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全是謊言,很容易被戳穿,如果全是真話,那未免太吃虧,陰正青的話裡,十句話有七句是真的,當(dāng)時寧王的確是想要藉助司城建元的名義,打入京城去,那時候,司城尚賢弒父和司城豐元嫁禍的的傳言很盛,相反,身爲(wèi)秦王爺?shù)乃境墙ㄔ箾]有這樣的名頭之困,蓋因那時候他實在太不起眼。
但好處是,他雖沒勢力,卻是人人都知道恭帝喜歡他,欣賞他,還將他品級極低的母親提爲(wèi)妃位。只要造勢造得好,把他推爲(wèi)傀儡皇帝,讓他在位坐上個幾個月,再逼他禪位,那皇位不就握在手中了嗎?
當(dāng)時寧王的確是打的這樣的算盤,他要借司城建元的身份,司城建元如喪家之犬,也需要藉助他的地盤喘口氣。
陰正青說什麼我家王爺規(guī)勸寧王,不可行謀逆,留千古罵名什麼的,那都是子虛烏有,事實上,當(dāng)初寧王表明收留他,並說要助他打回京城的時候,司城建元立刻知道了寧王的心思,他不但沒有拒絕,反而很痛快地答應(yīng)了。
因爲(wèi)司城建元很清楚,寧王這種人,不會憑白無故地幫他,現(xiàn)在幫他,在於他有利用價值,而他的利用價值,便是他的身份。
如果他肯,寧王和他還能保持著表面上的溫和熱切,若是他不肯,寧王必然將他軟禁。
司城建元不但答應(yīng)了,並且表現(xiàn)出一副毫無頭腦的草包樣,天天在寧王府裡看美人歌舞,盡著歡兒吃喝玩樂,寧王心中充滿了對他的鄙棄,心想恭帝真是老糊塗了,就這麼個草包,竟然封爲(wèi)王爺。
這讓寧王心中更加覺得,應(yīng)該把皇位搶過來。如果皇帝是他,那他的後代子孫哪怕再不成器,也能成爲(wèi)王爺,世世代代都享富貴。
也有人勸過寧王,司城建元能在衆(zhòng)多皇子裡被恭帝看上欣賞,只怕這個人不是這麼簡單,他的草包樣極有可能是裝的,但寧王卻不這麼認(rèn)爲(wèi),司城建元這麼年輕,年輕到讓他壓根不會放到眼裡。
他萬萬沒想到,這個年輕得不像話的王爺,心思卻比他想像中要精明一百倍,他的虛與委蛇讓寧王放鬆警惕之後,便和陰正青等一干人步步爲(wèi)營,暗中謀劃,一舉把寧王一鍋端了,並接手了他的寧王府。
不過,司城建元再厲害,也只能小範(fàn)圍接管寧王勢力,並逐步蠶吞青州,至於寧王多年經(jīng)營的暗線,他卻是沒有辦法接手的。但饒是如此,他也已經(jīng)從一個喪家之犬變成了一個有能力一搏的人。
陰正青的話一出口,藍成宣便緊緊地盯著他的眼睛,似乎想從他的話裡分辨真假,對於陰正青的話,他是一個字也不願相信的。
但是,司城尚賢卻是信了,司城尚賢心中有種幸災(zāi)樂禍的想法,口中卻是高姿態(tài)地道:“想不到寧王這麼卑鄙,八皇弟可是受苦了。”
陰正青嘆息道:“是啊,我家王爺在寧王的監(jiān)視之下,被逼著違背良心做事,王爺心中忿怒,萬不得已,只好奮起反擊,王爺說了,若是他不反抗,他日,當(dāng)寧王以他的名義帶兵打出青州,打上京城,必然血流成河,損毀祖宗宗祠,破壞祖宗功德,這些猶在其次,東夏必然大亂,東夏一亂,別國必然趁火打劫,到時候,東夏亡國之禍就在眼前,那他就是千古罪人,他寧可死,也不能讓寧王得逞!”
他把司城建元說得這麼高尚這麼爲(wèi)國爲(wèi)民,藍成宣只聽得冷笑不已,幾個皇子之間抱著什麼心思,他豈能不知道?對於他們的勾心鬥角,對於他們對皇位的無所不用其極,藍成宣早就看透,包括他自己在幫助司城尚賢的時候,也是這麼做的。
陰正青道:“也是先帝在天有靈,不讓賊子猖狂,王爺?shù)姆磽簦谷灰慌e成功。我家王爺誅寧王,實在是萬不得已才爲(wèi)之,但凡寧王不是這麼過份,我家王爺也必然不會採用這麼過激的方式。只是,這話說出來,卻是難以讓人相信了。不過,王爺常說,自身行得正,問心無愧既可,對於世人的誤解,既然沒法澄清,就讓時間來證明一切吧!”
藍成宣冷笑道:“陰先生,照你這麼說來,你家王爺可真是仁善之心啊,爲(wèi)了東夏,爲(wèi)了祖宗基業(yè),爲(wèi)了百姓,竟然這樣忍辱負(fù)重,自背污名,這等高風(fēng)亮節(jié),實在讓人敬佩之極!”
他口中說著敬佩,語氣中卻帶著三分揶揄,很明顯,他並不相信司城建元是這樣的人。
司城尚賢也饒有興趣地道:“陰正青,這樣看來,八皇弟倒真是個運氣很不錯的人,在這麼不利於他的情況下,他都能反敗爲(wèi)勝,還能把寧王給滅了!”
陰正青淡淡一笑,道:“我家王爺這只是僥倖而已,身在狼窩之中,爲(wèi)的,不過是保命!”
司城尚賢冷笑道:“既然只是爲(wèi)了保命,那你今天到我這兒來幹什麼來了?”
陰正青道:“尚賢太子,正青此次前來,乃是受我家王爺之託,來爲(wèi)王爺傳話的!”
“哦,你倒是說說,要傳什麼話?”
陰正青的來意,不但藍成宣知道,司城尚賢也早就知道,這時候在朝堂上這麼問,司城尚賢也不過是爲(wèi)了體現(xiàn)自己的身份,展現(xiàn)自己的優(yōu)越而已。
陰正青心中明白,甚至知道司城尚賢有下馬威的意思,但是,他仍是表情自若地道:“我家王爺叫我給尚賢太子傳話,只要太子有心打入就城,我家王爺必然追隨,並願效犬馬之勞!”
藍成宣嗤地冷笑道:“陰先生,你這話未免前後矛盾了。”
陰正青道:“願聽藍丞相高論!”
藍成宣道:“剛纔太子和所有人都聽到了,你家王爺不過是爲(wèi)了保命而已。現(xiàn)在你家王爺獨踞青州,安全無比,爲(wèi)何還要打回京城?陰先生說你家王爺無爭無求,被迫反擊,現(xiàn)在又說你家王爺願意出兵,安的什麼心思?難不成,這次出兵,就不會引起東夏之亂,這次出兵,就不會讓百姓流離失所了?”
這話一出,所有人看陰正青的眼神都不善起來,可不是嗎?剛纔還說無意爲(wèi)戰(zhàn),只是被寧王逼急了,爲(wèi)了不讓寧王引起東夏內(nèi)亂才反擊,現(xiàn)在又說要打回京城,雖然說得很是冠冕堂皇,說要爲(wèi)太子效犬馬之勞,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是傻瓜,豈能不知道這效犬馬之勞背後的打算?
司城尚賢的臉色冷了下去,看向陰正青的目光帶出了兩分殺機。
陰正青拱手揖了揖,道:“尚賢太子,藍丞相,此事待正青進行說明。寧王之事過後,我家王爺原本並沒有什麼想法,更不曾想過要打回京城,他只想偏安青州一隅,保住性命既可。但是,前些天裡,京城傳來消息,司城豐元膽大包天,竟然將太后軟禁。我家王爺聽到消息,望東跪了一整天,說自己不孝,皇祖母被逆賊所制,一定是不得自由,受盡折辱。身爲(wèi)孫子,卻只能遠遠觀望,這樣,保得一條命又如何?有親不侍,有惡不除,枉爲(wèi)皇子,枉爲(wèi)人。所以,我家王爺痛定思痛,想要去解救太后,只是,他勢單力薄,因此,希望能和尚賢太子聯(lián)手。”
“聯(lián)手,他憑什麼?”司城尚賢想也沒想,衝口而出。
藍成宣皺了皺眉,這雖然是實話,但是這樣宣之於口,卻絕對落了下乘,而且,也給了陰正青機會。
果然,陰正青朗朗地道:“尚賢太子,我家王爺一無所憑,論身份,他遠不如尚賢太子高貴,論地位,他遠不如尚賢太子重要,論實力,他無兵無馬無人,現(xiàn)有的兵力和所能調(diào)動的人馬,都是取自寧王人馬,人心不穩(wěn),這點也遠遠不如尚賢太子。甚至,論到可以用的人,尚賢太子身邊人才輩出,文精武猛,而我家王爺身邊,卻只有正青一人勉強可以算得上是個謀士。我家王爺一無所憑,可是,他覺得,哪怕他命如螻蟻,哪怕他單手空拳,但太后被折辱,他也是不能袖手旁觀的。哪怕是死,他也要爲(wèi)太后盡一份力。這是身爲(wèi)人孫,應(yīng)該盡的一份孝心!”
司城尚賢被噎住了,司城建元明明兵少力弱,卻要爲(wèi)太后盡一份孝心,他兵多將多,卻固守錦州,這點說出去,的確是落了下乘。可是,哪怕他不喜歡太后,也不在意太后的生死,此時卻是萬萬說不得的。
藍成宣淡淡地道:“陰先生,青州的消息,倒是靈通得很!”
陰正青微笑道:“藍丞相見笑了,青州離京城不遠,所以,消息總是容易傳到一些!”
藍成宣聽了這話,目中閃現(xiàn)一絲精光。就城離錦州和離青州,並沒有多大的差別,不過是一個在北,一個在南而已,陰正青不著痕跡地賣了一個好,給了司城尚賢臺階下,這人倒是不可小視,他表明了自己是來談和太子聯(lián)合出兵的,希望太子不會同意,現(xiàn)在時機還不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