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涵擡頭望著路離那清冷的面容,平靜無‘波’的眼神,只覺得心一寸寸的涼到了谷底。
此時的他,殺伐決斷,表情冷酷,她心裡在想:是不是這就是他的另一面?自己在不知道的時候,他輕易的將別人定下了死刑時的表情,是不是就是這樣子的?
“爛攤子?”楚涵冷笑,“我寧願你不用幫我,你若是真的下手,就算我攔不住你,我也要和你拼命!”
這話衝口而出她就知道她一時腦子上火了,從理智上說,無論於情於理,都不該這樣。以她以前奉行的是斗的過就繼續,鬥不過就滾蛋,總之君子報仇,十年未晚,明顯現在和路離幹上對她毫無好處,可是她卻偏偏的做了。
她自己心裡苦笑,以前那個沉靜穩重的她去哪兒了?難道和單之鋒呆久了,自己也開始熱血上身了崾?
但是她不後悔,就算再來一次,她也不介意將這話重演一遍。
“哼哼哼!”路離冷笑,“真是一日不見就脫胎換骨了,你難道不知道,他發現了你那把刀?躪”
可以說直到這時,路離還在好心提醒,並沒有完全放棄她,但是他預料錯了,他本以爲楚涵是急火攻心沒有想清厲害關係,如今自己把它挑明,應該能理解他的苦衷。
“發現又如何?他保護了我,我不能讓他因我而死!”死在敵人的手裡不可惜,若是死在一個自己心心念念保護的人的手裡,那她這輩子都難逃心裡的咎責。
“你!”這是路離第一次動火,他發現面前這個小丫頭好幾次挑戰了他的第一次,“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時時刻刻把自己的潛在威脅全都祛除,我不是教過你嗎?”
“是,你是教過我,而且還是以身作則毫不手軟,但是這是我的選擇,你敢阻攔我,我自然有和你繼續幹的辦法。”楚涵冷靜的回道,路離的辦法是沒有感情的時候採取的最佳手段,也可以說是完全之策,可惜現在的她做不到。
“你!”路離的臉‘色’變化可謂‘精’彩,從一開始的平靜無‘波’到驚怒不定再到冷漠無視,“你好自爲之。”說畢他收起那奇特的爪,一個閃身,人便不見了。
楚涵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和路離直面對峙,說實話那強大的氣場確實不是她能應付的來的,太有壓迫‘性’了,而且最後那句話說著竟有一點放手不管由著你去的架勢,讓她瞬間就感覺到寂寞了。
其實不過是迴歸原點罷了,最先開始兩人的接觸,不就是充滿了火‘藥’味和利用的嫌疑?那時候他口口聲聲要殺她,她則想盡辦法逃離他,好不容易達成了一致,她一邊慶幸自己的小命得以保住,一邊卻又想辦法努力提升自己以免他日變卦。
兩人本來的相處模式,不就是帶著戒備和利用,互相防備才走到現在的嗎?
可是如今,爲何看到他一副放棄的樣子,她就莫名覺得心痛?
何況,路離從來只會爲自己考慮,問都沒問就將她收做自己的隨從,讓她去救公主,直接藉此機會進入朝廷,在這之前,問過她辛苦艱難、願意不願意沒有?
和他比起來,單之鋒就有擔當的太多,他知道要保護她,他知道她一路度過的艱辛,所以他希望給她一個平靜的、毫無紛爭的未來。
明明兩人比起來,路離相差單之鋒太遠,但是不知爲何,她就是覺得心裡空缺了一塊,想到他不屑的眼神,想到他被綁吊起來氣的臉‘色’發綠,想到他冷淡卻又條理清晰的分析,想到他逗她時嘴邊一閃而過的笑意,想到兩人相處中一切的一切,爲了利益?爲了更好的利用她?不管是爲了什麼,她都記得那段日子的回憶,溫暖又可靠。
雖然他一直把她往火裡推,但是隻要他在背後,她就會覺得安心。
楚涵搖了搖頭,自己在‘亂’想些什麼?早點和這等趨炎附勢之徒劃清界限,這纔是她現在要做的事,看他連朝廷的三品大員都敢殺,完全不顧未來朝廷戰場無人,想也知道他是個極沒道德心的,和這樣的人早點分裂,纔是正理,別‘弄’得哪天被天下人唾棄,還要帶上她的份。
這麼想著,楚涵便將單之鋒吃力的擡了起來,那劍鋒上有毒,而且已經全身擴散,那易見發青的臉‘色’也讓她頓時慌了手腳。
不好,這樣下去,遲早也是會死的!
可是這大晚上的荒郊野外,到哪裡去找醫生?要是應急她還能做一下,可是這解毒,難度太高了她不會啊。
但是她對人體經脈還是很熟悉的,既然沒有任何辦法,那就只好死馬當做活馬醫了,先用內力將他的毒‘逼’出去,看看這樣做效果如何。
這麼想著,她便雙手抵上他的‘胸’膛,那裡正傳來漸漸快速的心跳,她咬緊牙關,開始慢慢的催動內力。
氣流緩緩順著心脈流動全身,楚涵雖然想盡辦法將毒‘逼’入他的受傷部位,但是發覺以自己的水平卻‘逼’不動,反而讓那氣流越轉越快,以超出尋常的速度運行了一週天。
糟了,楚涵想止住卻依舊沒有效果,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內力一點點被消耗。果然自己
的根基還是太弱了,不僅‘操’縱起來不是那麼順心,而且內力不夠,她的內力的類型本來就不是那種硬氣的能和別人硬碰硬的,而單之鋒的那種剛勁霸道,如同大海一般,將楚涵的那麼一點氣流在瞬間就攪得支離破碎。
她懊喪著腦袋坐在一邊,心想就算自己在路離的爪下保住了單之鋒的‘性’命,如今在荒郊野外卻沒辦法救他,他依舊是死路一條。
會不會路離當時就是這麼想的,所以乾脆冷眼看她著急絕望的樣子?
楚涵咬牙,若是自己最終救不回他,豈不是要被路離笑死?自己辛辛苦苦和他‘交’涉,結果卻依舊不變,以後若是再次面對他,必然會對上他漠然不屑的眼神。
就算爲了賭一口氣,無論如何要救回來!
她正這麼想著,單之鋒卻突然睜眼,握住了她的手。
“你……你怎麼樣?”楚涵連忙湊上去問,儘管已經接觸了武功,但是實際上她卻不是很懂,剛剛那麼烏龍一下,也不知道單之鋒此時的轉醒是好是壞,萬一是迴光返照那可就麻煩了。
“我,還好。”單之鋒吃力的要坐起來,楚涵連忙扶住他,眼睛裡充滿了擔憂和驚疑不定。
“我好多了。”喝了一口水,單之鋒這才緩緩的說出來這幾個字,他說的很費力,臉‘色’也因爲流血而蒼白,但是確實身體不像是剛剛那樣痛苦了。
“這,這怎麼回事?”促進血液循環必會加速毒的毒發,怎麼如今他沒有惡化,反而比剛剛看起來要好多了呢?
單之鋒割下身上的衣服撕成長條,又在包裹裡找到乾淨的衣服一頓撕了,低下頭,吸‘吮’剛剛劍劃過的地方,只是有的地方實在夠不著,他只好用手指狠狠的擠出,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流,他卻依舊這麼按著。
“那個,我來吧。”楚涵實在看不過意了,單之鋒本來就不太好的臉‘色’給這麼一折騰變得更壞,她毫不懷疑下一刻他就會暈過去。
單之鋒確實是鐵血的漢子,即便到了這個時候,依舊咬牙硬撐,“不行!”
“爲什麼!”楚涵幾乎蹦起來,她實在想不通,“你都這樣了,還在那打腫臉充胖子!”
“沒什麼爲什麼,不行就是不行!”雖然聲音虛弱,但是說話就是那麼霸氣,話中帶著毋庸置疑。
“你給我好好的!”楚涵也懶得和他繼續爭,直接一拳揮了出去,單之鋒哪裡料得到她說動手就動手,猝不及防一下子躺下,正好壓到傷口,忍不住呻‘吟’了一聲,臉‘色’頓時變得奇差無比。
“叫你裝!”楚涵一個跨步衝了上來,二話不說低頭便含住了那正在流血的肌‘肉’,用力‘吮’了一口,然後“呸”了出來,“你要是在我面前疼死了,就白辜負我這一番心意了,還有,別想著那些有的沒的,反正我只記得你還欠我這筆賬,遲早要你還,你要是就這麼死了,我追到你家也要你傾家‘蕩’產的還了!”
單之鋒本來還想將楚涵一把推開,但是聽了這話沉默了,的確,這一次,自己欠她良多,如果不是她,幾條命都不夠自己用的。
曾幾何時,在那裡,兄弟幾個,互相扶持,度過艱難的歲月,只是如今,那些人早已不在,物是人非,有的天人永隔,有的調入麗京早已被麗京的聲‘色’犬馬‘迷’‘惑’,再也看不出本‘性’,有的反目成仇,有的漠然路人,在世人以爲的繁‘花’似錦的康莊大道上,他一直只覺得自己獨自一人,如履薄冰。
喝著麗京佳釀,穿著麗京名錦,在一羣人的簇擁下進進出出,享受著衆人羨慕嫉妒的目光,不羈的在‘花’叢中游‘蕩’,儘管烈火烹油,儘管屋內四季都溫暖入‘春’,但是他卻在沉醉之後,無數次懷念那冰天雪地裡,互相扶持,一步一步,跌跌撞撞走來的溫暖。
他本以爲這輩子再也無法感受到那令人心安的笑容和舉動,他努力的學習麗京貴族的吃穿住行,他時常喝的爛醉,執劍在院中起舞,閒下來撫‘摸’那把沐浴了無數鮮血的赤金錘,嘆人生徒剩一知己。
他已經做好了準備,一人去爬那孤高艱險的山峰,獨自去品嚐自己摘來的苦果,將喜悅、傷心、痛苦、憤怒全部埋在心底,帶著虛假的微笑去接受衆人的恭賀。
只是如今,渴望的溫暖近在咫尺,他緩緩的伸出手,幾‘欲’要觸及那讓他貪念不已的一絲情誼,可是當他的眼神掃到了楚涵那因爲吸毒微微發紫的嘴‘脣’時,突然擡手一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