斂骨人筆記
再次捧起頭棺時,我心裡不由得緊張了起來。要說這頭棺也真夠邪門的,在墳內就接連兩次迷我心竅,出墳後還險些害了我的性命。想到這裡,我連忙在心中說道:“黃少爺,冤有頭,債有主,切不可再禍及他人了!我今日有幸替您斂骨,日後必定爲您上香。就請您高擡貴手,不要再爲難我們這些聽差辦事的手藝人了。”
不知是不是這一番話起了作用,總之這一次開棺倒是很順利,三撬兩拽之後,頭棺就被我打開了。爲了防止頭骨在撬拽的過程中掉在地上,我事先就盤腿而坐,頭部與懷中的頭棺靠得很近。我一向不避諱死人屍骨,就連模樣最猙獰、最醜陋的骷髏也是見怪不怪了,卻不承想,就這麼一疏忽,在打開頭棺的一剎那,我嚇得險些將其摔掉。
從小到大,我見過的死人頭骨足有數百副之多,可不過是一些白色的骷骨罷了,最嚇人的也就是頭骨上面連著一些腐皮爛肉。可是這具頭棺裡面的頭骨卻是紅色的,而且這種紅色十分豔麗,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詭異。頭骨的兩側還沾著一層青色的骨殖,瞧上去又亮又黏,還透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臭味。最讓我感到驚悚的是這副頭骨的雙眼,儘管那兩個凹洞內早已沒有了皮肉,但卻極爲深邃,看一眼後,我的脖子後面不由自主地冒出一股寒意,彷彿這兩個早已腐爛的眼洞內暗藏著兩隻利眸,如同尖刀一般,瞬間便能刺進我的心坎裡。
被這副頭骨“盯得”心慌,我不禁有些不知所措,連忙向閻七娘望了過去。閻七娘見我有些哆嗦,便知情況不妙,快步躥到我身旁,朝頭棺內望了過去。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連連示意我不要聲張,還再三叮囑我不要觸碰頭棺內的頭骨,也不要讓太陽光照進這具頭棺之內。
閻七娘去找黃師德和冷先生,我的一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這種忐忑的心情很難用言語來形容。我懷中這具頭棺似乎有一種魔力,總是撩撥我,讓我忍不住想去瞧它,可是畏懼的心理又讓我渾身痠軟無力。無奈之下,我只得撕下一塊衣襟蓋到頭棺之上,然後默默地告誡自己不要去想,也不要去看。
很快,黃師德和冷先生趕了過來。看到這副詭異頭骨的瞬間,冷先生也被嚇了一跳,面色極爲凝重,連連捋起了鬍鬚。黃師德更是驚得說不出話來,若不是刀疤龍在一旁連攙帶扶,他八成會被嚇得昏死過去。而以膽大著稱的刀疤龍見了這種蹊蹺事後,也不禁渾身一顫。好在他是練家子出身,底盤很穩。倘若換了瘦狗,估計早就被嚇得哭爹喊娘去了。
黃師德不敢多瞧,連連擺手示意我蓋好懷中的頭棺,然後哆哆嗦嗦地從衣袖中掏出一塊手帕擦了擦額頭,還時不時嘆著氣。我一瞧黃師德被嚇成了這副德行,心裡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高興。這老傢伙爲求榮華富貴,連逆天喪良的事都能做得出來。當初他狠著心把自己的兒子弄成這副模樣,如今報應來了,真是活該。
“鬼臉七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冷先生皺著眉頭,有些不解地問道,眼睛還時不時瞄一下我手中的頭棺。
“人有兇災禍福,骨有腐焦氣爛。用我們斂骨人的話來講,這叫做‘蔑骨’。若是骨色泛黃,乃頓氣之兆;若是骨色泛綠,乃勞運之兆;至於這骨色泛紅,乃惡孽之兆。我自替人斂骨至今近二十年,還是第一次見棺木中存有紅骨。所以我想奉勸黃老爺和冷先生一句,擇一塊風水墓地,將此亂骨合棺下葬,乃爲上策。倘若還要行‘冥骨疊陽’的逆天之法,怕是大家都不得善終!”閻七娘並沒有理會冷先生,而是指著我懷中的頭棺勸阻黃師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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