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缺碎地，形若缺角的彎月，面積不算太大。
龐堅將神識釋放，整個碎地都能盡收眼底，他能聽到下方那些人的談話，能看到想看到的任何人。
——除了董天擇。
潮溼幽谷中的董天擇氣息朦朧，以淡薄血光和魂能遮蔽自身，令他不能一眼看清。
不過很顯然，他在缺角碎地上空出現的剎那，董天擇便已生出警覺，知道是他尋來了。
“還是不想見我？”
這般想著，龐堅眉梢一動，聚音成線傳聲給熟悉的幾人。
雷坤，韓婷兩人，臉上乍現喜色，趕忙從陰靈廟教徒彙集之地離開。
“我是龐堅。”
落在碎地一方密林的龐堅，恢復藍色衣衫裝扮，腰間懸掛劍令。
他看向一位出自紅山的洞玄境修士，奇道：“你們怎麼沒有被接引到啓天大陸？”
這片佔地數十里的山林，被紅山的修行者佔領，裡頭一共也只有幾百人。
他們的修爲境界，大多都在通脈、洗髓、先天，洞玄境者只有寥寥幾人。
而且，全部是洞玄境初期，該是剛突破不久。
“龐堅！劍樓的龐堅！”
邵洋激動不已。
他先鞠身一禮，方道：“當初在啓天大陸接引各方的船艦，不止是劍樓的劍舟，還有第一界各方宗派神國的船舶。”
“咳咳。”
邵洋低頭咳嗽幾聲，解釋道：“那時樓主音訊全無，劍樓暫由大長老蔣冉掌控。大長老那邊的人……明知道紅山和劍樓的關係，卻不肯安排所有紅山成員進入啓天大陸。”
“姜梨，還有一些人有幸乘坐劍舟直接去了啓天大陸，我們可就沒那麼幸運了。”
他知道周卿塵、姜梨、韓都平等人，和龐堅關係緊密，加上不久前周卿塵也曾待過一段時間，便故意提龐堅熟悉的人。
“在我們這些人當中，有一部分是曾經依附紅山的家族子弟，還有一部分是紅山門人的家眷，不完全都是紅山子弟。”
他爲龐堅詳細解惑一番，滿臉希冀地問道：“聽聞，大長老蔣冉和樓主重歸於好了？那麼，你這趟前來可是要接引我們去啓天大陸？”
不等龐堅回答，邵洋又自顧自地說道：“附近的碎地亂作一團，大家都不想死，可又沒辦法進入第一界謀生。”
“等異族來犯時，一定會從碎地下手，最後纔會攻擊啓天和魔淵大陸。”
“所以，既然上不了天上，那麼能在啓天大陸多存活一陣子也是好的。”
五個在近期破境的洞玄境修士，也和邵洋一樣散落在龐堅身旁，都是眼巴巴地看著他，渴望能夠被帶往啓天大陸。
在他們當中，最年輕的也過了四十歲，年老的已經超過百歲。
說話的邵洋還是最年輕的那個，四十多歲的年齡洞玄境的修爲，資質實在是平平無奇，在修行路上註定不可能有太大成就。
“龐堅！”
依訊而來的雷坤，老遠就發出爽朗的大笑聲：“你在玄幽大陸待的時間太短了，老雷我聽聞你的消息，準備去見一見你的時候，你又匆匆去了聖靈大陸。龐堅，老雷真心要謝謝你，也要謝謝你們劍樓！”
“別客氣，你兒子一事，是我早就答應你的。”龐堅嘴角逸出笑容，不由想起了從雲雷禁地離開時，和他在雲帆上痛快吃喝的那段時光。
“嫂夫人，還有……”龐堅心存愧疚，道：“我並沒能照顧好所有人。”
“她倆，對我沒那麼重要的。”雷坤擺擺手，滿不在乎地說道：“老雷我女人多了去了，可兒子只有那麼一個！女人而已，有什麼重要的？老雷我又從來不缺！”
旁邊一道欲要殺人的目光，令他突然心生寒意。
“韓婷啊，嘿嘿，我隨口說說而已。”雷坤縮頭乾笑一聲。
身材火爆至極的韓婷懶得搭理他，深吸一口氣，明眸複雜地說道：“龐堅，好久不見。”
“是有很久沒見了。”龐堅輕輕點頭，眉梢一動，問道：“高源呢？”
“死在了玄幽大陸。”韓婷豔麗的臉頰上，縈繞著悲哀之意，淡淡說道：“我們那一批散修死了很多。他，連豐，還有很多境界更爲精深者。我們拼命和異族戰鬥，四處獵殺兇獸積攢貢獻值，想換取珍稀的靈訣法寶。”
“也想，換取一個去第一界生存的資格。”
她自嘲地笑了笑，隨手取出了天眼，道：“我的貢獻值，只夠我兌換成丹丸器物，去第一界任何大陸所需的貢獻值都至少五千起步。而我，天眼內的貢獻值，目前只有三百而已。”
“老雷我還餘七百，也不足以進入第一界。”雷坤插了一句話，咧嘴說道：“我兌換了一件雷屬性的靈寶，就幾乎耗盡了所有的貢獻值。”
“龐堅，我想去啓天大陸，不知你能否和劍樓那邊說一說？”
那些沒資格參與下界戰鬥的紅山弟子，見兩人拿出天眼來，還顯得有些羨慕的樣子。
“我另外有個地方，可以供你們安身立命，你們不如考慮一下。”龐堅思索著，道：“那裡靈氣比這裡濃郁，將來……還有望升到第一界。”
“升到第一界？！”
衆人頓時驚叫起來。
“雷坤，你去幽谷那邊和董天擇說一聲。就說，我願將所有陰靈廟的人，一同帶入磐石碎地，你問問他的看法。”龐堅道。
“以你倆的關係，需要我在中間傳話嗎？”雷坤一臉不解。
“需要。”“哦，那好。”
以雷坤凝神境的修爲，來回一趟也就半刻鐘。
他回來後，便道：“董天擇說了，陰靈廟的人你可以全部帶上，他自己暫時不想回那個磐石碎地。”
“那，就先這樣吧。”
……
當龐堅決意放開磐石碎地時，就和師父厲兆天暗中互通款曲了。
待到厲兆天得知那塊碎地的面積，真實的狀況，還有內部的玄龜，九級的冰甲鰻龍，加上衆多的冰族族人。
厲兆天在吃驚之餘，立即就重視了起來，馬上以劍令傳遞訊息。
元濟碎地。
穆皚川放下劍令，來到了空間傳送陣的位置，二話不說就開始拆卸陣列。
“穆長老，你這是何意？”
一位也是長期坐鎮於此的寂滅境大修，震驚地從停泊的大型劍舟飛出，怪叫道：“這塊元濟碎地，總部那邊難道不打算要了？”
“聖靈大陸的龍窟，都言明要和人族分道揚鑣了，我們留在元濟碎地也沒必要了。”穆皚川邊拆卸空間傳送陣，邊道：“待會，所有停泊於此的劍舟全部發動，我們放棄元濟碎地，以後也不再和聖靈大陸的妖族來往。”
“回總部嗎？”
“不是，樓主另外安排了一個地方，讓我們從今以後都駐紮在那裡。”
“何處？”
“一個叫磐石的碎地。”
……
啓天大陸。
白雲城的城外，一個名叫天心鎮的城鎮中。
戚青松和莊玉妍兩人一起，在天心鎮的周家宅院，找到了近期嗜酒如命的周卿塵，還有日日照顧他的姜梨。
“他怎麼變成這樣了？”
戚青松眉頭一挑，看著渾身酒氣沖天的周卿塵。
周卿塵臉上的鬍鬚，密集的都不能瞧出他原本的模樣了，這架勢恐怕一兩個月都沒刮過鬍子了。
“死了一個韓都平，他就這樣了？”戚青松哼了一聲，冷冷道：“江揚，段靖，徐玄輪，唐燦，曾玉嵐，宋紫荷！這些我劍樓的內門弟子，我的至交好友們，一個接著一個在我面前戰死，我是不是要自刎當場！”
周卿塵搖頭飲酒，道：“不僅僅只是韓都平。”
“姜梨，到底什麼情況？”戚青松皺眉。
一直都有點怕他的姜梨，怯怯地說道：“你們劍樓，還有天水澤、天幕崖，已在將凝神境以下的重要弟子，悄悄往第一界遷移了。”
“可在這個天心鎮，生活著的他們周家族人，還有紅山的那些弟子卻無人理睬。”
“這裡也有幾千號人呢，絕大多數都是通脈、洗髓和先天境，還有沒能踏上修行路的凡人。”
“只要污濁異力上涌，在啓天大陸瀰漫開來，他們拿什麼活命啊？”
“周師弟是因爲這個事情看不到希望，感覺自己無能爲力，纔會整日借酒消愁。”
姜梨解釋。
莊玉妍輕嘆一聲，苦澀道：“我們劍樓，在第一界也沒一塊屬於我們的土地。你們也知道了，樓主……晉升真神失敗了。爲了延續劍樓的傳承，將低境界的弟子送上去，劍樓也花費了不小代價。”
她沒有隱瞞什麼，而是實話實話：“對紅山，對周家族人，對於更多的那些人，劍樓真的是沒那個能力。”
“不過……”
她豐澤脣角逸出笑容：“樓主傳訊，說是龐堅的意思，他讓我們過來帶上週卿塵，還有周卿塵的族人去另外一個地方生存。”
“那裡，似乎叫做磐石碎地。”
話罷，她靜靜地望著周卿塵。
醉醺醺的周卿塵，聽到磐石碎地四個字時，當即運轉力量剔除渾身酒意。
並輕喝道：“我這便安排族人和紅山弟子前往磐石碎地！戚青松，給我搞一些雲帆類的飛行器物，不會難爲你吧？”
戚青松板著臉，哼哼道：“這很難爲人！”
“你特孃的不是劉君宏的徒弟嗎？老子又不是找你索要劍舟，你還給我推三阻四！”周卿塵破口大罵。
“有空間傳送陣可用，何必要動用劍舟？”戚青松翻了個白眼，道：“明明一霎就能到，爲何非要千里迢迢？”
周卿塵一驚：“磐石碎地，現在都有空間傳送陣坐落了？”
“你以爲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