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斃(1)
暴斃(1)
黃師德一瞧自己的寢房內滿是惡臭之味,牀前停放著一口漆黑的棺槨,房頂上還晃著幾個紅燈籠,並且時不時冒出煙來,頓時被嚇得腿軟了,臉色也變得一片悽白。若不是刀疤龍在一旁攙扶著,他一準會被眼前的陰森景象嚇得癱倒在地。
刀疤龍平日裡是個敢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玩命的主兒,常常自稱百無禁忌,可見了這屋子的詭異佈局後,不禁頭皮發麻。但在這節骨眼上,他也不敢露怯,只得輕聲安慰道:“黃老爺,莫怕,一切有我呢!”
“如此陰森詭異之地,豈是人待的地方?”黃師德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哆哆嗦嗦地問閻七娘。
閻七娘一臉嚴肅地說道:“黃老爺,人死爲骨,骨亦同人。自古以來,敬人有敬人的禮法,拜骨有拜骨的規矩,您不用怕,我已經用秘法固封了棺中骨,您儘可安心敘父子之情,不用擔心自身的安全。”
“黃老爺,我這兒有一塊上好的護身符玉。這些年來,我將它戴在身上,凡事都能逢兇化吉。”刀疤龍一把扯下脖子上的護身符玉遞給了黃師德,
還沒等黃師德接過去,閻七娘直接攔著說道:“龍爺的一片好心,只怕黃老爺無福受用了。黃老爺非但不能戴這些器物,而且連裹身的衣服都不能多穿,只穿一件白色褂衣即可?!?
黃師德有些狐疑,連連問道:“這是爲何?”
閻七娘嘆了一口氣說道:“黃老爺,倘若配戴器物,會招惹禍亂。而這裹身的白色褂衣很有講究——白色乃爲淨色,可顯心誠禮敬之態;褂衣乃爲簡裝,可表葬喪悲痛之情。如此打扮,正表明了黃老爺惜兒念親的赤誠之心,上可鑑天地,下可照日月。”
聽完閻七娘這一番話,我不禁連連暗歎,看來薑還是老的辣,若不是我深知葬棺的禁忌,差點信以爲真了。這黃府上下都不懂葬喪的禁忌,只有冷先生算是個懂門道的行家,可偏偏又被黃師德下令砍了腦袋。如此說來,黃師德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也算是自掘墳墓了。
黃師德眨了眨眼睛,仍是有些不敢相信。刀疤龍見閻七娘說得有理有據,反倒勸了起來:“黃老爺,閻七娘說得頭頭是道,聽起來不像是假的。況且她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在咱們的手心裡捏著呢,諒她也不敢說假話騙您?!?
見黃師德仍是存疑,閻七娘向前一步憤聲說道:“黃老爺,七娘我替人斂骨近二十年,還從未壞過事主家的事情。您若是信不過我,便可讓龍爺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這一夜如果傷到黃老爺一根汗毛,七娘就以死謝罪。”
聽閻七娘這麼一說,黃師德才有些安心,連連擺手說道:“鬼臉七娘言重了,老夫若是信不過你,又豈能讓你主持喪葬事宜。罷了,老夫按你的吩咐照辦便是?!?
不知是這個寢房佈置得太過陰森,還是黃師德這一生乾的壞事太多,總之從進了這間寢房以後,他就一直哆嗦著,基本上走一步晃一步,多虧有刀疤龍攙扶著。黃師德悄悄地跟刀疤龍耳語了一陣,其間還指了指閻七娘,八成是在叮囑刀疤龍要嚴加看管我和閻七娘。
***後,黃師德不敢四處瞧望,只得拉起被子矇住身子,只露出眼睛和耳朵。由於過度緊張,這條被子隨著他的身體抖個不停。見此情景,我連連在心中暗罵了幾句“活該”,心想這老賊作惡多端,這些年來不知道害了多少窮苦人家,活該讓他受這份罪。
將黃師德的寢房關好之後,閻七娘輕輕對刀疤龍說道:“龍爺,今夜就要辛苦您了。但是有句話我一定要說,您最好和手下的弟兄們退到遠一些的地方去守夜。天亮之前,任憑黃老爺如何叫喊,你們也不能進入寢房之中。此乃黃老爺的家事,你們非但幫不上忙,還會惹禍上身。言已至此,還望龍爺能夠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刀疤龍笑了笑,說道:“你還真有本事,心腸也不壞,這番好意我就心領了。得,領著孩子回廂房睡覺去吧,有事我再差人去叫你。不過有句醜話我還得說在前頭,你們回到廂房後老實待著,甭想著溜走。那冷先生可是前車之鑑。鬼臉七娘,咱也算是熟頭熟臉了,可別惹到我手裡的龍梭鏢,到時候去打你們孤兒寡母?!?
“龍爺大可放心。這黃府宅大院深,我們孤兒寡母就是插上翅膀也飛不出去。況且龍爺以誠待我,我又豈能給龍爺添麻煩呢?!遍惼吣镙p聲笑著說道。
回到廂房之後,刀疤龍果然加派了人手來看管我和閻七娘。瞧這架勢,他們是要不分晝夜輪流看管。對此,閻七娘也沒有什麼反應,只是示意巧巧和骨頭先去睡覺。巧巧倒是聽話,給閻七娘打好洗腳水後就***歇息了??墒枪穷^卻很調皮,拼命地鑽進我的懷裡,讓我給它撓肚皮。
見巧巧已經睡著了,我才輕聲問道:“七娘,雖然這黃老爺作惡多端,死不足惜,可是不該殃及他亡故子的遺骨呀。您曾經再三告誡過我,即使丟了這條性命,也不能毀了斂骨師的名聲??墒沁@黃老爺的亡故子並非無祖無宗,並非荒骨,我們在其棺槨上塗抹屍油,還以禮骨罈敬拜,豈不是壞了規矩?”
閻七娘冷笑道:“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這黃老爺害人無數,現在報應來了。當年他狠心作踐自己親子的屍首,這也算是惡有惡報了?!?
我憂心忡忡地瞧了瞧門外的護院,壓低聲音說道:“那明早黃老爺暴斃之事被發現了,這些護院又豈能放過我們?七娘,莫不如我現在出去借著夜色放一把火,你好帶著巧巧和骨頭趁亂逃出黃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