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指揮部。
楚雲飛的請求迅速發往山城。
其實他自己也清楚,新編二十九師眼下的潰敗雖然在他的意料之中。
但馬維驥的指揮能力和決心確實不足以對付日軍第十八師團這樣的精銳。
要穩住這條防線,爲後續反擊爭取時間和空間,必須派出一員猛將。
張靈甫,這位在淞滬會戰、萬家嶺展露過頭角的悍將。
正是楚雲飛此刻能想到的最佳人選。
最爲關鍵的是,這種人,靠得住,也符合常瑞元的用人標準和預期。
新編第十二軍的位置楚雲飛拒絕了,這個時候再不想著張靈甫,那就有些做的不到位了。
完全沒有必要惡了這頭忠犬,衝鋒陷陣之事,張靈甫同樣也是一把好手。
山城,某留守軍官處。
霧氣未散,溼冷依舊。
留守軍官處的院落略顯蕭索。
一處陳設簡單的房間內。
牆上貼著緬甸地區的作戰地圖與桌面上放著的是楚雲飛此前編寫的陸軍指揮教材。
很顯然,房間的主人心繫戰事。
此時,張靈甫臨窗而立,摩挲著棋子,目光投向窗外,眉宇間透著不甘與落愁。
自上高會戰後,他本應該從五十八師調任新編第十二軍軍長一職。
就連王耀武也爲他送行,奈何最後出了岔子。
楚雲飛點名要讓自己的老部下吳子強接手。
在這方面,常瑞元對於楚雲飛多有虧欠,對於這樣的要求,自然是同意了。
一來二去,五十八師的師長有了他人接手,而他張靈甫此時卻只能夠在留守處賦閒。
留守住這裡多是因種種原因暫時賦閒或等待新任命的中高級軍官。
往日裡的雄心壯志,在日復的一日等待磨鍊中,難免被消消了幾分。
“篤篤篤。”敲門聲打破沉寂。
“進來。”張靈甫頭也未回。
房門推開,侍從室主任張治中一身戎裝走了進來,身後跟著的副官捧著文件。
見到來人,張靈甫略顯迄今異,旋即鎮定敬禮:“文白公,何事勞駕?”
張治中回禮,開門見山:“靈甫,奉委座鈞令,有新任命。”
張靈甫心頭微動,面不改色:“不知委座有何安排?”
張治中示意副官遞上文件:“仰光前線戰事緊急,楚雲飛急需一員干將,猛將。經楚雲飛推薦,統帥部研究確認,委座拍板決定,調整你即刻啓程,接任新編第二十九師長一職。”
“新編第二十九師?”張靈甫接過文件的手微頓,眉頭一挑。
此番號他有耳聞,非嫡系主力,近期戰報亦無力。
讓他這樣一個黃埔嫡系去收拾這樣一個爛攤子,多少有些意外。
張治中自然早已經看穿其邏輯,解釋道:“靈甫,新編二十九師目前形勢嚴峻,在日軍第十八師團猛攻下幾近潰散。
馬維驥指揮不力,楚雲飛已請示將其撤換。
這個擔子,很重,也很危險。”
他語氣一頓,緩緩道:“楚雲飛點名要你。他說,唯有你這樣的猛將,才能夠在危局中重整該師,並擔負起在敏當一線遲滯日軍十八師團的重任。”
“楚長官點名要我?”張靈甫眼中閃過了複雜的光芒。
他敬佩楚雲飛的軍事才能。
一時被其力薦,意外之餘也有被認可的激動。
張治中繼續道:“委座對此也極爲重視。”
“奪取戰局事關重大,滇緬公路若失,後患無窮。”
“此次任命,名爲師長,實則寄望你有能力挽瀾。”
“這既是挑戰,也是機遇。”
張治中話裡話外其實滿是提醒。
他自然清楚緬甸方面此前的整編計劃。
像六十六軍、第六軍這樣的部隊,其實是優先換裝全套美械,並且進一步整理的。
張靈甫這個師長過去,看似是接手了爛攤子。
而等他收拾完這個爛攤子之後呢?
東南亞還有不少的仗要打,他們絕不可能困守緬甸,而是在美國佬的協助之下繼續發起進攻。
很顯然,在張治中看來,楚雲飛實乃張靈甫之青雲。
張靈甫戎馬半生,何曾畏懼挑戰?
只是這個新編的二十九師.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腦海中迅速迅速勾勒出與敵我當前的戰爭態勢。
片刻後,他猛然睜眼,戰意勃發,憂慮一掃而空。
他將委任狀小心折好,放入上衣口袋,再次向張治中敬禮,聲音鏗鏘:“文白公,請轉告委座與楚長官,靈甫奉命!
區區日寇第十八師團,何足道哉!
只要靈甫一息尚存,必與新編二十九師死守敏當,不使倭奴越雷池一步!”
他的話語中充滿了自信與豪情,彷彿那支幾近破碎的部隊,在他手中換瞬刻便能脫胎骨一般。
張靈甫本就是統帥部王牌戰役攻擊軍七十四軍出身,多少惡戰都曾經歷過,還不至於被這點困難嚇倒。
張治中欣慰笑道:“好!有靈甫這話,我就放心了。”
“留守處此前的工作我會安排他人接手。你的行裝和隨員迅速準備好,專機已停靠機場,最遲明晨啓程。”
“不一定等到明晨,”張靈甫斷然道,“軍情如火,多耽擱一刻,前線弟兄便多一分危險。文白公,靈甫即刻出發!”
張治中再次刮目相看,他點頭道:“好!我這就去安排,爭取讓你今晚便能動身。”
送走張治中,張靈甫重回窗前,目光如炬。
他知道等待他正在進行一場硬仗,一場幾乎沒有退路的血戰。
但他何曾怕過?
楚雲飛的信任,委座的認可。
以及那顆渴望建功立業、報國家效的心,此刻都化作了無窮動力。
他迅速召喚來心腹副官,一面整理行囊,一面派人打探緬甸戰事的最新情況。當天下午,夕陽尚未完全隱沒在山城霧氣中,一架軍用運輸機便在夜幕掩護下,載著臨危受命的張靈甫,以及他重燃的戰火雄心,飛向遙遠而危險的戰場。
他並不知道,此將在楚雲飛的宏大棋局中何等關鍵的角色;
他更不知道,新編的二十九師這支幾近崩潰的部隊,將在他手中,綻放出怎樣驚人的光芒。
而此刻的敏當,新編二十九師的殘兵敗將們,此時此刻仍在日軍攻擊下苦苦支撐。
當晚。
指揮部內,楚雲飛微操炮兵團繼續向前線進行定點炮擊,以減緩日軍的進攻速度。
不遠處的趙鵬程掛斷電話之後。
當即接過通訊參謀遞過來的電報,掃了一眼之後,當即快步走了過去:“鈞座。”
“嗯?”楚雲飛並未轉頭看向趙鵬程。
趙鵬程當即將電報放在了一旁,簡單的口述了一下電報要點:“山城方面回電,統帥部已同意您的調令,張靈甫即刻啓程,預計一天內可以抵達前線。”
“這麼快?”楚雲飛挑了挑眉頭,看向了趙鵬程。
“他們準備降落在仰光機場,所以.”
楚雲飛緩緩點頭:“通知飛虎隊,讓他們護航吧。”
“是!”
趙鵬程接著道:“另外,鈞座,統帥部希望我們能夠加速穩定住戰局,如果局勢糜爛到不可收拾,或可放棄滇緬路,保存有生力量,向曼德勒一線撤退。”
楚雲飛微微頷首,目光深邃:“我知道他們的意思。”
“不過飯要一口吃,仗要一步一步打。”
“牟田口廉也這頭瘋狗既然已經脫了繮,不先敲掉他幾顆牙,後面的棋,不是那麼好下的。”
“楚,這不是不是有些過於冒險了,他們的先頭部隊距離我們也只有最後的十三公里,新編三十八師,第二百師都還沒有抵達攻擊位置,我們是不是需要先撤退到安全距離?”
楚雲飛轉向史迪威,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史迪威先生,士兵們還在前線浴血奮戰,我們這個時候豈能輕易撤退,何況局勢現如今已經緩解,這仗還有得打。”
史迪威心裡的有些焦躁:“楚,我相信你的判斷力。只是,單單憑藉一個剛剛穩住陣腳的新編第二十九師,以及一個第二百師,真的能夠擋得住窮追不捨的日軍部隊嗎?”
楚雲飛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著深長的微笑:“讓十八師團再得意一陣,追得越深,將來我們扎口袋就扎得越緊。”
史迪威有些懵逼。
如果說楚雲飛想要吃掉孤軍深入的十八師團。
可動用的兵力一共就只有一個新編第十一軍、一個二百師,一個新編第二十九師。
攏共兵力不到三萬人,吃掉一整個甲種師團,這怎麼可能呢?
這又不是五十五師團這樣的三聯隊師團。
難不成有什麼他不知道的部隊支援而來。
還是說,有其他方面的轉機?
迎著史迪威疑惑的目光,楚雲飛只是稍微擺弄了一下自己的指揮棒。
史迪威當即恍然大悟。
新編三十八師若是真的能夠按照楚雲飛的進攻路線打下去的話。
這一仗還真是不好說啊!
這種躍進山區,側擊運輸線的打法。
不正是第三次長沙會戰之中,薛嶽的打法嗎?
難道說,楚雲飛想要復刻薛嶽的天爐戰法,這能成嗎?
緬甸可沒有國內的民衆基礎啊。
【報告!新編二十二師來電,其所部今日累計傷亡人數在四百餘人左右,犧牲三百五十人,敵攻勢較此前有所減緩,目前不知是何原因】
【第二百師戴安瀾師長來電,二百師目前已經抵達預定攻擊位置。】
【新編三十八師孫立人師長來電,第三十八師預估明日早晨八時,準時發起突擊,請求配置空軍進行支援,確保攻擊進度。】
【第五軍杜長官來電,詢問是否發起全線反擊以減輕第六軍方面的壓力。】
“新編第三十九師到什麼位置了?”
【報告鈞座,新編第三十九師在三小時前彙報,他們距離第六軍防線僅剩下十五公里,現在估摸在設置指揮部。】
楚雲飛微微點頭,而後接著出聲強調道:“既然如此,回電各部。”
“明日上午八時,即按照原定作戰計劃,發起全線反擊,以掩護新編第三十八師的作戰行動。”
“是!”
另一邊。
日軍第十八團後續支援而來的聯隊長正村大佐,正用馬鞭指著地圖。
身邊的作戰參謀則是口述著正面之敵的情況:“敵軍目前依託防禦工事作頑強抵抗,他們的兵力數量遠超此前預估,毛利大佐擔心他們在誘敵深入,所以纔會等待我們的支援才繼續發起進攻。”
正村厚太的臉上滿是不屑:“誘敵深入?他們沒有這麼多的兵力可以調動,我們的對手只有一萬餘人而已,打垮他們我們就可以直接將第五軍、以及第六軍切割,並且完成殲滅第六軍的既定作戰任務。”
參謀長自然是不敢反駁自己的聯隊長。
尤其是在這種情況下,他能夠做的只有服從而已。
正村厚太沉思片刻之後,接著強調:“命令各中隊加快速度,不必等待炮兵的支援。”
“前面那些殘兵敗將已經嚇破了膽,我們要在明日佛曉前拿下敏當,作爲師團主力前進的跳板!”
一名年輕的日軍參謀略帶擔憂地提醒道:“大佐,支那軍隊雖然潰敗,但敏當地區局勢頗爲複雜,此前有消息稱支那精銳一部正在馳援而來,是否擔心他們的伏兵呢?”
正村大佐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伏兵?一羣連槍都拿不穩的潰兵,能有什麼伏兵?他們的抵抗意志無數被蝗軍的赫赫軍威所消滅!
我們要加快速度,用最快的碾碎他們!”
在他眼中,新編二十九師已是囊中之物。
甚至連楚雲飛的名字,在他看來也不過是被誇大了的傳說。
否則怎麼會構築如此鬆散的防線,露出這樣的破綻呢?
牟田口廉也師團長才是真正的叢林戰之王。
區區楚雲飛,何足道哉?
然而,當他們集結兵力,準備趁著夜色發起進攻之際。
一顆顆的炮彈劃破天空,向著正在集結的步兵砸了過來。
轟隆!轟隆。
爆炸聲接連不斷.瞬間打斷了日軍想要趁勢發起攻擊的企圖。
正村厚太一臉迷茫的看向了不遠處的集結點。
就在十分鐘之前,他纔剛剛下令集結部隊,這纔多久,炮彈就打了過來。
難道敵軍在他們眼皮子地下設置了觀察哨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