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莫北說完這話,頓時覺得後悔萬分,他有些刻意避開蔣初的眼睛,低頭吃菜。
雖然他從未說破,但所有人都看得清楚,他一直默默爲蔣初做許多事,就連蔣初自己察覺到這份心意後也開始有些刻意迴避他。
他的好,就像陽光雨露,令人貪念,但蔣初的心裡,卻始終只有一個人。甚至現在,也是如此。
蔣初遲疑了許久,卻說不出任何話。
三個人又是一陣略微尷尬的沉默。
其實顧莫北自己又何嘗不知,自己方纔的試探,本就是毫無意義的。
聰明如他,怎會料不到,蔣初心裡的驕傲和堅持。他一直都明白,做再多也沒有用,蔣初對於他的感情都只會是感激和虧欠。
剛纔的那番話,只會加重她的壓力和愧疚罷了。
中午溫度有些回升,屋內都是恆溫的暖氣,令人感覺不到一絲溫度的變化,只有院子裡悄悄融化的積雪和逐漸變矮的雪人默默承受著時光的變遷。
不知沉默了多久,顧莫北輕輕嘆了口氣,彷彿心裡什麼重要的東西終於被放下了。
他緩緩說道:“你打算什麼時候走呢。”
顧莫北失落的語氣令蔣初有一瞬間的失神,她清了下嗓子,目光從容堅定。
“越快越好。”
“還有,謝謝你,莫北。”
……
跳過了這個小插曲,蔣初在顧家度假一樣,和大家一起溫情而又悠閒地地了一天聖誕節,雖然所有人心裡都有些異樣的情緒,但沒有人再提起昨天的話題,全部都在說笑玩鬧。
另一邊的蔣家,蔣泉勝卻是要忙瘋了。一整體都是無數個電話,應接不暇,看著新聞報紙上的頭條報到,他心裡喜滋滋的,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小曲。
“什麼事這麼開心呀?”張蕓泡了杯茶端給他,忍不住好奇地問。
“樂思就快要是我的了!”蔣泉勝有些神秘,嘴角咧著笑容,遞給她一份報紙。
“真的呀?!”張蕓很是驚訝,趕緊接過報紙細細端詳。
“都怪蔣初那個不孝的丫頭,樂思在她手裡,股票一路下滑,資金鍊嚴重斷層,已經週轉不過來,即將破產了。”蔣泉勝略顯得意,彷彿女兒只是一個和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的荒唐丫頭。
“這個時候,我正好可以聯合之通過氣兒的股東,一舉收購了樂思!”他一把樓過張蕓,往他臉上蹭,張蕓嬌羞地推開他,嬌嗔他沒正經。
“當年我連那個黃臉婆都娶過門了,那個糟老頭還是不願把公司給我,到頭來卻是立下遺囑交給他的外甥女!現在他們兩父女去黃泉相見了,到頭來這樂思還是我囊中之物!”
蔣泉勝笑得誇張,以前的噁心勾當此刻在他嘴裡如同兒戲一般毫不在意。
“噓……老爺小點聲,不要被什麼狗仔聽了去!”張蕓嬌滴滴地伸手掩住蔣泉勝的嘴。
“怕什麼!她蔣初就算知道了又能怎麼樣?”蔣泉勝喝了一口茶,越發興奮。
“當初不就是考慮到她手裡還有個公司嗎,如今連樂思都快要不是她的了,就算告訴她當年我們策劃讓你和小茹進家門的事,她也毫無辦法!”
“是是是,老爺說的是。”張蕓連連點頭哄她。
“哈哈哈,當年還是多虧了你的妙計,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麼除掉那個黃臉婆!”
蔣泉勝嗓門繼續放大,“你也真夠聰明,想出什麼治病的法子騙了小初這麼久,她還真以爲小茹是她的救命恩人呢……”
張蕓眼裡略過一陣驚慌,趕忙哄著蔣泉勝:“好啦老爺不要說了,午飯已經準備好了,過去用餐吧……”
她媚笑著把蔣泉勝拉去餐廳,心裡卻是千回白轉。
這個蔣泉勝,簡直沒腦子,口無遮攔,什麼都敢說!
當年自己向蔣泉勝獻計,僱了個亡命之徒,略施小計就讓蔣初的母親成了車下亡魂,緊接著又開始一步一設計進入蔣家,不惜用謊話讓蔣初接納自己和女兒。
也算蔣茹得病太巧,正好藉此機會編了個“妹妹是因你纔出生”的謊言,利用了蔣初這麼多年。
現在這個沒頭腦的蔣泉勝倒是成了唯一的證人!早晚要除掉他,免得壞了她的大事!
她臉上笑容盈盈,雙眸深處卻盡是惡狠狠的算計。
……
第二日,蔣初向顧家兄妹道謝之後便馬不停蹄趕往公司。
她心裡已經有了周全的打算。
樂思資金鍊的斷層依然是無法彌補的數額,自己原本打算在平安夜宴會上向墨奕沉提出借貸資金,以此來週轉樂思內部出現的巨大漏洞,但天不遂人願,發生的一系列變故如洪水猛獸一般講蔣初吞噬。
她沒能在有效的時間裡籌集到鉅額資金,甚至還沒來得及將聖誕禮物送給墨奕沉……
不過這已不重要了,樂思的破產已經無可挽回,聖誕禮物對於墨奕而又或許也毫無意義吧……
蔣初的眼眸裡重新浮起冰山一般的神色。
蔣泉勝早早就在辦公室門口等待她了,因爲都知道樂思即將破產,整個公司空無一人,文件桌椅都混亂地擺放,宛如颱風過境。
“喲嘿,蔣總終於來上班啦?”蔣泉勝看到蔣初緩步走來,臉上綻放出一個大大的微笑。
蔣初沒有說話,直直地看著他,眼前的父親不僅令自己感到陌生,反而還有一絲絲的嫌惡。
“樂思如今的模樣你也都看到了,我就開門見山不再囉嗦了。”蔣泉勝臉上依舊掛著假笑,向她遞出一份文件。
蔣初沒有伸手去接,只是淡淡撇了一眼,深吸了一口氣,是樂思的收購計劃。
“樂思走到如今這一步,作爲你的父親,我也有監管不力的責任,不過也進一步說明了,你不適合掌管樂思。”蔣泉勝語氣輕鬆淡定,彷彿收購樂思勢在必得。
“作爲管理人你失責,作爲女兒你不孝,我如今能這麼客氣地對你說話已經非常仁慈了。”
“這份收購案你好好看看,這是你如今唯一的出路了,我都是念在父女的情分上纔給了你這個金額的!”蔣泉勝繼續絮絮叨叨。
蔣初從一開始就不發一語,她沉默地看著蔣泉勝,此刻的父親就像小丑一樣醜陋不已,令她心裡的鄙夷逐步加大。
感覺到蔣初的眼神冷漠而嘲諷,蔣泉勝有些不自在,他提高了聲音,質問道: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母親的死,是否和你有關。”蔣初的語氣彷彿是一陣從極北之地吹來的寒風,無論內容還是語氣都令蔣泉勝冷不防地打了個冷戰。
“你在胡說什麼?”蔣泉勝有些動怒。
“你是不是和張蕓一起,設計害死了我母親?”蔣初一字一句,如同地獄的迴音。
“你這個不孝女!你母親是自己出車禍死的,和我們有什麼關係!”蔣泉勝被她盯得有些心裡發毛,開始咆哮。
“得白血病的,是蔣茹對麼,她其實是我的姐姐對麼?”蔣初並不打算放過他,繼續逼問,像是要把他給逼瘋。
“神經病!你是不是瘋了!你這個瘋子!”蔣泉勝面紅耳赤地怒罵,心裡卻是無比心虛。
“這些都和你有關對吧,還是說你就是主謀呢?”蔣初的目光像一把把冰刀,直刺在蔣泉勝心裡。
“你給我住嘴!”蔣泉勝被激怒得極不冷靜,他眼睛血紅,喘著粗氣,把手裡的文件狠狠地朝蔣初扔出,卻被對方輕易地躲開。
“你給我好好看看這份文件!樂思已經破產了!你除了指望我還能有什麼辦法?!”
蔣初看著情緒失控的蔣泉勝,心裡一陣輕蔑,她冷哼了一句,目光直勾勾地盯著他。
“你辛辛苦苦做了這麼多事,不就是想要外公的公司麼?你以爲我沒退路了?大錯特錯!”
蔣泉勝被蔣初冷靜的反擊震住,他有些慌張急切,但儘量使得自己看起來很有壓迫感。
“你還能有什麼辦法?去求墨奕沉?你知不知道宴會上的事都傳遍了!人家墨家根本不稀罕你!他要真的會幫你,還能讓樂思落到今天這一步?!你怎麼這麼不知廉恥?!”
蔣初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傷,但瞬間就換上了冷漠的神色,她往旁邊邁了一步,用力一跺腳,高跟鞋剛好講文件死死踩住,鞋跟落在地上大理石地板上發出“嗒”的一聲,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了蔣泉勝的臉上。
“回去照照鏡子吧,好好看看你這利慾薰心的嘴臉有多醜陋,我爲自己有你這樣一個父親而感到恥辱!”蔣初語氣裡盡是嘲諷和冷傲。
“你!你這個不孝女!我蔣泉勝也沒有你這個女兒!”蔣泉勝怒不可遏,指著蔣初的鼻子破口大罵。
“就算你不看這份文件,樂思現在也只有被收購的命運,你毫無辦法!我今天就會向董事會提交這份文件!”
“別做夢了。”蔣初再次用腳碾了碾文件,“我絕對不會讓你奪走樂思。”
語畢,不等面紅耳赤的蔣泉勝再說出什麼難聽的話,蔣初轉過身,頭也不會地走出了辦公室。
大樓裡是中央空調,恆溫的暖氣令裡面上班的人感到十分舒適,然而對於蔣初來說,這裡的溫度和室外的零下氣候別無二致,無法令她感受到一絲遺憾的溫度,心灰不已,絕望叢生。
然而此刻的她根本顧不上哀痛,時間分分鐘在流逝,沒有一刻想要等待她。
她必須去找一個人,在董事會通過蔣泉勝計劃之前,找到一個能出更高價格來收購樂思的人。
那個人不是墨奕沉。
而是唐秋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