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諾停下步伐,負手而立,脣角勾出一抹邪邪的笑容,“霜小姐,你說如果現(xiàn)在太后知道她一心寵愛的霜小姐竟然抗旨不回會怎麼想?”
梅霜直接氣得無語,扭頭下山。
愛怎麼想怎麼想吧,侍奉太后老人家是之前梅霜的做派,不過是爲了討巧當皇后罷了,而今,她既不是原先的梅霜,又和皇后無緣,再回去侍奉一個權(quán)勢滔天、自己又不摸性情的老人家,但凡出一點差錯那都是殺頭的罪過。
她何必去趟那趟混水?
南宮諾跟在後面,心想正合我意。方纔磨磨蹭蹭,如今倒是走得快些了。
不過他一點都不擔心梅霜真的生氣了,第一他方纔是真心爲這個女人考慮,其二,你讓梅霜自己離開這裡試試。下山比起上山更累,梅霜走了一會便險些滑下坡去,幸好南宮諾手疾眼快,“本王說的都是爲你好,霜小姐,這太后性子你最該瞭解纔是,但凡她決定的,連皇上都不能撼動一分,你說你爲楚惜若惋惜什麼呢?”
看出梅霜負氣的模樣,南宮諾無奈道,“太后此番安排,必然有她的深意,你最好當作什麼都不知道……”
梅霜當下也反應過過來了,低頭悶悶道,“好吧。”
——
和南宮諾下山後,梅霜餓壞了。南宮諾早已吩咐人就地起鍋,不一會,四個小菜端了過來,就以石當桌。
梅霜和南宮諾相對而坐。
這一次,梅霜居然好興致地飲起了酒。
行軍途中酒大多烈性爲主,梅霜自然是不勝酒力,喝了兩小口之後就頭暈目眩,南宮諾笑道,“酒量不行還逞能。”
梅霜黛眉一挑,端起酒杯不服氣道,“哪裡想到這酒如此烈性?我酒量不行,你酒量還不知幾許呢……”
彼時,佳人粉面含春,尤其櫻脣微撅,眉目流轉(zhuǎn),嗔喜間,風情頓顯,一時竟讓南宮諾有些看癡。
酒杯在半空中頓住,竟忘了向嘴裡倒酒。
梅霜微一欠身,托住杯底讓南宮諾一飲而盡。
南宮諾怔怔看著眼前給他殷勤倒酒的女子,一剎那有些恍惚,只見梅霜又爲其酒杯倒?jié)M,黑白分明的眸子裡全是挑釁,“休要說大話,若是你飲此十杯不醉,我情願陪你飲一杯。”
“哈哈,好……”南宮諾一愣之後欣然接受。
拼酒?嘿嘿,梅霜心底暗笑。
兩個時辰後,天色還有些暗,南宮諾已然以石當榻,在身後的巨石上醉醺醺睡去。
梅霜雖然頭稍微有些暈,但比起南宮諾一氣喝了近三十杯烈酒來說,她喝的那點還不算什麼。
素日半斤的酒量,可不是說著玩的。
她還是有些不放心,上前推推爛醉如泥的南宮諾,見其毫無反應,這才放心地起身。
這裡離久讓美代子的囚車有一段距離,梅霜不勝酒力地來到囚車附近,見值崗的侍衛(wèi)們正在不遠處站崗。
梅霜先是來到囚車附近的地方乾嘔一番,接著東搖西擺地來到囚車前,一手扶到囚車上,一邊睜著“醉意”朦朧的眸子瞧著裡面的久讓美代子。
久讓美代子見梅霜如此,不明所以,只是冷冷地看著她,但她沒有忽略梅霜衝她不經(jīng)意地勾勾指頭。
囚車很小,她稍微一動身子,就挨近梅霜這邊。
“還有嗎?”梅霜捂著胸口,低微的聲音問道。
久讓美代子先是一怔,接著微微哼了聲。
梅霜轉(zhuǎn)眸向後面,低聲道,“咦,囚車的鎖好像鬆動了……”
聲音雖然不大,但是足以讓附近值崗的幾個侍衛(wèi)聽到,他們快速跑了過來。
等幾個人齊聚到囚車前的時候,其中一個人先是仔細察看了一下鐵鎖,接著掏出鑰匙試了試,疑惑地看著一旁的梅霜。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久讓美代子袖口一揮,一陣淡淡的煙霧瀰漫開之後,幾個侍衛(wèi)軟軟倒了下去。
梅霜迅速拿起地上的鑰匙,打開了囚車。
久讓美代子輕易地跳出囚車。
一切悄無聲息。
“多謝你助我久讓家族一臂之力。”
久讓美代子話音未落,胳膊攬住梅霜的同時,一柄鋒利的小刀別上梅霜的脖頸,“一會還得讓你受點委屈,不然我們根本出不去。”
梅霜被她卡地脖子難受,咳嗽幾聲後,艱難道,“你聽我說,現(xiàn)在我們走也來不及了。”
“來得及,只要有你在,一切都來得及。”久讓美代子一面仔細聽著周圍的動靜,一面對著梅霜的耳邊低低道。
“哎,你鬆開手——我說的是如果你現(xiàn)在不抓緊趕回東來國,一切都來不及了……”
“……什麼意思?”久讓美代子臉上微微變色。
“現(xiàn)在已然是二月中旬,史書記載,三月東來國有大變故……若你不趕緊回去,咳咳……”
久讓美代子手一鬆,不可置信地盯著梅霜,眸子裡難掩震驚之色,“什麼史書記載?”
梅霜從久讓美代子的手下逃脫出來,使勁喘息了好一會才道,“這個沒時間解釋了,東來國現(xiàn)在爲了解除詛咒,到處去尋找天下高人,殊不知這正給了卑彌呼女王可乘之機,若是我沒有記錯,三月初東來國應該有內(nèi)亂,這正是卑彌呼女王的手段所在,她已經(jīng)等不及了……”
久讓美代子心底一沉,面上卻是不動聲色,“胡言亂語,我根本沒有得到這樣的消息。”
“要麼就是你職位太低,要麼就是對你們封鎖了消息……”梅霜不以爲然道。
久讓美代子秀眉微微蹙起,彷彿在思索著什麼。
“如果我沒有記錯,該是在去年年底的時候卑彌呼女王就放任你們尋找天下高人,而你們在尋找過程中再也不曾遇到阻攔。所以,你們才順利找到我……或許對方已經(jīng)算到,就算你們找到高人,也已經(jīng)晚了……而且,你們分散至四方,早已是疲憊不堪,現(xiàn)在東來國只剩老幼病殘,猶如被剪了翅膀的雄鷹,被吃掉是早晚的事。”
久讓美代子再也沉不住氣,面上遽然變色,仍然咬牙,“休得胡言亂語,來之前東來國早已安排妥帖。”
“我話已至此,你自己選擇。”梅霜道,“如果趕得及,內(nèi)亂可以阻止,東來國或許還有幾十年的陽壽,若是你再磨蹭,根本回天乏術(shù),只等卑彌呼女王吃掉東來國吧。”
久讓美代子眸色變幻,卻是堅定不已,“不行,你必須跟我走!”
梅霜苦笑,“當務之急是保住東來國,解除詛咒是下一步的事情。現(xiàn)在我手無縛雞之力,去只會是累贅,你若不信,儘可讓我跟你一起走,只是若耽誤了大事,你自己負責。”
久讓美代子沉默一會,想來在揣測著梅霜話裡的可信程度,最後,她定定道,“那請你告訴我,你到底能不能解除我們家族的詛咒?”
梅霜苦笑,看看天色,“我說不會你肯定不信。但是我告訴你,人不能逆天而行。東來國的這一場彌天大禍若是躲過去,那就是天意,然後你們才能爭取時間對付卑彌呼女王。但是,預言中說,久讓家族的壽限最多不會超過三十年……”
“三十年……”
久讓美代子喃喃出聲後,默默無語。
忽然間,梅霜看到,她眸子裡亮晶晶的,想必她是相信了自己的話。
史書上,東來小國的這段歷史可謂慘烈。
因爲一個名字叫卑彌呼的女人的出現(xiàn),改變了整個東來國及周圍小國的命運。
而這個叫卑彌呼的神奇女人順應天意,從十七歲開始統(tǒng)治邪馬臺國,陸續(xù)征服了周邊的小國。久讓家族統(tǒng)治的東來國不過是其征服的數(shù)十個國家中的一個而已。更何況卑彌呼神出鬼沒,活到九十多歲,統(tǒng)治邪馬臺國達七十年之久……
當然,這些沒有必要再告訴久讓美代子,只會讓她的信心瞬間垮了。
“謝謝……”久讓美代子喃喃道,“還有別的辦法嗎?”
“沒有。”梅霜搖搖頭,“趁現(xiàn)在,或許還來得及……”
瞬間,久讓美代子臉色灰敗,連日奔波,逃難,原本紅潤如茭瓣般的紅脣也有些皸裂,若不是強大的意志支撐,說不定早就垮了。
她對著月亮沉默一會,忽然間眼睛血紅,低吼道,“爲什麼你不早說?”
久讓美代子此刻已然失態(tài),縱使這個不服輸?shù)呐伺νχ奔箻牛鞘菹鞯募绨蛟谝股幸廊伙@得單薄和蕭瑟。
梅霜凝望這個爲了家族的興亡而奮不顧身、豁得出一切的女人,心底油然而生一種深深的敬佩,終是嘆口氣,“美代子小姐,如果我沒有聽錯,你被抓起來的時候和你的同伴曾經(jīng)交流過東來國的形勢。當時她說東來國有她們,讓你放心,只要有一線生機,都要找到高人……那個時候,其實,對方已經(jīng)在暗示你東來國將有異動。只是你沒有意識到而已……”
這下,不光久讓美代子滿目驚愕,就連巨石後面默默注視著這一切的一雙眼眸裡也是萬分驚訝。
“你,你居然也懂東來語?”久讓美代子難以置信,“你,你究竟是誰?梅相的女兒絕然沒有這麼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