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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7 從未在心上

227從未在心上

寢帳內(nèi),昏黃的燈光搖曳不定。舒虺璩丣

天瞳蜷縮在禺疆的懷中,眨著漆黑的瞳仁,稚嫩的嗓音驚破了暗夜的沉寂,“爸爸,媽媽在哪裡?我好想媽媽……媽媽不要瞳瞳了,是不是?”

禺疆輕嘆一聲,極淡極淡的嘆息彷彿根本從未存在過。

只有媽媽柔聲哄著,天瞳纔會乖乖入睡,頭曼也是,必須他在牀邊看著,纔會安心地閉眼睡覺。而如今,深雪遠(yuǎn)在月氏……

每個夜晚,天瞳總是問他媽媽在哪裡,他只能安撫道:“瞳瞳乖,媽媽外出遠(yuǎn)行,很快就回來了。嫦”

天瞳無辜地眨著明澈的眸子,“瞳瞳再也不和哥哥打架了,瞳瞳會乖乖的,媽媽是不是很快就回來,是不是就會抱著瞳瞳睡覺?”

他不知如何安慰孩子,唯有抱著她。

出征攻打趙國的前夕,如果他聽她的勸阻,不與李牧交手,就不會變成這樣了吧獸。

當(dāng)時,他躊躇滿志、萬丈豪情,根本聽不進(jìn)她的提醒與勸告,一意孤行。

他凝視著天瞳酷似深雪的小臉,眉目稚氣,卻秀美可愛,紅潤的臉蛋,清澈的眼眸,惹人憐愛的小脣,他竟有一剎那的迷失,彷彿深愛的女子就在眼前,就在懷中。

可是,這是他的女兒,天瞳。

禺疆擁緊女兒,緊閉著眼,不讓眸中涌動的淚水落下來。

“爸爸……疼……”天瞳在他懷中不安地扭著,忽然發(fā)現(xiàn)一顆熱淚滴落在她的手臂上,她驚慌道,“爸爸怎麼哭了?是不是瞳瞳不乖,爸爸生氣了?”

“不是。”她奶聲奶氣的話,就像一把利劍刺進(jìn)他的心口,那是徹骨的思念,那是撕心與裂肺……他吸吸鼻子,竭力忍住淚意,揉著女兒柔軟的髮絲,暗啞道,“爸爸沒有哭,爸爸只是想媽媽……”

天瞳像個大人似的重重嘆氣,“瞳瞳也想媽媽,明日媽媽就會回來了嗎?”

禺疆故意想了一會兒,笑道:“嗯……再過幾日,媽媽還有很多、很多事沒辦完。”

她張開小嘴打呵欠,眼睫微微低垂,嬌嫩的小臉瀰漫著倦色,“瞳瞳想睡了,爸爸陪著瞳瞳,好不好?”

他把女兒放在牀上,躺在一側(cè),看著女兒乖巧地睡覺。

許是累了,不多時,她沉沉睡去,脣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

他無法入睡,眼前是女兒無邪的容顏,腦中是深雪的音容笑貌,或清純,或魅惑,或憤怒,或譏誚……

胸口漲得難受,感覺不到痛,就像那次呼衍揭兒聯(lián)合須卜氏突襲寒漠部落,他必須讓她走,痛得撕心裂肺也要讓她走。

這次,他無法預(yù)料何時才能接她回家,他沒有把握。

他感覺到生命力量的終結(jié),感覺自己已經(jīng)被人砍斷了手足,四分五裂,卻感覺不到痛。

因爲(wèi),那顆溫?zé)岬男模呀?jīng)跟著她去了;感覺不到心的存在,怎能感覺到痛?

每個午夜,天瞳均勻的呼吸聲陪伴著他的無眠,直至他累得再也支撐不住,累得昏昏睡去。

每個白日,他不再理會單于庭的政務(wù),隻身待在帳中飲酒,或者呆呆地坐在湖邊,一坐就是一整日,誰也不敢上前打擾。

單于庭的一切,自有倫格爾等人處理,無需他操心,他只管沉溺在悔恨、消沉、自閉的世界中,一日又一日,渾渾噩噩,日夜顛倒。

深雪不在了,他不知如何是好,他還沒適應(yīng)她的離開,那種無心的感覺,讓他意志消沉、雄風(fēng)不再,再也提不起任何精力,猶如斷翅的雄鷹,再也無法起飛、搏擊長空。

因爲(wèi),深雪,就是他的翅膀,是他胸中那顆跳動的心。

他也想振作起來,重整威風(fēng),讓匈奴重新強(qiáng)大,然而,他有心無力。

————

這日黃昏,禺疆一動不動地坐在湖邊。

清風(fēng)吹拂,吹起他零落如草的黑髮。

湖畔的青草隨風(fēng)搖曳,綠意盎然,拔節(jié)生長,而他已然凋零。

夕陽西沉,璀璨的晚霞衆(zhòng)星拱月一般簇?fù)碓诼淙账闹埽炯t了整片翠綠的草原。

許是看得久了,那夕陽竟然紋絲不動,永遠(yuǎn)都在西天似的,永遠(yuǎn)都不會離開一般,可是,他知道,夕陽一定會沉入黑暗,黑夜總是準(zhǔn)時地降臨。

深雪最喜歡燦爛而又悲壯的夕陽,以往,他們時常策馬來到湖邊看夕陽,如今……

何時,他們才能一起眺望那壯美醉人的夕陽,擁抱著等待夜幕的降臨?

身後傳來腳步聲,那腳步聲越來越重,好像故意重重地踩著大地。

禺疆回首,看見一個瀟灑的男子沉穩(wěn)地走來。

金紅的霞光籠罩在那人身上,爲(wèi)他鍍上一層炫目的光芒,模糊了他的臉,只剩一片灰影,只剩在風(fēng)中飄蕩的黑髮。投在地上的影子長長的,挺拔,軒昂。

來人正是呼衍揭兒。

呼衍揭兒在禺疆身旁坐下來,似是取笑,又似質(zhì)問:“大單于,單于庭北撤五百里,你這個當(dāng)大單于的,就什麼都不管了嗎?”

禺疆不語,也不看他,兀自望著波光瀲灩的湖水。

冷涼的風(fēng)吹皺了一湖碧水,碎金盪漾,金光閃閃,四處散溢,晃人的眼。

“你究竟想怎樣?別以爲(wèi)不說話,就什麼事都沒有。”呼衍揭兒憤怒地吼。

“一切都是我的錯。”禺疆的嗓音沉重、嘶啞。

呼衍揭兒心頭一緊,一月餘未見,他好像蒼老了幾歲。

深雪被擄,對他的打擊是最大的,他經(jīng)受的是何等煎熬?

當(dāng)呼衍揭兒聽聞這個消息時,絲毫不敢相信禺疆攻打趙國、卻讓深雪身陷月氏,他唯一想做的,便是立刻衝到單于庭,殺了禺疆。

回首已是兩三年,深雪仍然盈盈地站在他的心中,佔(zhàn)滿了他整顆心。

那種刻骨的迷戀、經(jīng)久不變的情愫,讓他痛苦不堪,也讓他甜蜜萬分。

當(dāng)初,他想著,娶須卜瓏玲爲(wèi)閼氏,或許可以淡化對深雪的癡迷與渴望,嘗試接納另一個女子,嘗試著去愛上須卜瓏玲。可是,兩三年來,枕邊人竟然比不上刻在腦中的倩影。他能給予須卜瓏玲的,只有作爲(wèi)一個丈夫的責(zé)任與柔情,他所能完成的,也只是一個草原男人對女人的憐憫與尊重。

說白了,須卜瓏玲始終走不進(jìn)他的心,或者說,他的心中再沒有位置容納她。

禺疆的痛,他感同身受。

禺疆一定恨不得砍了自己,然而,一個多月了,他竟然還這麼頹喪、消沉,變成一個廢人,難道他就不想救出深雪嗎?他到底在想什麼?

“誰對誰錯,已經(jīng)無關(guān)緊要,重要的是,深雪已經(jīng)被擄到月氏,不知會遭遇到什麼,而你呢?飲酒,昏睡,消沉,逃避,你究竟有沒有想過救深雪回來?”呼衍揭兒恨恨道。

“我不知道。”禺疆幽幽道,彷彿一個憂鬱的幽靈。

“你說什麼?”呼衍揭兒怒吼。

禺疆仰首,望著那西垂的斜陽。

於他來說,此時的黃昏已不再壯麗,只餘蕭瑟、蒼涼。

他的眉宇刻著一道細(xì)痕,彷彿刀鋒鐫刻一般,“左谷蠡王,假若你想統(tǒng)領(lǐng)單于庭,我可以讓出大單于之位,你的本事不在我之下,我們匈奴在你的統(tǒng)領(lǐng)下一定會重整雄風(fēng)。”

呼衍揭兒震住,完全沒有料到,只因一次戰(zhàn)敗,只因深雪被擄,他就頹喪至此,頹廢得連大單于之位都不要了。

怪不得他不管不問單于庭的大小事務(wù),怪不得他會喝酒到醉、醒了接著喝,日復(fù)一日,以此麻痹那種鑽心的痛……

禺疆拿起酒袋,咕嚕咕嚕地灌下割喉的烈酒,然後道:“誰都不要打擾我。”

呼衍揭兒的胸中怒火直升,厲目瞪著他,而他卻悠閒地飲酒。

短短幾日,他已經(jīng)不復(fù)往日大單于的雄風(fēng)、威嚴(yán)與霸氣,變成一個哀傷的男子,身形銷骨,容顏憔悴,尤其是那雙黑亮的眼睛,疲倦、混濁、無神,看不清其他人,更看不清事實(shí)。

這便是他的自我折磨。

可是,再如何痛,他也不能再這樣消沉下去。深雪需要他,需要他的搭救,需要他從戰(zhàn)敗的陰影中振作起來,整頓騎兵,再現(xiàn)匈奴鐵騎的雄風(fēng)。深雪一定不願看到他這個孬種的樣子,誰也不想看見!

突然,呼衍揭兒站起身,掄起拳頭,往他的臉上狠狠打過去。

禺疆毫無防備,捱了一拳,立時倒在地上,吐了一口血。

呼衍揭兒並不打算就此放過他,猛一用勁把他整個人拽起來,握緊了拳頭,一拳又一拳地揍他,下頜,腹部,大腿,凡是能打的地方,都不放過。

發(fā)泄著心中的憤怒,也想打醒他,讓他振作一點(diǎn)。

禺疆沒有還手,任由著他拳腳相向,有如雨點(diǎn)般砸在自己已經(jīng)麻木的身上。

他感覺到是血肉之軀的痛,一種久違的暢快淋漓,他笑了,原來,他還能感到痛,只是不知道那顆曾經(jīng)跳動的心,還會不會痛?

呼衍揭兒見他竟然在笑,頓時,熱血上涌,怒火升騰,更猛烈地打他、揍他,往死裡打,彷彿他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個塞滿了草的包袱。

“爸爸……叔叔不要打爸爸……嗚嗚嗚嗚……”

小女孩哭泣的聲音,稚嫩的嗓音是那麼驚恐、悲傷。

呼衍揭兒驚愕地停手,回首看見須卜瓏玲牽著頭曼和天瞳站在不遠(yuǎn)處。

酷似深雪的天瞳,刺痛了他的眼睛;她悲傷哭泣的模樣,讓他心痛,讓他再也打不下去。

頭曼掙脫須卜瓏玲的手,揮動著小胳膊小腿,疾步奔來,揚(yáng)起小拳頭打呼衍揭兒的腿,激動地叫道:“壞人!壞人!不許打我爸爸!我警告你,再打我爸爸,我一定殺了你!”

呼衍揭兒鬆手,禺疆跌倒在地,仍然在笑。

頭曼頭髮散亂,拉著父親的手,輕輕搖著,清秀的臉龐揚(yáng)起堅(jiān)定的神色,“爸爸起來……爸爸不要怕,我會保護(hù)爸爸,把壞人打跑。”

禺疆被打得鼻青臉腫,好像沒有聽見兒子的話。

頭曼又搖晃著他的手,“爸爸,爸爸怎麼了?”

突然,他緊緊抱著兒子,欣慰道:“爸爸不怕,曼兒長大後一定是一個大英雄,比爸爸厲害,也比這個叔叔厲害。”

呼衍揭兒輕蔑地瞪著禺疆,厲聲道:“你再這樣下去,我不會客氣,我會統(tǒng)領(lǐng)單于庭,救深雪回來。那時,深雪就是我的女人!”

禺疆?dāng)E首,與呼衍揭兒對視。

呼衍揭兒看得出來,他的眼眸變了,有了銳氣,有了殺氣。

很好,他並沒有完全喪失鬥志,翅膀折傷了,總會結(jié)疤,總會傷愈。

呼衍揭兒往後走去,看須卜瓏玲一眼,抱起嚶嚶哭著的天瞳,拔馬回營。

須卜瓏玲遲疑片刻,走近禺疆。

曾有一瞬間心動的霸氣男子,此時就像一隻受傷的小鹿,躲在無人的角落舔舐傷口,喪失了鬥志,意志消沉,自我封閉,不允許別人的靠近與窺視。

一時之間,她的心中百般滋味,理解他的消沉,明白他的自責(zé),感動他的深情。

假如,呼衍揭兒如此待她,她死而無憾,只不過……

素白的裙裾隨風(fēng)飛揚(yáng),須卜瓏玲輕緩道:“大單于對閼氏的深情讓人感動,然而,假若閼氏見大單于如此,必定痛心。”

禺疆?dāng)E眸看她,復(fù)又低頭,沉默不語,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無辜而害怕。

“大單于好好想想。”她無奈道,拉過頭曼,柔聲道,“曼兒,咱們回去喝羊肉湯。”

禺疆雙眼微瞇,看著須卜瓏玲帶著兒子上馬離去,面無表情,眸光如雪。

燦爛的霞光漸漸暗淡,那即將落入黑暗的斜陽,正在長草斷腸處。

————

天色將暗,冷意襲人。

西天的璀璨雲(yún)霞已經(jīng)化作深灰色的雲(yún),迎接著夜幕的降臨。

單于庭籠罩在薄霧中,慘淡,蕭瑟,讓人覺得荒涼。

即使單于庭並不慘淡,卻因這不是原先的單于庭,而讓所有人無限感喟。

呼衍揭兒站在穹廬大帳前,抱著天瞳。

放眼望去,滿目悵然,心中淒涼。

與趙國一戰(zhàn),大敗而歸,單于庭北撤五百里,漠南匈奴各部單于心驚膽戰(zhàn),對大單于的衝動之舉心生不滿,紛紛前來單于庭挑釁滋事,並且揚(yáng)言要禺疆讓賢,天地所置匈奴大單于應(yīng)當(dāng)是能者居之,而不是喪失大片豐美的草場,不是北撤、逃跑,不是有損匈奴鐵騎的雄風(fēng)。

天瞳看著他,輕眨著靈動若珠的瞳孔,奶聲奶氣地說道:“叔叔在想什麼?你不能打我爸爸了哦,爸爸最喜歡瞳瞳了。”

每次來單于庭,他都會帶天瞳玩,天瞳與他很熟悉,很親暱。

再者,天瞳甫一出生就對他笑,在他懷中很乖巧

長大後,每次見到他,她就像見到老朋友,膩著他,纏著他,連爸爸也不要了,就曉得叔叔是最好的。

呼衍揭兒一笑,故意板起臉孔,問道:“叔叔也很喜歡瞳瞳,瞳瞳不喜歡叔叔嗎?”

“嗯……我要想想。”天瞳娥眉輕蹙,歪過頭,仿若鄭重地想著這個問題。

呼衍揭兒看著她酷似深雪的眉眼,心中異常柔軟。

抱著她,他的心中充滿了憐愛與疼惜。

還有一種奇異的感覺,他彷彿看得見長大後的天瞳,亭亭玉立,酷似深雪,卻有自己傲世的風(fēng)姿。

天瞳還這麼小,他竟然有這種想法,實(shí)在罪無可恕。

他故作傷心道:“還要想呢,瞳瞳不喜歡叔叔,叔叔真?zhèn)模葬嵩僖膊慌隳阃媪耍膊粊砜茨懔恕!?

天瞳若有所思地點(diǎn)頭,“好吧,我就喜歡叔叔好了。叔叔,能不能放我下來?”

呼衍揭兒一愣,看著她水汪汪的黑瞳,半晌才放她下來。

“叔叔蹲下來。”天瞳仰起小臉,稚氣地命令。

“瞳瞳要做什麼呢?”他愈發(fā)好奇了,蹲下來,握著她的小手,俊眸含笑。

天瞳睨著叔叔,眼波流轉(zhuǎn),烏黑的瞳仁靈氣地轉(zhuǎn)著,接著,她湊近他的臉頰,輕輕地吻了一下,然後急急後退,粉嫩的臉蛋洋溢著無邪的笑,“媽媽說,瞳瞳不可以隨便親別人,只有喜歡的人才可以。”

呼衍揭兒全身僵硬,半晌纔回神,心中竟有絲絲的甜蜜,“瞳瞳都親了哪些人?”

“除了媽媽、爸爸,就是叔叔了。”天瞳的一雙清眸純淨(jìng)如水。

“瞳瞳過來……”呼衍揭兒柔聲道。

天瞳卻轉(zhuǎn)身跑了,邁著細(xì)碎的步子。

他緩緩笑了,心中柔軟。

他從來不知,也不去深究,爲(wèi)何這麼喜歡天瞳,爲(wèi)何對待天瞳這麼特別、這麼呵護(hù)、這麼憐愛。

————

穹廬大帳前上演的這一幕,落入兩個女子的眼中。

遠(yuǎn)遠(yuǎn)的,須卜瓏玲和丘林非瀾站在一頂大帳前,望著呼衍揭兒與小居次的一舉一動。

丘林非瀾心中明白,須卜瓏玲的心必定暗淡無光。

她看著纖瘦的須卜瓏玲纖瘦,感慨萬千。

也許呼衍揭兒對她不夠好,像倫格爾真心真意地愛自己,百般呵護(hù)自己,她的日子能好過嗎?她看似擁有了草原上英雄般的男人,卻得不到夫君的愛,該是怎樣的煎熬與苦楚?

短短兩三年,須卜瓏玲便這般消瘦,想必她過得很苦。

守著一個心中沒有自己的男人過日子,還有比這更苦的日子麼?

丘林非瀾輕輕一嘆,笑道:“瓏玲,這次在單于庭待幾日?爲(wèi)何不帶兩個孩子來玩玩?”

須卜瓏玲側(cè)過身,輕笑道:“五六日吧,揭兒拿主意,隨他了。”

丘林非瀾瞧得出這輕笑的苦澀與無奈,換了一個話題,“左谷蠡王似乎很喜歡小居次,每次來單于庭,都帶著小居次玩。”

須卜瓏玲略一遲疑,目光淡淡,“是啊,也沒見過他這麼喜歡小孩,我爲(wèi)他生養(yǎng)了兩個孩子,他很少抱他們。只有孩子哭鬧的時候,他纔會哄一下。”

“匈奴男人的秉性皆如此,會哄孩子,就很好了。”丘林非瀾驚詫,只怕自己的無心之語刺痛了她,“小居次確實(shí)玉雪可愛,調(diào)皮得很,鬼精靈似的。”

“姐姐無需安慰我,我與揭兒之事,你都知道的,揭兒……妹妹沒用,一直得不到他的心,他能這般待我,給我最高的榮耀,給我一個安寧的家,還有一雙兒女,我已經(jīng)知足。倒是姐姐,右谷蠡王待姐姐這般癡心,讓人羨慕,姐姐此生也無憾了。”須卜瓏玲竭力裝出無所謂的樣子,越是如此,越讓人憐惜。

“妹妹不必傷懷,男人的心思很難猜。倫格爾不也是如此麼?給他生了個漂亮的女孩兒,也不見得多喜歡。你說吧,草原的男人不是喜歡飲酒,就是揮刀殺戮,在他們心中,女人算什麼?要說最癡心、最深情,非我們大單于莫屬,可是,如今一個遠(yuǎn)在月氏,一個悲痛消沉,也不知何時能相見……”丘林非瀾開解道。

“是啊,他們彼此相愛,卻經(jīng)受著最悲哀的痛苦,我們能守著夫君過日子,應(yīng)當(dāng)好好珍惜纔是。”須卜瓏玲也感慨道。

“大單于對閼氏用情如此,兩三年來不肯再娶閼氏,閼氏也該滿足了。”丘林非瀾疑問地問,“不過,我不明白,雖然閼氏是草原少有的絕色美人,但到底有什麼不同之處讓大單于如此迷戀,甚至甘願放棄草原所有美人?”

“你不明白,我也想不明白,這個問題,大概只有大單于自己知道了。”她眸色一轉(zhuǎn),澀然笑道,“不止大單于,還有另一個男子對閼氏念念不忘,對別的女子不屑一顧。”

丘林非瀾知道她所指之人,在他們四人當(dāng)中,受傷最深的怕是須卜瓏玲了。

然而,男女之情事,非外人所能插手。

其實(shí),呼衍揭兒與須卜瓏玲都是可憐的人,一個是懷著那一份情意默默地付出,與不愛的女子在一起;一個是與深愛的人在一起,卻永遠(yuǎn)得不到他的心。

他們可憐、寂寞,卻只能互相體諒、尊重,坦然面對,兩顆心,無法靠近。

她沉吟道:“閼氏爲(wèi)我們匈奴的統(tǒng)一、強(qiáng)大耗費(fèi)了很多心力與精力,我聽聞,當(dāng)初建立單于庭,比如谷蠡王、督尉、當(dāng)戶等等的設(shè)立,就是閼氏想出來的。還有一些事情,閼氏也都參與了,不過她只對大單于說。也許就因爲(wèi)這樣吧,大單于才那麼愛她、敬重她。閼氏聰慧過人,在背後支持、輔助大單于,即使大單于再娶閼氏,只怕也是不屑一顧。”

“也是,他們之間再也容不下旁人了。”須卜瓏玲深深地感嘆。

而她的左谷蠡王——呼衍揭兒,也容不下旁人,包括她自己。

————

一個身穿白袍的男子站在穹廬大帳前的臺基上,負(fù)手而立,形銷骨立。

廣袤的蒼穹懸著一枚半月,月影離離,纖華細(xì)細(xì),整個天地彷彿籠著一層涼薄的寒氣。

春夜寒涼,絲絲寒氣縈繞在他的周身,猶顯得愁魂寂寂。

李牧派兵追擊,所幸深雪下令預(yù)先準(zhǔn)備,否則,單于庭北撤五百里不可能這麼順利,不可能損失這麼小。

禺疆不得不佩服她的先見之明,可是,他終究輸了她,輸?shù)靡粩T地。

那種揪心蝕骨的痛,撕扯著他的身與心……

是的,他感到痛了,那麼痛,痛得無法忍受。

他不知道還能忍受多久,他很想立刻發(fā)兵攻打月氏,然而,匈奴慘敗而回,四分五裂,各部騎兵加起來不過五萬。各部單于不再聽命於他,各自爲(wèi)陣,單于庭形同虛設(shè),他麾下騎兵只剩一萬餘。

如此形勢,如何打得過月氏?

那麼,如何救回心愛的女子呢?即使到了秋天,他也沒有把握救人。

他感到深深的迷惘與無助。

“咻——咻——咻——”

遠(yuǎn)處,尖厲的呼嘯聲沖天而起,迴盪於寧謐的暗夜,聲裂人心。

那是鳴鏑的呼嘯聲,俗稱響箭,箭一旦飛射出去,就會發(fā)出尖銳、刺耳的嘯聲,幾裡之外都能聽到。

禺疆心中一動,想起深雪說過的一件事。

有一次,深雪問他:“你見過一種會發(fā)出聲音的箭嗎?”

“有,這種箭叫做鳴鏑,打造上比較麻煩,所以不多,打獵的時候用的比較多。爲(wèi)什麼問起鳴鏑?”

“我聽說匈奴有一個部落,單于就是利用這種鳴鏑來訓(xùn)練騎兵的。”

“哦?如何訓(xùn)練?”

她說,但凡單于射出鳴鏑,單于的一百個護(hù)衛(wèi)就必須立刻舉箭發(fā)射,目標(biāo)就是單于發(fā)射的目標(biāo)。假如單于射向自己的愛馬,護(hù)衛(wèi)必須射馬;假如單于射向自己的閼氏,護(hù)衛(wèi)必須射閼氏;假如單于射向不服者,護(hù)衛(wèi)必須射不服者。

不從者,立斬?zé)o赦。

當(dāng)然,這一百護(hù)衛(wèi)需要經(jīng)過殘酷的訓(xùn)練才能忠心不二,才能絕對服從單于的命令。

一百護(hù)衛(wèi)中,連續(xù)斬殺了一二十名,以新人補(bǔ)充,才訓(xùn)練出一支鐵一般的護(hù)衛(wèi)隊(duì),聽命於單于,以鳴鏑的聲音爲(wèi)號,冷酷無情,不服從任何人的命令,不識父母,不識親友。

當(dāng)時聽來,他也沒太在意,只覺得這種訓(xùn)練方法太過殘酷,泯滅了護(hù)衛(wèi)個人的心緒與意志。如今,漠南匈奴分崩離析,今非昔比,勢必採取強(qiáng)硬的手段,才能懾服那些蠢蠢欲動的各部單于。他們太囂張、狂妄,說不定,過陣子就會大舉攻入單于庭,到時該如何是好?

鳴鏑,是一個不得已而爲(wèi)之的絕妙方法。

禺疆深深呼吸,主意已定,連日來緊繃著的身軀與腦子驟然鬆懈,頓感輕鬆。

夜幕上的月亮清寂孤單,凝脂般的月華灑遍草原,單于庭彷彿披著一層薄薄的白紗,朦朧而迷離。

“麥聖。”他頭也不回地喚了一聲,

“單于有何吩咐?”麥聖從黑暗處走出來。

“明日挑十個機(jī)靈的騎兵,後日你帶他們前往月氏,喬裝成月氏人潛入昭武城,打探閼氏的消息。可在邊境上找一個月氏人帶你們進(jìn)城。具體事宜,明日與你細(xì)說。”禺疆黑眸微瞇,精光畢露,彷彿深夜的蒼狼發(fā)出兇厲的光,他又吩咐道,“明日一早,讓洛桑到穹廬大帳候命。”

“麥聖遵命。”麥聖高興得咧嘴傻笑,隨即退下。

大單于的吩咐堅(jiān)決、果斷,變回以前那個雄心萬丈、睿智果決的大單于,之前的頹廢與消沉煙消雲(yún)散。

他一直相信,大單于一定會振作起來。

禺疆望著他輕快、興奮地走遠(yuǎn),淡淡一笑,第一次覺得麥聖也有可愛的一面。

“看來,大單于已經(jīng)有所決定。”悠閒的聲音自斜右側(cè)傳來,打破了月夜的靜寂。

“這麼晚了,左谷蠡王還沒就寢?是出來賞月嗎?”禺疆笑道,無需轉(zhuǎn)首也知道來者何人。

“別叫我左谷蠡王,聽得煩。”呼衍揭兒與他並肩而立,故作一本正經(jīng)地問,“我打你那幾拳還真管用,你如何謝我?”

“謝你?當(dāng)然是以拳頭謝你。”話落,禺疆鬼魅似地轉(zhuǎn)身,揚(yáng)起拳頭往他的頰邊打去。

呼衍揭兒不防他來這麼一招,避無可避,硬生生地捱了他一拳,疼得齜牙咧嘴,誇張地鬼哭狼嚎。

————

一夜之間,飛雪苑變成活死人墓,冷風(fēng)嗖嗖,陰氣森森,一入夜便暗影重重,宮燈盡滅。

無人膽敢靠近散播疫癥的飛雪苑,人人談匈奴色變,因爲(wèi),匈奴大閼氏身患疫癥兩日後,又傳開一個新的謠言:服侍匈奴大閼氏的秋霜也身染疫癥,病入膏肓,藥石無靈。

當(dāng)所有人畏懼飛雪苑,不敢靠近一步,正是楊娃娃夜裝出行的絕好時機(jī)。

連續(xù)兩夜,她摸熟了飛雪苑周邊宮室的環(huán)境,今晚,她打算摸清整個月氏王宮。

夜風(fēng)吹拂,寒意刺骨。

此時正是夜夢深沉的時刻,偌大的王宮死寂沉沉,只餘微弱的燈火在風(fēng)中飄搖,昏影搖曳,暗影重重。

偶有夜鳥撲棱棱地飛掠而起,震得枝葉簌簌地響,讓人心驚膽寒。

一抹嬌小的黑影敏捷地穿梭於各個宮室走廊之間,身姿輕盈,無聲無息地飛奔而過,彷彿黑色的幽靈,詭異地出沒昏光暗影之中。

終於大功告成。

月氏王宮的地形與佈局並不複雜,方正實(shí)用,宮室也不多,不費(fèi)多少時間就可以東西南北逛一遍。

楊娃娃得逞似的笑,卻又犯難了。

逃出王宮並不是難事,難的是是逃出昭武城。

再者,月氏與匈奴之間橫亙著廣袤的沙漠,如果沒有充足的準(zhǔn)備,根本不可能橫穿沙漠回到匈奴。

怎麼辦?

她一人在月氏,當(dāng)真孤絕無援。

或許,醫(yī)官和秋霜可以利用一下,可是他們能幫的畢竟有限。

如果能大搖大擺地走出昭武城、越過沙漠,談何容易?根本不可能。

前方的宮苑有燈火,昏黃的光從木窗漏出,好像有人。

楊娃娃輕手輕腳地靠近,突然,一陣如珠玉滾落的嬌笑聲驚破了靜夜,讓人毛骨悚然。

**男主要發(fā)威了喲,要儘快救出娃娃。話說娃娃聽到的這叫聲是誰的呢?有什麼貓膩?

244 依人云中仙1013 初遇太后2160 和你一起032 如何想朕1097 絢爛如花274 要你一句話033 如何想朕2041 春風(fēng)十里番外篇願我如星君如月太子舊部301 幽黎之亡5249 準(zhǔn)你如此094 送你回宮212 你是我的女人232 浪費(fèi)會被雷劈107 兩方勢力026 十里紅妝2289 是我不好089 莫要妄想102 學(xué)會放棄118 王的憤怒087 不如嚐嚐020 又遇九爺2252 證明你的清白番外篇願我如星君如月你的浪漫129 身心記憶281 認(rèn)定的背叛者268 幽蓮山莊047 隨你而來1279 仍然愛他140 冬日返家009 尷尬相遇2106 試探關(guān)係221 堅(jiān)強(qiáng)到陌生027 十里紅妝3030 春宵千金2265 量力而行193 迫不及待267 說你在乎141 害怕失去你006 假裝失憶158 我喜歡你194 揪心的意外295 果真不一般238 讓愛以血相溶249 準(zhǔn)你如此061 不再如昔029 春宵千金1282 殘忍的決絕152 無辜又如何133 你會在乎嗎096 火光中看你125 你的神情206 不顧生死012 初遇太后1030 春宵千金2241 他會去接受166 愛誰找誰去166 愛誰找誰去257 要定了她1111 掙開你懷抱202 若有來世番外篇願我如星君如月清淺疑惑203 這便是你希望的335 番外篇願我如星君如月妻盼之心255 一朝夢碎233 不原諒又如何335 番外篇願我如星君如月妻盼之心161 你本無心054 初入重華3150 學(xué)會自保213 執(zhí)念心牢045 何不討要去090 青衫少年207 斷了訊息075 被害妄想002 執(zhí)念成殤165 再亂動就做001 相府聘禮278 斷空峽遇襲123 朕要你313 最終章守你百歲無憂5201 別怕有我在102 學(xué)會放棄128 替朕生個孩子113 不羈六爺167 替朕擦背番外篇願我如星君如月再入挽晴261 兩道聖旨074 那天那年114 再救你一次165 再亂動就做273 幽黎新國君160 和你一起番外篇願我如星君如月她的身份073 那年冬雪031 春宵千金3293 心中的份量198 五日後見212 你是我的女人215 騙你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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