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孩子科技在東濱的駐地——七所對面，懶神動力的院子裡，擠滿了壯年人，多男少女，膚色各異。
劉羣站在人羣中，有些羨慕地看著前方終於排到前面，搶到了凳子的幾個人，活動了一下站得有些痠痛的腿。
旁邊有兩個人在爭論，劉羣看著他們有些面熟，彼此對望點了點頭，似乎這倆人是另外一個小組的宇航員，之前訓練的時候見到過。不過沒有深交。
劉羣側著耳朵聽著，就聽到倆人在抱怨：“熊孩子科技也太過分了，咱們可是宇航員，讓咱們來面試，至少凳子也該有一個吧。”
“我倒是覺得，至少給瓶水……我快渴死了。唉，你說我們大隊長逼我來這裡幹什麼，現在登月也不值錢了吧……”
“寂靜號馬上就要登月了的話，那麼多人都上去了，咱們再登月確實不值錢了啊，難不成咱們還能搶在寂靜號前面？”又有人加入到了討論之中，低聲抱怨著。
劉羣撇嘴，如果只是爲了“值不值錢”纔來爭取這個機會，那當初爲啥要當宇航員？付出的這麼多精力，放在其他的領域，說不定早就已經“值錢”了。
而登月，偉大嗎？
劉羣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的那個夢。
那宛若兒戲一般，輕飄飄就登上了月亮的夢境。
這是劉羣做過的最荒謬，最不科學也最真實的夢，如此矛盾，矛盾到讓劉羣內心深處某個地方覺得它其實真正發生過，卻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覺。
劉羣的身邊，還有一個頭發花白的白人，他的年齡估計是所有等待面試的人裡最大的一個了，雖然頭髮已經白了，但是身子骨還是很硬朗，站得筆直。
他估計能聽懂中文，歪著腦袋聽了片刻，不斷搖頭。
“登月是一件非常偉大，非常神聖的事。”他站直了身軀，用堪稱字正腔圓的漢語道：“就像現在人類可以在十多個小時內橫跨太平洋，但如果你能自己駕駛一艘小船，橫渡整個太平洋，依舊是值得驕傲一輩子的事！”
他揮舞著手，大聲道：“距離，成就偉大！”
其他人都瞪大眼看著他，看著這個眼中射出近乎狂熱光芒的老白男。
劉羣瞥了一眼他手中的面試資料，老白男似乎意識到了他的意圖，微笑著自我介紹道：“喬納什，你可以叫我老喬，我的朋友都這麼叫我。”
“老喬你中文說的不錯！”劉羣道。
“那是當然。”老喬連連點頭，“我這是未雨綢繆，畢竟我的夢想就是進入太空，而再過幾年，國際空間站超期服役年限到了，太空中唯一的太空站恐怕就是中國的空間站了，到時候不懂中文怎麼能行？”
“現在不一定了吧。”劉羣道，現在懶神系的計劃，恐怕已經打亂了全世界的航天業進程，等到地球拋石機建起來，怕是太空中的飛行物會多如牛毛……
“不。”老喬搖頭，“我曾經看過地球拋石機的設計圖，上面全是中文。我聽說星辰之橋的標識牌也全是中文，沒有任何外文標示。”
劉羣張了張嘴，然後搖搖頭，這大概也是懶神風格了吧。
和老喬攀談了幾句，劉羣瞭解到，老喬其實並不是宇航員，他是一個工程師，他曾經參加過一些宇航員的培訓，曾經有機會飛到太空中維修空間站，但是最終因爲突發疾病而失去了這個機會。
從此這就成了他心中最大的遺憾。
“既然招聘的是機組人員，總要有人負責扳手吧。”老喬對劉羣道，“而且不要小瞧我，我幾乎拿到了所有飛行執照，只要能上船，我什麼都願意做……”
正好此時，向前排隊的隊伍終於挪動了一下，前面僅有的幾個座位空出來了倆，劉羣和老喬坐了下來。
雖然給劉羣的通知書上說要在下午18點之前，但是現在已經晚上了。而明天中午，熊孩子科技的飛船就要發射，這怎麼能來得及？
而且，登月……真的偉大嗎？
或許是老喬聽到了劉羣的喃喃低語，他迴應道：“當然偉大了，你知道月亮離地球有多遠嗎？”
地球和月亮之間，有多遠的距離？
當你擡頭仰望明月時，你或許會覺得，月亮又大又圓，像是一個面盆一樣，大到你下意識伸出手去，想要把這個直徑足有地球四分之一的龐然大物抓在手中。
而當你拿起手中的相機，想要把天空中又大又亮又圓的月亮拍下來時，卻會發現，你拍下來的，只是一個小小的光點，就算你用的小米手機也一樣。
原來，不論是太陽還是月亮，之所以在你的視野裡顯得那麼大，是因爲你擁有一顆神奇的大腦，將它放大了，凸顯出了它的重要位置。
地月距離足有40萬公里，是地球直徑的30倍。
這是什麼概念？
如果你在拿手機看小說，這一頁左上角的一個字是地球，半徑6371公里的小圓球，那麼月球在哪裡？月球就是最右下角那個字最右下角的一個點。
捏住手機一角，旋轉你的手機，你就得到了一個地月系，可以非常清晰地想象出，地球和月亮，遠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親密。
現在把你的目光集中在地球——最左上角那個字上，然後想象一下你突然化身成了這個星球上渺不可見的渺小一點，站在那裡，擡頭仰望月球。
滿天星辰，宇宙無盡浩瀚，一切都在眼前鋪開。
沒錯，你看到它了，月球，伸手比量一下，雙出手掌，把它夾在你的手指的縫隙之間，去掉了夜空的干擾，你會發現其實它渺如星晨，就那麼遙遠那麼小，遠不是經過你大腦放大之後的那麼大。
如果一個直徑是地球四分之一的物體，只有那麼大，它距離你有多遠？
而這還只是直線距離。
如果要登月，需要跨越的距離有多遠？
現在把你的手放在左上角那個字上，以比螞蟻爬還要慢上好多好多倍的速度，慢慢繞著那個字畫圈圈，一圈比一圈更大，一圈比一圈速度更快，就像是繞著慢慢解開的繩子旋轉，最終這個圈子大到了你的大半個屏幕，然後你突然被月球的引力捕獲，拐了一個S形狀的彎，開始繞著月球旋轉，一圈比一圈小，剛纔慢慢鬆開的繩子，又再次收緊了。
最終，你登陸上了月球。
在這之前，你繞著月球轉了30圈。
這就是地球到月球之間的距離。
40萬公里直線距離，以及曲折數十倍，千萬公里的路程。
“不論在任何時代，能夠憑藉自己的努力跨越這個距離的人，都是偉大的。”老喬道，他握緊了雙手，“我這輩子，一定要這麼偉大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