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霄心中生出不好的感覺，她強忍著自己心中的擔心，也回視著端木長安。端木長安很無語，他不知道這算是他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不過，他也沒瞞著，而是轉手把那紙片遞給雲霄。

紙片上的訊息極短：燕王與荊無言跌落懸崖，生死不知，已繞道下崖搜尋！

跌落懸崖？

雲霄捏著紙片的手猛地一緊，狠狠地捏住，指節捏得發白，剛纔端木長安說過，武定坡那兒是一片懸崖，懸崖下面不是河流，所以如果掉下去，沒有生還的可能。

現在，司城玄曦掉落懸崖？

端木長安看著雲霄臉色有些發白，如果是在她剛進來的時候，或者他還會揶揄幾句，但是現在，他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了。他覺得，自己千算萬算，算到了東夏的所有可能性，卻獨獨漏了一個他忽略掉的訊息，直到這次見到雲霄，她自己拋出底牌，他才知道他以爲盡在控制中的事情，變得有些失去控制了。

端木長安有些煩惱地揉了揉眉心，道：“我派人去找！”

“不必了！”雲霄控制了自己的情緒，掩藏了自己的擔心，但眼底已經是一片冷意，她看著端木長安，道：“記住剛纔的約定，召回你的人！在武定坡，如果我遇到任何一個西啓的人，別怪我手下無情！”說完，她不再看端木長安，轉身向外就走。

趙雷跟隨在她身後，寸步不離。

她竟就那樣從中軍大帳裡旁若無人地直接走了出來，那些侍衛們面面相覷，不知道是該擋還是該放行，陛下好像沒有下令，尋箏大人好像也沒有別的表示，這就是說，放她們走了？

不理侍衛們的糾結，雲霄心中著急得很，出帳之後，她問孫燁：“知道武定坡在哪兒嗎？”

孫燁在趙錢孫李四個人當中，是智慧型人才，這種問道的事情，自然是問他，孫燁向西南方一指，雲霄什麼話也沒說，直接就向西南方向而去。尋箏已經得了端木長安命令，忙出來傳訊，任何人不得阻攔。所以那些將士自動讓出路來，放三人通過。

孫燁有些著急，跟在雲霄身後，道：“那兒地形比較複雜，林深樹密，沒有捷徑。”

雲霄一言不發，趙雷知道她要幹什麼，嫌這麼走著費事，乾脆去奪了三匹馬來，因爲得了尋箏吩咐，雖然趙雷這手段不亞於強盜，那被奪馬的西啓士兵也敢怒不敢言。

三人三騎，在西啓連營裡奔馳而出，一路暢通無阻。半個多時辰，他們纔出了連營範圍，但這時候，雲霄卻突然停了下來，趙雷孫燁自然也停了下來，趙雷知道是什麼原因，孫燁卻不知道，他探詢地看向雲霄。

雲霄皺著眉，緩聲道：“武定坡懸崖下，從哪裡繞路過去近？”

孫燁在心中一計算，指了指左邊，雲霄立刻打馬往左。路上，雲霄讓趙雷發消息給蒼龍組，讓元海帶著十個人來協助。見雲霄面色陰沉，趙雷也識趣地閉上了他的毒舌。

司城玄曦滑下懸崖的時候，細得一點力氣也沒有了，荊無言就伏在他的背上，無聲無息，如果不是還能感覺到他微弱的脈搏，還有他心口的溫熱，幾乎看不出這還是一個活人。他身上的血止了又流，流了又止，不但他的身上，連司城玄曦的身上也一樣被染溼。

司城玄曦心中十分著急，他顧不得自己的疲憊，立刻往東北方而去，隆息，只有到了隆息，才能救荊無言。

荊無言是爲了救他受的重傷，他拼著這條命，也要把荊無言的命從鬼門關給拉回來。

這時候的他，不再是一個身輕如燕的武者，他內力已經耗盡，精力也已經耗盡，每一步，腳步都沉重得像灌了鉛，何況，他背上還有個荊無言呢。但是，他仍然沒有稍做休息，仍然一步一步地往隆息城的方向而去。

半個時辰，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從崖上下去時，午時不到，頭頂的太陽，已經從東到西。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甚至，他已經累得無法思考了，天色慢慢地黑了下來，他仍然沒有停步，只是把前進的路線略作調整，開始有意識地選擇那些便於隱匿的，人跡罕至的地方。

因爲他清楚，端木長安的那些侍衛們，見到他從懸崖跳下去，也許會有短暫的放鬆，但是，在沒見到他和荊無言屍體時，他們是不會就此收手的。

這條路，他探得出來，他們也必然探得出來。

等夜色全黑下來之後，司城玄曦再也走不動了，他小心地把荊無言從背上放下來，扶他坐好，去探他的腕脈，那脈息仍是那樣微弱。他盤膝坐下，開始調息，他現在全身無力，走得比蝸牛爬快不了多少。先前是擔心端木長安的人追來，所以咬牙死撐，現在有夜色遮掩，他必須恢復一下。不然，真的有敵追來，他不要說迎戰，連帶著荊無言逃離都沒了力氣。

把內息順著經脈緩緩遊走，歸攏，行過一週天，再運行一週天。剛纔疲倦無力的身體略有恢復，他吐出胸中一口濁氣，再次背起荊無言，當他正要邁步時，眼中精光一現，頓時進入戒備狀態。

有人。

不止一個人。

那些人都是高手。

他們正朝這這而來。

司城玄曦輕輕地把荊無言放下，他的動作很輕很輕，既怕驚動那些人，又怕扯動荊無言的傷口。

他讓荊無言平躺在一棵樹後，又把周圍的草輕輕撥攏，遮住他。他相信，在夜色之中，有這些草遮掩，除非是走到面前，是沒有人會發現的。然後，他在荊無言的耳邊極輕極小聲地道：“兄弟，保重！”

之後，他的嘴脣緊緊地抿成一線，腳下一點，身子頓時像鷂鷹一樣騰起，落在一丈遠處，再一起，一落，又是一丈，等離開這兒十丈遠近之後，他開始向遠處奔跑。

這次他沒有掩藏行蹤，所以，他很快就被發現了。

嗖嗖嗖，三條身影擋在他的面前。

司城玄曦知道以自己現在的狀態，完全沒有一拼之力，但是，不管他也沒有逃脫的可能。既然終是一死，他又何懼？

他緩緩站定，靜靜地看著面前的三個人。

那三個人身形如風，腳下輕捷好像不沾地似的，此時擋在司城玄曦面前時，就好像釘在地下，紋絲不動。其中一個人看著他，問道：“你是誰？”

司城玄曦看了他一眼，如果是端木長安的人，不可能會問出這句話，但是，這樣的身手，這麼多的人，出現在這裡，除了端木長安的人，還會是誰？

見他不答，那人又道：“你是司城玄曦？”

“是！”司城玄曦這時候連平時的一成內力也沒有，但是，他卻沉凝如山。

那人和另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其中一人一揚手，一道焰火沖天而起。

司城玄曦皺皺眉，他知道這是他們在召集同伴，但是，他既無力阻止，也沒有辦法阻止了。罷了，一次大意，萬劫不復，只是，他答應雲霄的，怕是再也做不到了。想到雲霄，他心中突然涌上來一股力量，他答應過雲霄的，他不能死。哪怕是非死不可的時候，他也不能輕易放棄。再說，雖然他已經把荊無言藏好了，可荊無言已經重傷昏迷，這裡又人跡罕至。

如果他死了，荊無言就能活嗎？

所以，他還不能死。

司城玄曦眼神一厲，猛地出掌，向右邊那人攻去。

那人嚇了一跳，他們三人都看出來，這時候的司城玄曦實在沒有什麼攻擊力，他們擋在這兒，壓根就沒想過他會主動攻擊，沒想到，他不但主動攻擊了，而且出手還很快，招式還很沉很猛。

那人一時沒防，雖然在電光火石間躲了過去，卻有些狼狽，他看到司城玄曦這一招攻出手，終於撐不住，嘴一張，吐出一口血來，可他卻硬是支撐著不倒，又發起了第二招。

那人在震驚之餘，一邊閃避，一邊道：“你幹什麼？你不要命了？”

司城玄曦這時候只有一個念頭，打倒這三個人，跑！只要不在他們的視線之中，哪怕是再一次的被追逃，他也不能這樣束手待斃，他不能死，他答應過雲霄，他要陪她白頭到老的。

他不欠東夏，不欠所有人，但是，欠雲霄的。

下輩子太遙遠，如果這輩子可以還，爲什麼要到下輩子再還？

所以，他絕不能讓雲霄失望。

帶著這樣的心思，司城玄曦狀如猛虎，他雙眼帶著血絲，每一拳打出，都是出盡全身力氣，每一掌劈出，都是不遺餘力。

那人一閃再閃，一避再避，可是，卻被狀如瘋虎的他連劈兩掌，那人快哭了，哭喪著臉道：“丁四，楊七，你們快攔住他啊！”

另兩人卻沒有上前，他們也很驚訝，這個人明明看著下一步就要摔倒，可他就這麼搖搖晃晃地不倒，不但不倒，還一拳一掌又兇又狠地拼命，這簡直是不把自己的命當命啊，也正因爲這樣的不要命的打法，讓他們感覺，即使是自己，怕也不比劉三輕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