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城玄曦道：“不行！”

也許荊無言出去是沒有他出去那麼危險，但是這是在萬軍之中，只是相對而言危險小一些，卻不是沒有危險。如果他不出去，讓荊無言獨自面對，甚至可能在重圍之中死戰而死，他有什麼面目和他稱兄道弟？有什麼面目稱之爲朋友？多年的交情，在生死關頭，難道竟是獨自逃生？他絕對做不到。

荊無言怒道：“司城玄曦，爲帥者，大局爲重，全小義而忘大義，不是智者應當爲。你是要我們兩個都死在這裡，東夏西防羣龍無首，全線潰敗，還是你以後爲我報仇，讓我死得有價值？再說，我也不一定會死。相反，如果你和我一起出去，那纔是兩個人都死定了。難道你不相信我的身手？我出去衝殺，你趁亂突圍。你若死了，東夏的西防軍至少要有七十萬人爲你陪葬，那些人將死得毫無價值。你若不死，西防才能保得住！”

這時候，荊無言不提雲霄，也不提別人，只提小義與大義。

誠然，若是司城玄曦和他同生共死，是全了兩人之間的朋友之義，兄弟之義。但是，這只是小義，於東夏來說，個人的義和國家大義怎麼能相比？要是司城玄曦真是這麼不分輕重的人，當日聽說東夏朝局震盪，他大可以不加理會，和雲霄在一起過平靜的生活。

若是這時候荊無言提到他對雲霄的承諾，司城玄曦反倒更加堅定要和他一起出去，他了解司城玄曦，在朋友之義與男女之情之中，司城玄曦心中絕對沒有誰輕誰重之分。

論到了解，荊無言和他多年朋友，這樣的瞭解不可謂不深。

司城玄曦猶豫了，他清楚，荊無言說的是實情，兩個人一起出去，兩個人必死，於子林或者可以放過荊無言，但絕不會放過他。東夏主帥，他一死，東夏的西防必然能讓西啓軍長驅直入。

這時候，他有些後悔探敵營的莽撞，他心中有一個懷疑，西啓軍中，那個高手，是誰？他心中想到一個可能，但是，卻不能確定，他聚音成線，對荊無言道：“於子林不可怕，注意那個暗中的高手。那個高手，我懷疑是……你突圍之時不要戀戰，往崇昌嶺方向突圍。我們在崇昌嶺西南的武定坡會合！”

荊無言點了點頭，現在他們雖然只走了三分之一不到，但是，回頭的路必然有重兵，倒不如直接向前衝，衝往敵營後方，沒入崇昌嶺之中，纔是最好的辦法。

荊無言剛要動，司城玄曦突然想起什麼，皺眉道：“無言，我幾乎忘了，只怕西面也會有大軍，一切見機行事！”

於子林已經等得不耐煩，他冷冷道：“既然你不肯主動走出來，我就要放箭了！”

荊無言朗聲一笑，緩步踏出，道：“於大人，聽說貴國的皇帝陛下嫌皇宮裡太悶，跑到你的軍中來了，你可是責任重大啊。爲我一個區區無名小卒，大動干戈，就不怕你的皇帝陛下被人趁機刺殺麼？”

於子林臉色沒變，但是眼神之中卻一片震悚，雖然他很快收斂了，可荊無言這句話原本就是試探，豈能不注意他的所有表情神色，一看他這樣子，荊無言心中也是十分震驚，他想，玄曦猜的果然沒錯。他也瞬間明白，爲什麼玄曦要來探敵營，如果西啓營中於子林是帥，根本就不足爲懼，但是，因爲端木長安的到來，事情就沒這麼簡單了。

於子林很快意識到荊無言只是套他的話，板著臉道：“胡說，陛下自然在皇宮裡，你是何人？竟敢夜闖連營，來呀，拿下！”

荊無言長笑道：“於子林，想不到你這個老頭兒竟然也會說謊了，不過，你說不說謊於我無礙，我是誰也與你無礙。這區區幾十萬人馬，我還沒放在眼裡。等我把你拿下，我會告訴你我是誰！”說著，他猱身而上，直衝於子林。

於子林倒也不慌，冷笑一聲，道：“小子，你想抓住我爲質，打錯了算盤。”說著，沉聲吩咐道：“赤軍一隊，白軍四隊，藍軍一隊，三面夾擊，將他圍住。”

隨著他的命令，三支四百人隊伍立刻軍容齊整地向於子林面前靠攏，於子林的戰馬向後退去，迅速退入人羣之中。

荊無言笑道：“於將軍於保命之術深有心得，在下佩服得很。既然於將軍惜命，不肯與在下公平一決，那在下就不奉陪了。”說著，猛地擊出掌，那一掌迎向正面迎來的三支隊伍，掌勁巧妙，迎面而來的軍士們只覺得面前一陣風帶過，身子不由自主地滯了一滯，眼前竟感覺花了一花，等定神一看時，那個黑衣的身影就好像一片黑雲，從眼皮底下一個轉折，向東南方而去。

荊無言的一掌，自然不可能把三支隊伍一千二百人全部阻滯，於子林讓三支隊伍迎擊，三支隊正是錐形向前衝擊，最前面的不過十幾人，荊無言這一掌，與其說是攻敵，不如說是借力，當他藉著前方十幾人的一衝之力身子轉折移形換位時，雖然不過幾秒，可他已經躍出十丈距離。

十丈距離雖然不近，可這裡是十里連營，十丈便太短了，不過，明明前衝之勢突然成了側掠，而且速度奇快，迎面首當其衝的軍士們便是一怔，這一怔的時間雖然短，於荊無言這樣的高手來說，已經夠了。荊無言拳打足路踢，指點肘撞，所過之處，如入無人之境。頃刻間就被他衝出十幾米。

於子林大怒，道：“小子猖狂，赤軍三隊，白軍一隊，藍軍二隊，東南方，合圍！”

荊無言朗聲笑道：“已經晚了！”腳下輕點，左衝右突，轉向向東。

於子林冷冷笑道：“早就知道你是東夏人，豈能容你逃脫！”厲聲道：“黃軍二隊，橙軍一隊、三隊，黑軍二隊，東方，夾擊！”

荊無言怒道：“於子林，以多勝少算什麼本事？枉你身爲一個大將軍，竟然讓這些小兵送死。本人有好生之德，沒有傷他們性命，你再步步進逼，我可要下辣手了！”

於子林冷聲道：“小子，你少吹大氣，你欺我西啓軍中無人嗎？”

荊無言笑了，鄙視地道：“我本來沒欺你西啓軍是無人，但是現在看你只會叫士兵送死，自己站在後面當縮頭烏龜，所以，不由得我不想，西啓軍中真的無人啊。所謂將熊熊一窩！”

於子林氣得臉色鐵青，他已經五十歲了，被一個年輕人罵成縮頭烏龜，這滋味可不好受。他厲聲道：“你要逞口舌之利，老夫不奉陪，今天你想走，可沒這麼容易。”

荊無言知道於子林在西啓軍中也不是無名之輩，能被端木長安任命爲徵東元帥，自然不會這麼容易被激怒，他不過是試一試而已，現在見於子林明明已經臉色鐵青，卻並沒有因爲怒火而讓軍隊猛衝，就知道這於子林極爲穩得住。

這和他們之前對於子林的瞭解是一致的，一個深沉沉穩的老將。

所以，那奇詭的兵法變動，纔會讓司城玄曦和荊無言警覺。

荊無言雖然經過試探，知道端木長安可能在軍中某處，但也僅只知道而已，他什麼也做不了。現在他的出現，是爲了製造混亂，引開於子林的注意，所以，他東一下，西一下，毫無章法，看起來是到處突圍，卻衝不出去，但是，他所製造的混亂，卻也著實讓於子林有些頭疼。

荊無言剛開始還沒怎麼傷人，打到後來看見對方人潮不住涌來，不傷人根本不可能，於是搶了一柄劍在手中，一柄劍如同神龍，在他手中，劍光如匹練，他仗著劍，頓時如虎添翼。

東方，東南方，東北方，西南方，北方，他都衝過了。於子林組織的七色軍在他的指揮下，極有章法，很是嚴謹。荊無言一邊衝，一邊暗暗讚賞，老將就是老將，還是有幾把刷子的。在他製造混亂之中，他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頓時心領神會。就這麼一會兒，司城玄曦已經趁著混亂點倒一個軍士，換下他的衣服。在重重西啓大軍之中，一個普通的士兵自然不會引起人注意。所以，司城玄曦已經準備向西突圍了。

進入崇昌嶺後，於子林的大軍要從茂密的樹木，複雜的地形之中去尋找一個人，那就沒這麼容易了。

司城玄曦看了仗劍四面衝突的荊無言一眼，現在看來，荊無言最多使出了三成力氣，他這是在爲自己爭取時間。司城玄曦知道現在不是感懷的時候，當斷不斷，只會讓荊無言陷入更危險的境地。

趁著混亂，司城玄曦悄悄地向西潛。

這時候的荊無言，已經開始向南方衝擊。

荊無言的突圍是雜亂無章法的，但是，卻也是遊刃有餘的，如司城玄曦所料，他的確只使出了三成力，這是試探，也是比較，在試探中尋找最適合突圍的路，在比較中減少自身的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