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涵帶著不可置信,眼睛一眨,幾乎一瞬間就要脫口而出:“不可能!”
那個曾經被她捅了一刀的人,明明早已在大火裡毀屍滅跡的人,怎麼現在,活生生的出現在這裡?
她死死的盯著他的臉,想從他的臉上找出和那人不同的蛛絲馬跡。
可是,除了他的神色有點不對外,其餘的樣子,即使是微小的細節,和記憶中的那個人,分毫不差。
那個在背後曾經想殺她的人,被她一刀砍中,正當她猶豫沒有下得去手之時,路離的侍衛用輕蔑的眼神和乾淨利落的動作告訴她:斬草除根崾。
無論何時都不該有過分的幻想,無論何時都不能給敵人以可趁之機,這是她從那次之後學到的,明明看見這個人死了,親自眼見這裡被火燒成灰燼,他在那種情況下,還能活過來?
他一身傷疤,全身上下都用布條包著,一瘸一拐的由人扶到大堂中央,顫顫巍巍的跪了下來,磕了磕頭,嘴裡口齒不清的嚷道:“求大老爺做主!躪”
楚涵的心情慢慢平復下來,她冷冷的擡頭去看那大理寺卿,他正帶著微笑望著她,一副志得意滿的小人嘴臉。
“他是誰?”
楚涵冷冷問道,眼角不經意掃過路離,正巧抓住了路離眼中的一絲驚訝。
這麼看來,應該不是他預先安排的結果。
當時在場的只有她和他的手下,自己並沒有出手,若是他的授意,出現這種場景完全不奇怪,但是如今他也表示意外的話,那就表明他也毫不知情。
但是大理寺卿卻知道的一清二楚,如今大理寺卿到底是誰的人,簡直明明白白。
她又望向那空空如也的第三個位置:難怪,估計他以爲自己贏定了吧?所以自己乾脆不來?
“你還敢裝蒜!”大理寺卿將手上小錘一敲,發出由內而外的深沉低響,震得人的五臟六腑都顫了顫。
“你敢說!你沒有威脅他!你敢說!你沒有趁機想要殺他!你說啊!”
“首先,我否認……”楚涵冷靜辯解,“第二,他是誰,我完全不認識。”
大理寺卿先聲奪人,看到楚涵驚訝的臉色便以爲自己贏了,所以藉機設了一個套給她跳,如果她要是順著自己的思維不小心說出來“這個人跟硫磺礦爆炸有什麼關係?”的話,那麼所有的人都會認爲她已經默認了之前的話。
就算不說硫磺礦,惡意威脅並謀殺他人的話,對她這種芝麻官來說也是一種大罪。
所以在此,先不提這兩者有何關係,首先否認,纔是重點。
路離嘴角微微翹起,冰冷的面容終於有了一絲倦怠,眼神裡透著欣慰,看著這個年輕的女孩在他的面前,各種取巧投機,討價還價,只爲爭得自己的生命,成長到了今天,在壓力面前毫無死角不卑不亢。
他還是太小看了她啊!
她的成長如此之快,快到他都沒法相信這是才踏入官場的一隻菜鳥,若是有幸躲過此劫,假以時日,她必定會大放異彩,直衝九霄。
他這麼想著,竟然就這麼歪在椅子上,微瞇著眼睛,竟然一副要睡去的樣子。
不過楚涵纔沒工夫看他,她繼續和大理寺卿脣槍舌劍:“不知找出一個我完全不認識的人就隨意指定我的罪名,有何緣故?”
“大膽!”恰被說中痛處,他惡狠狠的將桌子一拍,“你就只會百般抵賴!”眼見楚涵不上當,他便直接說出來了:“這個人,是親眼見證你不小心將火摺子放在露天硫磺的旁邊,自己走的時候疏忽忘了帶,結果自己被炸成重傷,如今他身上的布條就是見證,他好心找你去要個說法,你卻給了他一刀企圖將他滅口!”
真能顛倒黑白,說的和真的一樣,是不是這些大佬們,爬上去就是靠的嘴皮子,編故事編的比真的還真。
“你還敢說這不是你的責任?”
見楚涵久久沒有回話,大理寺卿以爲楚涵屈服了,雖然還是義正詞嚴的問,眼角卻止不住的流出得意的笑意。
“我有件事卻想不明白,還請指教一二,燒傷和刀上的疊加能被區別出來嗎?”楚涵猛地站起,就著那布條,狠狠一拉!
嘶!
隨著一聲慘叫,露出了他被燒的慘不忍睹的軀體,在那身體的上面,有著一個模糊的刀口。
“你幹什麼!”大理寺卿又驚又怒,大手一揮,便有旁邊的衙役就要揮棍上來打。
單之鋒二話不說撲了過去,擋在楚涵的前頭,緩緩的擡起頭,一雙眼睛陰翳的看著那大理寺卿。
一直沒有發話的楚靖國見此,冷聲叱道:“你這像什麼話!還沒問到你,你就老實的跪一邊去!”
單之鋒冷冷的說道,“此人全部滿口胡言,大人卻深信不疑,不知大人心裡是怎麼想的。”
這句話說出,瞬間讓大理寺卿氣的臉色發白,楚涵一直不服也就算了,這單之鋒就是***裸的挑釁了。
心裡怎麼想的?還不就是諷刺他根本就是心長歪了嗎?就差沒說你腦子壞了,居然能被這樣的人矇蔽之類的話了。
他剛想發作,可是一想到楚靖國就坐在後面,忍了很久,終於憋出來一句話:“現在沒你的事,你就不要隨便插言了!”
心中怒氣更甚,更加把所有的怒氣壓到了楚涵那裡:“你纔是真的滿口胡言!本官看你就是一直在能言巧辯!”他惡狠狠的說道,“你威脅縣衙役致死未遂,又威脅縣令,引起火災,硫磺礦爆炸,如今卻在這裡反覆巧辯不認得別人,那本官問你,那趙鍾,你總歸認得吧?”
“嗯。”楚涵坦然回答,“不過我可沒讓他寫認罪狀。”
“哼,他可說了,上面的血都是你的,你爲了逼他無所不用其極,軟的硬的全都使過,如今你還敢說,這不是你的手筆?”
“你可敢與趙鍾當堂對峙?”
“上面的血,是我的?”楚涵瞪大了雙眼,這劇本是誰寫給他的?扯的連邊都沒有。
“正是如此!”大理寺卿冷冷說道,“你可敢與他對峙?”
“那正好,大人把他喊來吧,我做事站得直行的正,自問問心無愧。”
她觀察著那張泛黃的紙,深紅色早已深深的印入那張紙裡,如果不出意外,這種方法應該是可以的。
趙鐘被帶了上來,只是雙眼無神,連臉都一直低著,好像被揍過,完全看不出原來的面目。
楚涵心下奇怪,這趙鍾,怎麼多久沒見,就成這樣了呢?鼻青臉腫的,別人不告訴她是趙鍾,她絕對認不出來。
“大人,小人不過是好心提醒韓大人……”他一直低著頭,連頭也未曾擡,好像很害怕旁邊的楚涵和單之鋒,離他們遠遠的,看都不看一眼。
“但是韓大人立刻對我侮辱謾罵,拳打腳踢,還逼著小人認了錯,按了手印,若不是小人還有鼎罪的作用,怕也是和這位落得一個下場。”
他這麼說著說著,聲音嗚咽,頭更加低了下去,讓人看起來就像是楚涵和單之鋒在旁邊咄咄逼人的欺壓她一般。
楚涵冷冷一笑,突然衝到他的面前,擡手就欲撈起他的臉,可是這次大家早就有防範,一把將楚涵按在地上,她一下子下巴磕在地上,磕的頭昏眼花。
感覺到上面來的巨大壓力,楚涵就如同一直渺小的螻蟻,輕易的就能被人按死。
混蛋!
楚涵在心裡罵著,彷彿看見了他得意的微笑,此刻,坐在上首的一羣人,都在用冰冷的、不屑的眼光看著楚涵,鼻孔朝天,彷彿她的掙扎都是徒勞的罷了。
嘶!那個人一聲讓人抽口冷氣的慘叫幾乎慘絕人寰,單之鋒在楚涵被按倒時早就出動,擡起他的臉狠狠給了他一拳。
“單將軍此舉何意?當堂毆打人犯,你是將本官及上頭衆人不放在眼中?”大理寺卿不多的耐性幾乎被磨完,兩邊的鬍子一翹一翹的。
“非也,只是想觀察一下此人是否是真的趙鍾罷了。”單之鋒無所謂的走回原地,“大人您看,他臉上的傷看著很不對稱,和我印象中的趙鍾完全不一樣,我怕看花眼,所以給了他一拳看看對稱之後能否認得出來。”
“那你認爲呢?”
“我認爲這不是真正的趙鍾,所以他的證詞,可以完全無視。”
“你!”大理寺卿倍感頭疼,他本來只想逮著楚涵問話,無奈單之鋒老是撞出來擋槍,且動作比楚涵惡劣有過之而無不及,若是不罰他只罰楚涵,他怎麼都說不過去。
“是你印象中記錯了,你還在那裡胡說八道!”
“那大人覺得呢?只要我們認罪,纔不算是胡說八道,且不說別的,這趙鍾,根本就不是原來的趙鍾,而這位,自稱是縣裡衙役的那位,按照他之前的敘述,先是被火燒傷,然後被韓褚捅了一刀企圖殺死。”他頓了頓,“可是請大人看看這傷口的覆蓋順序,連我一個習武的大粗人都知道明明是先被捅傷後被燒傷的,這又怎麼解釋?”
“這個可能是我一時記錯,所以才……”那個人急急忙忙欲要辯解,就被單之鋒一句話打了回去。
“記錯?那我倒想問問,在你完好無損的時候,韓褚捅你做什麼?難道她有先見之明,能知道你會被燒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