三枚祝福骨牌是給你們這次比斗的獎勵,你們先收下。”
“至於樹精石……它是十分珍貴的信物,以防丟失,遠行前你們再過來一趟,澤會把樹精石交給你們。”
三人自然沒有異議,齊齊應(yīng)道:“是!”
大巫微笑著點點頭:“商隊大概還有一個月左右纔會出發(fā),這一個月裡你們可以好好準(zhǔn)備一番?!?
“是!”
大巫很和藹地笑著說:“不用這麼拘謹,這次是我們樹人族要勞煩你們了?!?
“不敢不敢!”三人惶恐地連聲道。
開玩笑!這位可是大巫??!就是他們部落的巫到他面前也得恭恭敬敬,半低著頭答話,他們這些小輩怎麼敢在大巫面前說什麼勞煩。
大巫忽然站了起來,拄著骨杖慢慢走到石牀旁邊,整個人曝露在白熾的陽光下。他穿著純白色的長袍,滿頭雪白蓬鬆的頭髮和長袍在陽光的照耀下,白的刺人眼球。
他低頭看著樹人族族長。
樹人族族長的眼睛只睜開了一道縫隙,黑色晶瑩的眼球有些溼潤,隱隱泛著晶瑩的淚光。
大巫和他靜靜對視了一會兒,輕輕嘆了口氣,拍拍它的肩膀,轉(zhuǎn)頭對三人道:“這次的任務(wù)對我們樹人族的意義,不止是找到失散的同族這麼簡單。”
三人愣了愣。
“此行更重要的,是救我們樹人族的族長。”大巫臉色凝重,拄著骨杖看著三人。
窩貍?cè)滩蛔≌痼@地擡起了頭:“……救族長?”
“九百多年前,我們失散的族人中,有一人正是那時樹人族的族長,他失散時手中拿著我們樹人族的至寶——生髮源晶?!?
“生髮源晶含有我們樹人族最本源的力量,可以彌補樹人因爲(wèi)意外而損耗的生命精華,使樹人恢復(fù)健康?!?
“所以這次請你們?nèi)フ椅覀兊耐澹粌H是爲(wèi)了確認他們的近況,也是爲(wèi)了把生髮源晶拿回來,救我們的族長?!?
窩貍敏銳地捕捉到了關(guān)鍵詞,微微瞪大了眼,脫口道:“難道樹人族族長這樣……不是因爲(wèi)歲數(shù)到了?”
大巫沉默了一瞬,就這麼拄著骨杖看著他。
此刻樹人族的大巫沐浴在盛陽中,渾身刺目的雪白,好像在發(fā)著光般,有一種耀眼的神聖感。此刻這麼不說話地看著人,不止是窩貍,就連葉羲都有一種窒息般的壓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