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貍妖瞳落在龐堅身上。
“我傷勢沒有痊癒,之前那位深眠時,我也不敢離開聖靈大陸。沉眠狀態(tài)的他,能覺察到我的動向。我若敢離開,就意味著我心懷怨恨,意味著我和聖靈大陸的妖族分道揚(yáng)鑣?!?
“我真的不敢……”
白貍輕輕搖頭,再道:“可我也沒地方可去,就尋到這個沒有妖王和大妖坐鎮(zhèn)的地帶。我只是在等,等那些妖王開戰(zhàn),等那位醒來後將注意力放在巖熊他們的戰(zhàn)鬥上?!?
“我現(xiàn)在打算離開聖靈大陸,準(zhǔn)備換一個外部天地謀生,而你忽然從地底現(xiàn)身。”
她妖瞳中突然閃現(xiàn)出掙扎。
掙扎的是,要不要對龐堅下手,掠奪龐堅的一切。
“劍樓,厲兆天?!?
“神物,和蘊(yùn)含神性的神魂?!?
“還有……”
白貍內(nèi)心嘀咕衡量。
如今的她,戰(zhàn)力已經(jīng)恢復(fù)部分,以黑白雙瞳營造的異世界,她有能力將其再現(xiàn)。
她自信她動用全力,應(yīng)該可以再次制住龐堅,將龐堅身上現(xiàn)有的一切剝奪。
神物“凜冬之心”,她能在外面世界賣個好價錢,她相信在龐堅的儲物器皿內(nèi),一定還有別的好東西。
另外,龐堅特殊的神魂,對她更是充滿了誘惑。
殺了龐堅,拿到龐堅持有的一切,趁著老雷龍的注意力焦點(diǎn)放在六大妖王之戰(zhàn)上,悄悄逃離聖靈大陸。
可是……
她看到龐堅捏住了劍令,也知道身爲(wèi)厲兆天的親傳弟子,在同爲(wèi)第二界的聖靈大陸,龐堅應(yīng)該能通過劍令傳遞訊息出去。
劍樓,厲兆天,令她心生猶豫。
隨後,她又想到在她重傷之後,龐堅奮力追上來要爲(wèi)她療傷的行爲(wèi)舉止。
“罷了?!?
她露出淒涼無奈的慘笑,遺憾地?fù)u了搖頭,以同樣佈滿裂痕的兩隻小手,捧著自己傷痕累累的臉頰,道:“殺了你,離開聖靈大陸以後,還要去面對劍樓和厲兆天。你如果是那幾個,背後站著真神的小傢伙,我都不會有那麼多的顧慮?!?
“厲兆天的話,真的是會鍥而不捨地,在整個煉獄追殺我?!?
“哎,我可真是命苦吶。”
白貍自怨自憐道。
龐堅心底泛著寒意,沒想到她會如此坦白地,說出她的顧慮和她本想做的事情。
沉默片刻,龐堅突然冒險地說道:“現(xiàn)在,我們便打算離開聖靈大陸。伱要是願意的話,我們或許能夠以劍舟捎帶你一程。”
白貍愕然:“你沒聽明白嗎?剛剛我就想殺你了,即使是現(xiàn)在,我都還有點(diǎn)猶豫。你的神魂非常吸引我,讓我很想不顧一切地蠶食。”
“想是想,做歸做。只要你還沒有做,一切就有緩和的餘地?!饼媹哉J(rèn)真說道。
“你確認(rèn),要邀請我一起乘坐劍舟?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們所有人加起來,都未必抵得住我的一擊。”白貍冷聲道。
聞言,龐堅又猶豫起來,忙道:“那麼,我們以後再會吧。”
略顯費(fèi)力地?fù)]了揮手,作勢和白貍妖王告別後,他便躺在草地上,以生命之葉治癒體內(nèi)傷創(chuàng)。
依照他和玄龜?shù)募s定,他將玄龜盾甲送入巖熊妖王的領(lǐng)地後,就要立即離開聖靈大陸。
因爲(wèi),接下來的每一場妖神競奪戰(zhàn),他們都沒有干涉的資格和力量。
覺醒一部分記憶的玄龜,此刻還在被龍窟幽禁,只有他儘快逃離聖靈大陸,迴歸磐石碎地或者別的地方。
玄龜才能通過“煉獄之門”銅牌,如他瞬移到玄龜身旁時,也瞬移到他的身旁。
如此,玄龜才能趁著老雷龍甦醒,趁著妖神之戰(zhàn)的競奪,從龍窟掙脫出去。
但他必須是在聖靈大陸之外,不然以那頭老龍的恐怖能力,以其對聖靈大陸的掌控,還是能找到玄龜。
如此沉思片刻,龐堅瞇眼一看,發(fā)現(xiàn)白貍妖王依然還在,奇道:“你怎麼不走?”
白貍反問:“那你怎麼不走?”
龐堅道:“我受了傷,需要時間恢復(fù)。”
“我也受了傷?!?
九級的白貍妖王,以一對烏黑妖異的眼瞳,注視著龐堅傷勢的恢復(fù)。
龐堅如她一般充斥著傷口的皮膚,因碧綠色生命精能的滋養(yǎng),因其“造化神池”內(nèi)純淨(jìng)而渾厚的血力,以極其直觀的速度癒合。
她瞇眼聆聽,還聽到龐堅骨骼輕微的活動聲,聽到其臟腑的移位。
她伸出丁香小舌,舔了一下蒼白脣角,用一種令龐堅感覺怪異的語氣說道:“你當(dāng)時說的那番話,還能作數(shù)嗎?”
龐堅不解道:“什麼?”
“你說過,你願爲(wèi)我療傷,只要我將來……”
白貍話音頓住。
她妖瞳充滿謹(jǐn)慎地,看向了龍窟的位置,道:“我不敢說出來。在沒有離開聖靈大陸前,有些話我是不敢講的。我怕,怕那些龍能夠聽得見,我怕……再次遭遇同樣的對待。那頭金龍離開時,說過再有下次我就會死?!?
她嬌小身軀明顯地顫慄起來。
她的舉動充分說明了,她對龍窟有著深入骨髓的恐懼,正因過於恐懼龍窟的威懾,她上次都不敢讓龐堅療傷。
她是妖族中的異類,她妖魂天生強(qiáng)大,而妖軀卻不如同級的大妖。
那頭對她實(shí)施半凌遲酷刑的龍,對她的狀況特別瞭解,於是就去重創(chuàng)她最弱的妖軀,讓她至今都沒能恢復(fù)。
龐堅的自我療傷,讓她看到了在短時間痊癒的可能性,於是舊事重提。
“作數(shù)?!?
龐堅思忖著說道。
“那麼,請你爲(wèi)我療傷,並送我離開聖靈大陸?!卑棕傡`動一掠,凝爲(wèi)一道光虹落在龐堅身旁。
“我要先爲(wèi)自己療傷,然後才輪到你。”
“我知道,我是過來保護(hù)你的?!?
“不用,你還是離我遠(yuǎn)一點(diǎn)吧。你這樣湊近看著我,我總感覺你要吞掉我的神魂。我知道你只是妖軀重創(chuàng),你的妖魂依舊可怕。”
“劍樓小子,你是在害怕我嗎?”
“有一點(diǎn)。”
一番“友好”的交流後。
白貍哼了一聲,冷著臉重新回到枝葉茂密的樹叢,並再次變爲(wèi)山貍般的形態(tài)。
……
半日後。
皮膚表面沒有異狀,臟腑、骨骼還沒調(diào)整好的龐堅,領(lǐng)著一隻毛髮雪白的貍貓,回到了黑炎山。
“師姐,我們離開聖靈大陸,越快越好?!? 龐堅飛入劍舟。
“嗖!”
肉身有明顯刻痕沒有癒合的貍貓,緊隨其後,就在他旁邊蹲坐下來。
圍繞劍舟散落著,正各自調(diào)息的一行人,吃驚地看著形態(tài)可愛的貍貓。
“她是?”柳游魚緊緊握住玄天神鏡,五指因過於用力而骨節(jié)突出。
這位有些內(nèi)向的柳家小姐,不安地說道:“是她嗎?!”
“是我。”
白貍姿態(tài)傲慢地口吐人言。
蹲坐在龐堅身旁的她,還舉起握著血色獸瞳的貓爪,道:“有這個東西在我手上,就連你們這艘劍舟飛逝在聖靈大陸,一般妖王也都發(fā)現(xiàn)不了你們。劍樓的這個小子,求我護(hù)送他一程,送你們離開聖靈大陸?!?
“我算是勉爲(wèi)其難地答應(yīng)了他?!?
臭屁的白貍,似乎很是要面子,她半句不提龐堅要爲(wèi)她療傷,而她要依賴劍舟逃脫,反而說是龐堅求她。
“這東西是我的!”董天擇臉色一寒,道:“是元旻妖王的麾下,在那片海域搶了過去?!?
“有膽,你就去找元旻妖王索要?!卑棕傃退粯颖?,齜牙冷笑:“東西,是我憑本事拿來的,你想要搶回去嗎?”
董天擇目光陰鬱,有些猶豫地看向龐堅。
“她的妖魂沒有任何損傷?!饼媹暂p聲道。
“算了,我反正也不知該如何使用?!倍鞊裆钗豢跉?,自己找了一個角落坐下,閉著眼佯裝看不見這隻白色貍貓。
這時,劍舟也凌空而起。
“師弟,什麼情況?”胡媛菲以劍令傳音。
“她想逃脫聖靈大陸,我猜她想擺脫龍窟的制衡,去第四界的北岐碎地。劍舟,也算是一種遮掩,那血色獸瞳還能隱藏她的存在。在雷龍醒著,密切關(guān)注六大妖王戰(zhàn)鬥時,不會太在意她?!?
“你讓她和我們一起,不會害死大家吧?”
“龍窟,不是很怕那幾位背後的真神,可她是懼怕的。還有,我感覺她更懼怕我們的師傅,應(yīng)該沒事?!?
“希望如此。”
胡媛菲一路小心,時刻關(guān)注著那隻看似可愛的白貍妖王,生恐這妖王突然發(fā)難。
……
一方乾裂的巖地。
一名身穿金色長衫,面容硬朗的男子,額頭生有金色龍角。
他踩著一頭沒有化形爲(wèi)人,妖軀卻縮小千百倍的九級金巖獸,以其鋒利如金色利劍般的五指,在這頭以皮肉堅厚著稱的金巖獸身上,留下一條條深刻的刻痕。
刻痕並不入骨,卻恰巧能斷其妖脈和血肉,折損其大道根基。
“皓天神國的來人,既然來見過冰鴛,你該如實(shí)向龍窟稟告的。”
他低頭望著金巖獸的眼瞳。
和他血脈一致,也是九級的金巖獸,妖瞳佈滿痛苦和驚懼,哀嚎道:“我知道的時候已經(jīng)遲了!龍斬大人,請你相信我,在我想告知你時,冰鴛和雙面鬼蛛的戰(zhàn)鬥都開啓了!”
“總之是你遲了?!?
名爲(wèi)龍斬的金色男子,舔了舔嘴角,看向這頭九級妖王的妖心。
九級金巖獸的妖心,對身爲(wèi)金龍的他,還是有一點(diǎn)吸引力的。
“大人饒命??!”
九級金巖獸絕望到了極點(diǎn)。
“算了,只取你一隻妖瞳好了。你們九級金巖獸的妖心,在最近數(shù)百年期間,我都吞吃三顆了。”
在金巖獸感激涕零的道謝聲中,龍斬一隻手化爲(wèi)金色龍爪,輕鬆挖掉金巖獸的一隻眼。
眼眶流血的金巖獸,忍著疼痛和內(nèi)心悲憤,哆哆嗦嗦地逃走了。
他心底很清楚,被這頭九級金龍吞下的三頭金巖獸,都是他族內(nèi)的老前輩,和他還有血緣關(guān)係。
可他又能如何?
首先,他金巖獸的血脈並不完整,至今也沒全部涌現(xiàn)。
其次,以金巖獸族羣的潛力和能力,他就是血脈天賦全部爆發(fā)出來,並達(dá)到九級巔峰的程度,還是沒一點(diǎn)信心能勝過龍族金龍出身的龍斬。
龍斬,乃是龍窟的一柄鋒銳利器,在整個妖族中地位都無比顯赫。
達(dá)到九級的妖族,誰敢說有把握能勝過龍斬?
目前競奪妖神席位的,那位輩分最老底蘊(yùn)最深厚的巖熊,也未必能夠和龍斬一戰(zhàn)。
他們整個金巖獸族羣,對這個金龍都只有恐懼,而興不起反抗的念頭。
……
“咦!”
下方的龍斬,看著劍舟飛逝而過,嘴角逸出戲謔笑意:“白貍啊白貍,虧你想得出和劍舟一起離開。可你或許是忘了,那血色獸瞳有著一條裂縫,並不能完全遮蔽你的全部氣息。”
“而我留下的傷口,在沒有徹底癒合前,我是能感覺到的?!?
“只是,劍樓那邊的厲兆天,的確是有點(diǎn)麻煩啊?!?
他摸著下巴沉吟。
……
劍舟內(nèi)。
白色貍貓瑟瑟發(fā)抖,嗓音尖利刺耳:“龍斬在下面,我感覺到了!這東西,這東西被留下了一條口子,它未能遮蔽我!”
覺察到龍斬以後,白貍妖王明顯恐慌了,踩著貓爪焦慮地踱步。
她妖瞳時而黑,時而白,如在思考要不要跪求龍窟的諒解。
“龍斬,就是割裂你妖軀的那頭龍?”龐堅奇道。
“就是他!一頭九級的金龍,他比現(xiàn)在搶奪妖神之位的,另外六個妖王都要強(qiáng)??!”白貍妖王焦躁不安地嚷嚷。
“那,他爲(wèi)何不去競奪妖神之位?他這麼強(qiáng)大,龍窟難道不給他鋪路?”周卿塵詢問。
“因爲(wèi)在這條金之神路上,已經(jīng)存在一位你們?nèi)俗宓恼嫔?。你們?nèi)俗蹇梢栽谛逕挄r,早早挑選一條合適的,沒有被人給強(qiáng)佔(zhàn)的神路去努力。而龍族,生下來血脈屬性就固定了,他龍斬根本沒得選。”
白貍看向梵塵,道:“在那條金之神路的盡頭,站著太一神國的真神梵奧。這位只要活著,就是有妖神席位空出來,龍斬也沒資格問鼎妖神?!?
“他折磨我,又去折磨別人,就是恨梵奧還活著,明明機(jī)會出來了,他卻成不了妖神。”
“他已經(jīng)摺磨的我夠嗆了,我只希望他不要盯著我不放,不要在中途狙殺這艘劍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