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符起漫天
大夢難醒。
左辰四張符籙每張上面都對應的寫了一個字，隨著他手中掐起道印，這些字跡也逐個的發出了璀璨的金光。
“枕上片時夏夢中，行盡王屋十萬裡。”
輕柔的詩歌載著鄉風，伴隨著符籙瞬時之間，便以左辰爲中心，向著天玄城東西南北四角飛去。
符籙在四角處凌空飄旋，其上方光輝大盛，哪怕此刻正處於黃昏二分之界限，其明媚耀眼的光野也直接就驅散了城市附近漸漸籠罩起來的黑暗。
霎時之間，城市當中的所有人都擡起了頭。
那些遭受了感染，早已神志不清的那些沒遭受感染擔驚受怕的，妄圖在這場大亂當中牟取暴利小偷小摸的，也是在這一瞬間看到了天空當中乍現出來的光。
隨後，便嗅到了股醉人的芬芳。
這一股芬芳順著城的最東頭一路開始吹，飄過街頭，飄過巷尾，飄到了每個人的鼻子下面，撫過了每個人的面孔。
像是喝了一口上好的老酒，微醺之感自心口涌上腦頭，疲憊的睡意也席捲著奔來，瞬間就涌入了所有天玄城人的腦海當中。
打著哈欠，伸著懶腰，找了一處舒適的地方，平躺下去，開始呼呼大睡。
原本李四哥起舞的舞臺前方，那些喧雜的吟唱聲，歌頌聲，舞蹈聲，都在這一剎變成了連天的哈欠聲，唯獨只有舞臺上已經有半邊身子變成木頭的李四哥還繼續跳著舞，像是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除了左辰專門選中的大院人之外，其他所有人皆是迷茫混沌，陷入了夢鄉當中。
整個城市變得寧靜，夕陽也恰好在這一刻徹底沒入地平線之下，明月懸空，蓋上了一層黑紗的影。
左辰從空中緩緩飛行，當他腳落在青石磚上的那一瞬，城市當中再無半縷聲音。
唯獨只有院中官員用驚駭的眼神看著他。
太守喉嚨當中發出結結巴巴的短音，竟是半天都沒辦法組成一句完整的話。
本來在聖蓮教派進入天玄城之後，天玄城的黃昏時刻非常的嘈雜，道上總有一些被感染的信徒唱歌跳舞的遊蕩。
他們敲鑼打鼓，熱鬧非凡，那種喧囂讓太守心臟連跳，極其不舒服，太守也曾不止一次希冀過這羣人會忽然安靜下來，讓他能在夜半明月照的時候好眠一場。
而現在整個天玄城卻好像是陷入了靜謐一般，沒有任何異響，沒有任何異動，太守甚至都需要吞嚥自己的口水製造一點噪音，才能讓自己稍微舒服一點。
如若不是傳聞當中這位道長是個至善的好人，他真的會認爲道長剛纔一瞬間把整個天玄城除了他們之外，所有的人全殺了。
八姐早已嚇得全身緊繃。
走江湖這麼多年，她見過邪門的，卻沒見過這麼邪門的。
這道士這手段看起來怎麼不像個好人啊？
等著得告誡一下幺九，千萬別被別人騙了啊！
左辰無視了周圍這羣人對自己奇怪的目光，他直接就對太守開口道：
“我使用手段讓城裡人都睡去了，你派手下出去，找信得過的人，用銀針去扎他們的額頭，只需要輕點一下他們就會醒過來，否則的話將會睡上三天。
“身體半數以上化作樹木者腦子已經同常人不一樣，他們其實一直都處於半夢遊的狀態，哪怕是被我施加了這種術法，也不會喪失行動能力。然後這些是……”
左辰又把那些用廢紙製成的符籙拿了出來，交給太守，給他講解了用法。
太守拿著厚厚一迭符籙，看著背面寫著的“通知告示”，思緒紛亂。
頭疼他許久的問題，就被這位道長一揮手，解決了。
還用的是這種看似一點也不專業的符籙。
您瞧瞧，
這就是高人啊！
不做耽擱，太守立刻就帶著人離開，他要優先去把自己外面的衛隊喚醒，讓他們幫忙處理事情。
一時間，大院裡面幾乎所有人都動了起來，忙碌異常。
左辰走到了李幺九面前，從懷中拿出了一張符籙，送到了李幺九手中。
李幺九明白了左辰是什麼意思。
她那位四哥，還是得她自己解決。
深知逃避恐怕改變不了任何事情，李幺九最終還是接過了符籙。
指尖攥得發白，沉重的往外走。
八姐也猜到了幺妹想要幹什麼，便默默尾隨，一言不發。
左辰掃了眼，發現朱老八正在一邊傻站著，就乾脆直接來到其背後，提起腳來，對準其屁股就狠狠一踹。
朱老八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他尷尬的看向左辰，最終也沉默的跟上了李幺九，引得八姐多看了兩眼這個漢子。
……
離開大院的三人先是來到了剛纔李四哥跳舞的地方，但這裡除了躺倒在地面上的一片已經睡著了的普通人之外，並沒有找到李四哥的身影。
八姐思考片刻：“四哥可能回家了。他變成現在那副模樣之後，大部分的理智都沒了，只能靠本能行動，平時要麼來這，要麼就在家裡。”
李幺九心中漸漸浮起家這個字，緬懷於腦中迴盪。
無需指路，爛到肚子裡的記憶指引著她在熟悉的街頭巷口前進。
走過有時候常跑過的青石板，走過小時候乘著風涼的老槐樹，來到了熟悉的、有些掉色的木門前，伸手將其推開。
大院映入眼簾，月光灑落滿地，院子最中央，半邊身體已經徹底化成了樹木的李四哥正站在原地，茫然的徘徊著。
他聽到了開門的聲音，直接僵硬的歪過了自己的頭，看向了門口處。
那一雙沒什麼意識的渾濁眼睛也落到李幺九的身上。
他緊緊盯著李幺九，終於從那乾枯的嗓子當中擠出了一句勉強還能聽清楚的沙啞話語：
“死丫頭……還敢回來……”
他張開木製的雙臂，做出了似如擁抱般的動作，只可惜一半的手臂已經化作了枯木，讓這擁抱也變得可怖。
李幺九緊緊攥著符籙。
她看著自己已經完全異化的親人，艱難的邁開腳步。
緩慢的、一步一步的向著李四哥走去。
直到來到李四哥面前，她的目光也落到了那有些枯黃的葉片上。
李四哥一動不動。
李幺九單開雙臂環抱上自己的親人。
冰冷，僵硬，和記憶當中的截然不同。
她將道長對於的符籙貼到了李四哥的背後，符籙像是活了一樣，緊貼在了李四哥的皮膚上。
李四哥沒有任何反應，再不動彈。
他真的就像是一棵樹木一樣。
靜靜聳立著。
左辰符籙的功效李幺九知道，自己的兄長病情已經太過嚴重，只能依靠這個符籙暫時緩解，真想治癒，恐怕還需要過許久的時間。
他爲了家計，投機取巧，費盡了千辛萬苦，卻把自己搞成了這副模樣，也不知道如果李四哥之前就知道後果的話，他還會不會這樣做。
李幺九隻覺得淒涼。
偌大的家院，哪還有幾個親人？
……
太守花了一整夜的時間，總算是把城市重新接管到了自己的手中。
不少普通人在喝下左辰調製的藥劑之後，腦海當中那異樣的癡癥也都得到了大幅度的緩解，不再向狂信徒方向墜跌。
他們還需要一段時間休息，等緩好了身體，自然也就能重歸正常生活。
而那些嚴重的人，則是在貼上符籙之後，被太守聚集到了一處。
如若不是左辰道長讓他好好照顧這些病人，現如今對太守最好的解決方法定然是一把火把這羣污染源全都燒掉。
第二日一早，左辰就通過傳訊香囊聯繫了豫州的軍隊，讓他們沿著大路儘快過來。
死守關口容易讓揚州部分地區徹底淪陷，不如以天玄城爲核心，主動向外出擊。
切斷傳訊香，左辰看了眼背後的李幺九，自打昨天之後，她精神狀態就不算是太好。
她的其他兄弟姐妹也被找到了，皆是遭受到了污染，癥狀不輕，只能依靠左辰的符籙暫時壓制。
思索片刻，左辰道：
“李幺九，現今揚州禍瘟尚在，天玄城需要高手坐鎮，你先且留在這裡，我處理完事情再回來接你。”
李幺九微微一愣，點了點頭。
朱老八本想開口，卻見左辰也看了他一眼：
“你也留在這裡。”
“啊？道長？我？”
“守一城亦是重要，李幺九一個人恐怕收拾不過來，你多幫幫她。”
朱老八撓了撓鼻子，最終還是應了下來。
左辰想了想，又讓金豐玉月兩個小娃娃先跟著朱老八，接下來左辰要去找大士法屍，確實沒什麼精力照顧兩個小娃娃。
等看向驢爺和綵衣時，左辰卻猶豫了。
小舟外加上驢爺左辰共同縮地成寸，速度是要比左辰自己飛快上一籌的，所以驢爺必須得跟著。
至於綵衣……
左辰本想讓她也留在這裡，這裡卻忽然想起了當時看到綵衣挨的那一刀。
不行，還是得讓綵衣留在自己身邊，這樣更安全。
綵衣本以爲自己也要被留在城裡，她都做好了最近在城中閒逛的打算，卻沒想到左辰還要帶著自己，便露出了發自肺腑的傻笑。
高興。
要了張地圖，從李幺九口中問出來了“命中有”陵墓的位置，發現順道之後，左辰就讓驢爺先去那邊順路看上一眼，隨後直去揚州城，解決問題。
驢爺撐竹前進，小船順波直流，片刻間便踏著今日陽光，消失在了主石路上。
左辰站在小船甲板上，看揚州風景。
路邊樹多，隨風搖曳，似如歡迎。
這兩天稿子有點改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