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的一間密室裡,一箇中等身材、腰闊膀圓的錦衣男人沉聲問道:
“有什麼急事非要在這個時候彙報不可?沒見我正在接待從京城來的貴客嗎?如果彙報的事情不是足夠重要,今晚過後你就不用來侍候我了。”
“是,小人不敢隨便打斷大人您的娛樂,只是京城裡派人送來了這封信,請大人您過目。”
一位近身侍衛(wèi)打扮的心腹雙手遞上一封緘口的密信,態(tài)度其恭。
城主木海清接過信,看上面的封口完好無損,也不急著拆信,隨口問道:
“送信的人呢?”
“送信之人說還有急事要趕回去處理,將信交給小人,再三囑咐務(wù)必將信交到城主大人您的手上後,就走了。”
“唔。”
木城主坐到椅子上,撕開封口,抽出一張?zhí)m花小箋,細(xì)細(xì)讀了兩遍,然後就著書案上的蠟燭,將信點燃燒了,閉上眼睛沉思起來。
心腹侍從恭恭敬敬地垂手站在書案一側(cè),低眉垂目,眼角只瞟到幾個素雅秀麗的字被火蛇忽一下就燒成了灰。
不一會,木海清睜開眼睛,站起身走出了密室,心腹跟在後面隨後關(guān)上門,兩人一前一後又回了城主府的大廳。
“啊呀,國師大人,真是不好意思啊,木某失陪得太久,讓您久等了。唉,這女人多了就是是非多,隔三岔五鬧得不可開交,她們又只聽我的,我不親自去解決的話,只怕她們會鬧到這前院來,讓國師大人看笑話就不好了,實在是抱歉啊。”
木海清一進城主府大廳的門,還隔著幾丈遠(yuǎn),就連聲道歉解釋,話說完,人也坐到了大廳裡面的主位上。
主位旁坐著的人,正是送千陌到日光城的白袍公子,他看了看跟在木海清後面進來的侍從,隨意地說道:
“木城主你太客氣了,將後院安撫好了才能管好城主府嘛,我懂的。”
“國師大人能理解木某真是木某的榮幸啊。咱們還是繼續(xù)剛纔的話題吧,剛纔說到哪了?”
木海清搓著一雙大手,憨厚地問白袍國師。
“今年皇上秋季大祭所需要的童男準(zhǔn)備得怎樣了?本國師這次可是專程來過問此事的,記得年初的時候你可是在皇上面前立了誓,說是能貢獻十對童男的,這眼看著秋祭馬上就要到了。”
白袍國師垂下眼,淡淡地將來意道出。
“是啊是啊,這馬上夏天就要過去,這一立了秋,轉(zhuǎn)眼就到了秋分,時間也就只剩一兩個月,雖然時間緊,但請國師大人回去稟報皇上,就說木某屆時一定會一個不少的將十對童男送到京城,絕不耽誤了皇上的秋祭。”
白袍國師斜睨了他一眼,突然笑了,在木海清納悶的眼神中,收了笑正色問道:
“咱們敞開了說吧,木城主,你現(xiàn)在府中有多少個合適的獻祭男童了?”
“這個,這個,說實話,還差兩個。國師大人,你也知道,符合皇上秋祭要求的男童不好尋啊,有錢人家的不會賣,窮人家願意賣孩子的又大多是歪瓜裂棗,清秀漂亮乾淨(jìng)的太少,這不,準(zhǔn)備了大半年,也才找到八個,其中大半還是從人販子手上花高價買來的,可是花了不扉的銀子。”
木海清又不停地搓著雙手,急急地向國師解釋秋祭男童的不易獲得。
“花這點銀子對你木城主來說,是小菜一碟吧,買童的錢,我看還抵不上那株紅珊瑚,那可是取自無憂海深處的吧。”
白袍國師指了指多寶架上擺著的一株三尺多高、色澤豔麗的深海珊瑚,木海清立即苦笑著哭窮:
“國師大人就不要取笑我了,我雖置了些家當(dāng),奈何家大業(yè)大,城主府上上下下幾百號人,都靠我養(yǎng)著,開銷也大啊。那株珊瑚樹還是朋友送的,若國師大人喜歡,我,我就送給國師大人好了。”
白袍國師笑笑,也沒有拆穿他,面色一端,說道:
“好了,你這次將秋祭所要的男童準(zhǔn)備好了,皇上那裡是少不了你的好處的,還怕你花的這點錢回不來麼!光皇上的賞賜就又夠你養(yǎng)幾房嬌妻美妾了,何況皇上一開心,還有加官封爵的可能。”
“是是,這次還要仰仗國師大人在皇上跟前多美言幾句,你可是他老人家面前的紅人,國師大人一句話可抵別的大臣說一百句。”
“你呀就別恭維我了,咱們還是先辦正事吧,你先帶我去看看那八個男童,我要確認(rèn)這批秋祭祭品的品質(zhì)如何,若達(dá)不到要求,趁還有差不多兩個月的時間,還來得及補救。”
“還是國師大人想得周到,請大人隨木某來,請往這邊走。”
在日光城最大的雲(yún)來客棧裡,千陌意外遇見了一個熟人。
當(dāng)時車夫?qū)⑶八娜朔旁诹穗?yún)來客棧門口,即告辭而去,千陌和張強各抱著一個沉睡的小包子,幾人衣衫破爛地邁進客棧的大門想要兩間上房時,卻遭遇了店小二的白眼。
“去去去,哪來的叫花子,破破爛爛的,還想住上房,我們雲(yún)來客棧的上房你們住得起嗎?知道多少錢一間嗎?”
店小二頭也不擡,只瞟了幾人的衣著打扮一眼,就揮手趕人。
張強剛要發(fā)作,就聽身後傳來一個威嚴(yán)的聲音說道:
“這幾人是我的朋友,給他們二間上房。”
“梟公子,真巧,竟然在日光城遇見了你!”
千陌欣喜地轉(zhuǎn)向來人,只見夜梟穿一襲白袍,腰繫玉帶,頭束玉冠,正儒雅地對著她微笑。
如果忽略掉臉上那道刀疤,夜梟其實是蠻有氣質(zhì)的一個人,有王者之風(fēng),不怒自威。看慣了他穿深色衣服,第一次見他穿了一身白,也挺適合的,是個玉樹般朗朗的公子。
誒,今天怎麼遇見的都是穿白的男人,夜梟是,那個送他們到日光城的男人也是,都將白穿得這麼好看。
小二適時打斷了千陌的胡思亂想,朝千陌說道:
“小姐,這邊請,小人帶二位去翡字一號上房,就在這位梟公子隔壁。”
張強抱著小千羽,隨店小二走在前頭,夜梟見千陌似乎疲憊得很,很自然地從她手中接過小千潯,陪著她向客棧後院走去。
路上,他貌似隨意地問道:
“怎麼這麼晚纔來投店,還將自己弄得這般狼狽?”
千陌苦笑一聲,將這一天發(fā)生的事簡略地給他說了一下,最後拍拍胸脯,俏皮地說:
“事情就是這樣子,不過總算大難不死,我們都從一線天崖頂逃出來了哦,本小姐福大命大吧?”
身邊的夜梟好半天沒做聲,千陌奇怪地側(cè)過頭看他,就見這個冷傲霸氣的男人渾身籠罩著一股冰煞之氣,彷彿能將人瞬間給凍成冰渣。
“你先上去,等我,我馬上回來。”
夜梟將懷中的小千潯遞到千陌手中,丟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扭頭又出了客棧。
千陌聳聳肩,抱著小包子進了翡字第一號上房,拜託小二打來熱水,將小包子們從頭到腳洗了個乾乾淨(jìng)淨(jìng),用被子裹著兩團光溜溜的粉團,丟到了牀上,讓醒了的小哥倆自己去玩耍。
吃力地?fù)Q了桶熱水注進浴盆,千陌垂垂腰和背——後面還疼得厲害,這次可真是受傷不輕啊——正待將自己丟進去好好泡泡時,夜梟敲開了她的門,將手中的藥和一個大包裹遞給她。
“這裡面是剛買的衣服,你和孩子們每人兩套,也不知道合不合適,先將就穿穿,不行明天再去買。”
不待千陌開口道謝,他就轉(zhuǎn)身大踏步回了自己的房。
千陌抱著包裹和藥,呆呆地看著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忘了說謝謝,心裡微微悸動:這個冷漠面癱的男人啊,心思竟如此細(xì)膩。
也許讓他做兒子們的爹也不錯。
千陌泡在浴桶裡都不想動,直到水冷了,才擦乾水,打開那瓶金創(chuàng)藥,胡亂在背後抹了一把,套上乾淨(jìng)的衣服,將自己扔到了牀上。
這個晚上,千陌睡得很不安穩(wěn),她總是在做夢:一會夢見自己在現(xiàn)代正給一面古玉做鑑定,一會夢見自己穿到古代被人追殺,一會又夢見自己躲進了一面衣櫃,透過衣櫃鏤空的花格,她看見了一雙珠履繡花鞋和一雙錦靴,聽到了令人耳紅心跳的喘息聲。
當(dāng)她想要捂住耳朵努力不去聽那春情盪漾的聲音時,夢景忽然轉(zhuǎn)換,不知怎麼她就被一個男人壓在了身下,她痛得唔唔亂叫,男人卻不管不顧只管奮力耕耘,他的汗大顆大顆的滴在她的身上臉上和嘴裡,又苦又澀,她拼命睜大眼睛,想看清楚身上的那個人,卻怎麼也看不清,那人的臉籠在一團白霧中,她痛得去掐男人,卻只摳下了他腰帶上的一枚玉飾……
這場夢魘折騰得她直到早上才沉沉睡去,如果不是小包子們將她搖醒,她還會繼續(xù)睡得天昏地暗。
睜開迷濛的眼,漆黑的眸子有些失焦,她呆呆地看著雕花的牀頂,想起夢中那枚玉飾應(yīng)該見過。在哪見過呢?
“娘,客棧掌櫃說有人要見你。”
千潯搖搖他正夢遊的娘,“娘,快點清醒啦,不要發(fā)呆了,有人要見你!”
“啊,什麼?誰要見我?娘要睡覺,一概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