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的時節(jié),潭深鎮(zhèn)瀰漫著槐樹花的甜香氣息,可惜,是個陰天。
魏淺承的好看模樣跟現(xiàn)在別無二致,現(xiàn)在正瞇著丹鳳眼,望著那口深潭。
深潭上映照出來了他的倒影。裡面的水跟我上次看見過的一樣,黑沉沉的。
誒,他以前不是族長麼?我一直以爲(wèi)他跟澍玉道長一樣,是個老頭兒,用完了長生之後,才變年輕的。
我好像誤會了。
水波像是鐵板一樣,一動不動。圍繞著深潭的,有許多養(yǎng)鬼師,全是緊張兮兮的樣子:“今天,是族長的試煉,他能行麼?”
有個人在魏淺承身邊湊:”我說,你不覺得自己還太年輕了點?”
那個人跟魏淺承差不多大的年紀(jì),本來也算五官端正,可是跟好看的實在誇張的魏淺承站在一起,顯得就灰暗猥瑣許多:”族長哪有二十多歲就能當(dāng)?shù)?,趁著你還沒沉下去。再想想?!?
”年輕麼?”魏淺承不以爲(wèi)意的說道:”人一共才活多少年,這就不晚了?!?
”可是很有可能,你就死在了下面了?!蹦莻€人帶著點恐嚇?biāo)频?,說道:”沒法子通過族長試煉的,就再也回不來了?!?
”那也沒關(guān)係,技不如人的話,死也也就死了?!蔽簻\承揉了揉自己細(xì)長的手腕,吸了一口氣,一點猶豫也沒有,就利落的跳了下去。
”通!”
水底下翻滾起來了一團(tuán)子水花。魏淺承那頎長的身形,魚一樣的遊了下去。
他的四肢修長,遊起來的動作也十分好看,隨著他一路深入,果然跟我上次一樣,腳被突如其來的黑暗物質(zhì)給纏住了。
小花那一頭秀髮,真是經(jīng)久不衰。
魏淺承倒是毫不驚慌,只是饒有興致,還在水裡點了點頭,像是在說:”哦,原來是這種東西。”
小花那銅鈴大眼在水裡兇神惡煞的瞪圓了,宛如兩把高功率的手電筒,灼灼發(fā)光,想要用眼神來對魏淺承威懾一下子。
魏淺承微微一笑,看上去特別友善,也許小花倒是被魏淺承的那個微笑給傾倒了。一時之間像是有點懵,結(jié)果魏淺承一邊友善的笑著,一邊攥緊了拳頭,衝著小花的三角大腦袋就是一拳。
小花本來被魏淺承笑懵,這會兒又被魏淺承給打懵,雙懵齊下,身體重重的往後倒了下去,激起來了一股子暗流。
魏淺承那個出手,也是跟現(xiàn)在一樣的狠戾,修長的手縱然好看,卻並不手軟,一把抓住了小花的頭髮。又重重的砸了幾下,小花頭眼發(fā)花,狼狽的要命。身子一縮,就往底下游了過去。
魏淺承索性揪住了小花的頭髮,騎在了小花的身上,就跟著小花一起沉了下去。
我上次在這個時候,人就已經(jīng)沉睡不醒了,原來小花帶著魏淺承鑽進(jìn)了一個深洞之中。
那個深洞海外往外面緩緩的冒著氣泡。
小花急於甩掉魏淺承,可惜翻滾了好幾次,也沒得手,只得帶著魏淺承鑽進(jìn)了那深洞之中。
深洞的口兒上有一層看不到的屏障,小花直接利落的鑽了進(jìn)去,裡面就沒有水了。
是那個我上次來的祠堂。
不過這個時候,那些個靈位還好端端的擺在了供桌上,是一派莊嚴(yán)肅穆的樣子。
小花進(jìn)了洞,虛脫似的趴在了地上,一蠕一蠕的,宛如在跟靈位求救。
魏淺承從它身上利落了跳了下來,修長的手指一捻,不知道怎麼地,黑暗的空間之中亮起來了一團(tuán)子發(fā)藍(lán)的火焰,是鬼火。
鬼火盈盈,照的這個地方更加詭異,小花跟我一樣欺軟怕硬,根本不敢再跟魏淺承有一個什麼交集,刺溜刺溜就往深處遊走,魏淺承卻不依,一伸手將小花的尾巴尖兒給揪住了:”我說,你這待客之道可不怎麼樣,告訴我,怎麼來通過那個試煉?”
小花是個挺羞憤的樣子,身子一縮就繼續(xù)掙扎,魏淺承卻童心大發(fā),居然伸手去揪小花身上的皮。
小花適逢正要脫皮的時候,被魏淺承這麼一撕扯,直接突嚕了一層皮下來,魏淺承玩兒的興起,伸手來回的扯,小花露出一身的嫩皮,疼的像是死去活來的,實在忍不住,奮力一掙,奔著那個大供桌就砸了過去。
不偏不倚,正砸到了中間的一個小桌子上,那個小桌子登時被砸了一個分崩離析,裡面頓時傳來了一陣子挺清脆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給碎了。
小花一看,就算是個蛇,也露出了個特別惶恐的模樣,宛如明白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禍,趁著魏淺承的注意力被那個東西給吸引了,不要命的就逃跑了。
魏淺承那雙丹鳳眼,果然看向了那個小櫃子,小櫃子裡面正射出來了奪目的光芒來,魏淺承的眼睛被那光芒給刺了,也就坦然的過去了。
裡面那個發(fā)光的東西,是長生。
我一愣,長生封禁在這裡,不是有封印麼?破了?
魏淺承有點好奇,伸手就將那個東西拿過來了,正當(dāng)魏淺承一雙手觸碰到了長生上面的時候,一個美妙的聲音傳入到了他的耳朵裡面:”咯咯咯,很有趣?!?
魏淺承不跟我一樣懵懵懂懂,沒見過世面,他立刻就明白那個聲音是誰了:”長生?哦,原來有精魄?!?
”你好像懂的很多?”長生的聲音像是天生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能力:”你這次來,爲(wèi)了什麼?”
魏淺承還是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坦蕩,不以爲(wèi)意的說道:”族長。”
”族長???”長生的聲音像是挺失望的:”我知道,你要來通過一個試煉。”
”對,”魏淺承饒有興致的說道:”難不成,你就是那個試煉?”
”我不是,”長生的聲音甜蜜蜜的說道:”我只是你的一個機會。”
”說明白些?!蔽簻\承說道。
”我知道你真正想要的東西是什麼。”長生有那種看透人心的方法,*裸的就說道:”你想要的,是個不離不棄的陪伴,你太孤單?!?
”孤單?”魏淺承倒是忍不住笑了:”我一點也不孤單。”
”可是,你剋死了很多人啊。”長生的聲音像是一個鋒芒畢露的針,一下子刺到了魏淺承的心上:”包括,你很喜歡的人。”
對了,我聽說過,魏淺承好像是個天煞孤星的命,一輩子沒有娶成過媳婦。
”生死有命,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蔽簻\承那雙妖豔的丹鳳眼一凝,又順時舒展開來了:”大不了,一輩子不娶了,又有什麼關(guān)係?”
”可是你會很孤獨?!遍L生說道:”刺進(jìn)了骨頭裡面的孤獨。你不是沒經(jīng)歷過。一盞燈,一個人,你想說話,卻沒人能跟你說話。你吃到了好吃的東西,卻沒人跟你品味,你聽到了有趣的笑話,卻沒有人能被你逗樂,漫漫人生,你只能一個人?!?
只能一個人。
這五個字,讓魏淺承心裡重重地疼了一下。
他想起來了很多的事情。
那些個事情都跟孤獨有關(guān)。
他的孤獨跟程恪的孤獨並不一樣,他孤獨,是因爲(wèi)別人全怕他,沒人敢跟他親近。
魏淺承有點苦惱,但是毫無辦法。
他就是那種讓人沒法子親近的人。
這樣的日子讓人有點過膩了,可是魏淺承卻也沒有想出怎麼解決來。
娶媳婦?媳婦也娶不成。
”你想不想,不管你做什麼,身邊都能有人在守著你,等著你的感覺,怎麼樣?”長生說道:”我可以,讓你身邊的人,永遠(yuǎn)不會死?!?
魏淺承沒出聲。
”你想,會有人對你好?!遍L生的聲音像是毒蛇一樣鑽到了魏淺承的耳朵裡面去了:”很好很好。”
我的心揪了起來,魏淺承,就說這樣被長生給誘惑了麼?
”那又怎麼樣?”魏淺承卻將長生的那個聲音給甩開了:”我自己想要的東西,自己能爭取到,犯不上要你幫忙。”
這樣的魏淺承,纔是我認(rèn)識的魏淺承,張揚霸氣,什麼也不放在眼裡。
長生的聲音也有點出乎意料,怔了一怔:”我不信,你一點也不心動!”
”心動?”魏淺承紅脣勾起來,笑道:”那又怎麼樣?就算我想要,也犯不上求你給?!?
是,就是這個自信的驕傲,魏淺承的氣場,誰都壓得住!
長生難以置信:”可是……”
魏淺承的手已經(jīng)鬆開了,長生重新落在了櫃子的廢墟上,那個女人的聲音就這麼斷掉了,魏淺承則有點失望似的,喃喃自語道:”試煉就這麼簡單,可真正沒趣?!?
對了,我想起來了,長生是說過,能抵抗住她那誘惑的,一個是我,一個就是魏淺承。
我當(dāng)時還有點疑惑,魏淺承既然能抵抗得住,那又爲(wèi)什麼會盜走了長生?
他轉(zhuǎn)過了身,順著那個小路,重新就要回到了黑水潭裡面。
就這麼簡簡單單?我心裡不服!上次那些個老祖宗們的靈魂,可沒少爲(wèi)難我,但是怎麼到了魏淺承這裡,什麼大招也沒放?
而正當(dāng)我這麼想著的時候,那個老頭兒的聲音果然鬼魅一樣的響了起來:”你,爲(wèi)什麼要做族長?”
”嗯?”魏淺承回過頭來,盯著那個老頭兒,微微一笑,說道:”大概日子無聊,想要做點什麼事情,打發(fā)時間吧?!?
老頭兒的靈魂一定是聽?wèi)T了什麼”願傾盡所學(xué),護(hù)佑蒼生”的這一類的豪言壯語,聽到了魏淺承這話,倒是覺得新鮮:”可是,長生這種東西,並不是那麼好守護(hù)的,你需要,有你的覺悟。”
”我沒有什麼覺悟?!蔽簻\承望向了傳出了老頭兒聲音的那一抹亮光,坦蕩蕩的說道:”我只知道,事情既然是我決定要做的,那就一定會做好。”
”好!”老頭兒應(yīng)該早從魏淺承對小花的那個身手上,肯定了魏淺承的本事,居然真的說道:”既然如此,祝你好運?!?
那個現(xiàn)在戴在了我手腕上的小鐵環(huán)熠熠生輝,老頭兒語重心長的說道:“這是先輩,給你的饋贈……”
”謝你吉言,“魏淺承紅脣一勾露出來了一顆虎牙:”不過,我對那種東西沒興趣,我喜歡,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接著,居然還順手拿了一炷香,點在了那些個靈位前面。
青煙一嫋,轉(zhuǎn)瞬消失不見了。
⊙ttκan⊙¢ 〇
而那些個其他靈位主人也早被魏淺承的身手摺服了,到底沒有再出什麼幺蛾子爲(wèi)難他。
因爲(wèi)就算有,大概也難不倒他。
先祖?zhèn)?,也欺軟怕硬?
果然,這個是祖?zhèn)飨聛淼摹?
魏淺承打開了那一層連接著黑水潭的結(jié)界,頎長的身形就投入到了水裡去了。
低了頭,還能看見身上的蛇皮真的被扒的發(fā)花的小花蜷縮在一片黑魖魖水域之中,再也不敢動了。
魏淺承暗自心想,今天心情好,那就算了吧。
ωωω ttκǎ n co 他游上了黑水潭。
那個跟他一起來的年輕人見魏淺承溼漉漉的從黑水潭裡面浮出來了,自然是個又驚又喜的樣子:”魏淺承,真不愧是魏淺承!”
說著,伸手想要將魏淺承給拉起來。
而四周圍看熱鬧的養(yǎng)鬼師也禁不住大叫了起來:“出來了,真的出來了!”
魏淺承滿不在乎的說道:”我說過……”
話還沒說完,忽然一條修長而有力的胳膊從水中伸了出來,在衆(zhòng)目睽睽之下,將那個想拉魏淺承的年輕人給拉下去了。
其他那些個本來正在吶喊助威的養(yǎng)鬼師們,喧鬧的聲音一下子全給停住了,他們瞪圓了眼睛望著魏淺承:”爲(wèi)什麼……”
魏淺承也不知道爲(wèi)什麼,他根本顧不上想這個,一轉(zhuǎn)頭就扎到了水裡想去找那個年輕人,可是那個年輕人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
像是被稀釋在了這一潭黑水之中一樣。
”怎麼樣,驚喜麼?”
是長生的聲音!
魏淺承一下子就知道那個胳膊是從哪裡伸出來的了,他看到了自己的胸膛,在黑水中放出了光芒來。
長生不請自來,躲在了他的衣服之中,而他居然並沒有察覺!
”咕嚕嚕!”是水泡的聲音。
接著,隔著水面,魏淺承聽到了一個驚恐極了的呼喊:”魏淺承,盜走了長生!因爲(wèi)怕我發(fā)現(xiàn),他居然將我拉下了水!”
但是這話還沒說完,那個聲音戛然而止。
那個身影,真的在魏淺承眼前消失了。
只留下這樣一句話,像是還沒來得及說完了,就被沉在水裡面的魏淺承給殺人滅口了一樣!
岸上一片沸騰:”長生?”
”族長應(yīng)該是守護(hù)長生的,怎麼居然會盜走長生?”
”他肯定有貪念在身!大家都知道,長生能誘惑人心!”
”抓住他!”
”可他是整個潭深鎮(zhèn)最優(yōu)秀的養(yǎng)鬼師!”
”就算是這樣,傾盡整個潭深鎮(zhèn)的力量,也絕對不能讓他給跑了!”
”咱們一起,將長生從他手裡給奪回來!”
魏淺承什麼都明白了,是長生非要跟著他走,他不走,就逼他走!
”沒錯,我喜歡你的聰明?!遍L生的聲音在魏淺承的腦海中迴響了起來:”我看中你了,帶我走,帶我到那個浮華的世上去,你能得到你想要得到的一切!”
”我不喜歡,走別人幫我安排的路?!蔽簻\承的那個神色,充滿了狠戾:”即使你是長生,也不行。”
長生先是沉默了一下,接著,迴響在了魏淺承腦海之中的,又是個放肆極了的笑:”哈哈哈哈哈,不喜歡麼?可是,你沒得選!”
”賊!他是盜取長生的賊!”
”簡直敗壞了咱們潭深鎮(zhèn)這麼多年的聲譽!”
”一定要抓住他!”
”你說,其實你並沒有盜取我,是我自己跳進(jìn)了你的懷裡來的,這樣的話,他們會相信麼?”長生的聲音聽上去越來越高興:”會相信麼?”
魏淺承的臉色,在黑水之中,慘白的嚇人。
那個凌厲的怒氣,像是能將水流也給震懾住。
誰都知道,這個冤屈,洗不白。
”這個陷阱設(shè)置的不錯。”魏淺承在心裡跟長生說道:”可是,我偏偏就是不願意掉進(jìn)去?!?
”你不會使想要去送死吧?”長生的聲音饒有興趣:“你覺得,他們會放過你麼?”
”我要是不想死,誰能讓我魏淺承死!”
他帶著驕傲,帶著倔強,硬是從黑水潭裡,衝了出去。
水波嘩啦一聲響。
外面的養(yǎng)鬼師們,全沒了聲息。
他們一方面沒想到背上了賊名的魏淺承還敢出來,一方面,他們在怕。
”長生不是我偷的?!蔽簻\承的聲音還是清雅又坦蕩:”這個長生,它有它的……”土妖盡劃。
可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有一個巨大的網(wǎng)子從天而降:”哪個賊能承認(rèn)?剛纔的人證已經(jīng)被他殺了滅口,現(xiàn)在當(dāng)然是他說什麼就是什麼,誰也沒有證據(jù)了!”
”這倒也是,他是怕犯了衆(zhòng)怒,纔想著要抵賴吧?”
”好笑!自己偷了長生,還賴長生有靈!”
“你當(dāng)我們傻麼?多少人看見了!”
我的心倏然疼了一下魏淺承那個惡名,竟然是被長生給冤枉的!
魏淺承挑起了眉頭來:“我說過……”
但是沒有一人容他把話說完。
是個牆倒衆(zhòng)人推,破鼓萬人捶的樣子。
魏淺承擰起了眉頭來,骨節(jié)分明的手抓住了那個網(wǎng)子。
“他想跑!他還想跑!”衆(zhòng)人趕忙說道:“他身上帶著長生,一切全得小心!”
“就算他魏淺承再厲害,也敵不過這麼多的養(yǎng)鬼師,偷長生,他的胃口未免太大!”
“他掙不脫!”
而魏淺承沒有繼續(xù)聽進(jìn)去,只是手頭上用力了起來,那網(wǎng)子看上去是非常粗大堅固的,而且上面流轉(zhuǎn)的氣,像是能封鎖陰氣,跟留仙索的功能差不多。
專門用來抓養(yǎng)鬼師的?隨身攜帶這種東西的,想必也不是什麼善茬。
魏淺承,會被捉住麼?
就算知道這是百十年前就發(fā)生過的事情,也還是讓人忍不住捏了一把汗!
他抓住了繩結(jié)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因爲(wèi)用力,開始微微泛發(fā)白。
“把他給撈上來!敢染指長生,這是大不敬!”
長生的聲音繼續(xù)往魏淺承本來已經(jīng)沉靜下來的腦海之中鑽:“你覺得,他們真的還能相信你麼?你看到了什麼?幸災(zāi)樂禍?落井下石?!?
魏淺承沒說話,只是在心裡想道,我魏淺承,從來不受人威脅。
“那你可以慢慢受一些屈辱?!?
長生的聲音隱去了。
網(wǎng)子從水裡撈出來,掛在了祠堂旁邊的一棵大槐樹上,讓魏淺承看上去像是籠子裡面的一個蟈蟈。
透過網(wǎng)格看過去,許多熟悉的臉,也似乎變得不熟悉了。
“淺承, 將你教養(yǎng)成了現(xiàn)在的這個程度,本以爲(wèi)你是我魏家的光榮,誰知道,你居然想要染指長生!”一個留著山羊鬍子的老頭兒用力的拿著一個柺杖往地上狠狠的戳:“你也太讓我們失望了!更讓我們失望的是,你還殺人滅口,敢做不敢當(dāng),連一點男人的血性也沒有!”
“不是我做的,我自然不認(rèn)?!蔽簻\承就算這樣四面楚歌的境遇,也還是帶著那種驕傲:“我說了,信不信,是你們的事情?!?
“你……你還敢……”
那個山羊鬍子老人一面說著,身子卻搖擺了起來,大概氣血攻心,撞到了什麼臟器,居然跟電視劇裡一樣,生生吐了一口血。
“爹爹,你不要動這麼大的氣!”一個壯年絡(luò)腮鬍子男子扶住了山羊鬍子,擡起了圓眼睛呵斥道:“魏淺承,從此以後,你不要以魏家人自居了,我們魏家,沒有你這種讓家族蒙羞的不肖子孫!”
魏淺承的丹鳳眼,驟然一縮。
從此以後,這個“讓家族蒙羞的不肖子孫”的罵名,魏淺承,背了百十年。
他不再辯解。因爲(wèi)他不愛做沒有意義的事情。
長生則不住的遊說:“走吧,離開這裡!這些人根本不相信你,爲(wèi)了他們奉獻(xiàn)一輩子,根本不值得!”
魏淺承妖豔的眸子,卻還是沉靜如水。
爲(wèi)什麼……
村人們突然這麼狂熱,一方面是魏淺承被長生坑的確實是天衣無縫,還有一方面,我忽然就明白了,長生有蠱惑人心的能耐,不僅能蠱惑一個,而且能蠱惑很多!
果然,那些個圍在了魏淺承身邊的看客,一雙雙眸子,全看著魏淺承胸前長生髮出來的光芒,而一旦有人想著冒死將長生給取出來,立刻就被長生吸走滾滾陰氣。
長生,是覺得帶她出去闖蕩世界這件事情,那些人選,都沒有魏淺承來的合適。
“魏淺承使詐哩!”
“到了現(xiàn)在,還是不肯放手,要拿長生害人!”
也有人假惺惺的勸:“淺承啊,都是你的長輩,就算你是個有天資的,也不能這麼爲(wèi)所欲爲(wèi)乃至胡作非爲(wèi)?。¢L生在咱們潭深鎮(zhèn),安安穩(wěn)穩(wěn)的鎮(zhèn)守了這麼多年,結(jié)果現(xiàn)在反倒是被選中的族長染指了,傳出去到了別的家族耳朵裡面,那是天大的笑柄!”
“就是??!”有人附和:“你還是別再執(zhí)迷不悟了,把長生拿出來!”
那些人眼裡,閃著不該有的,狂熱的光。
像是對受傷的猛獸虎視眈眈的鬣狗一樣,讓人滿心裡壓得慌。
魏淺承紅脣邊還是個滿不在乎的笑容。
是啊,他不認(rèn),他們還能將他給怎麼樣?
但是往往事與願違。
人有時候是一種十分殘忍的生物,特別是在逼迫同類的時候。
“淺承!淺承!”有幾個低低的喊聲。
魏淺承睜開眼睛,他已經(jīng)在那個大網(wǎng)子裡面被兜了三天了。
夜色濃重,幾個跟他年紀(jì)相仿的年輕人正站在了他身邊,他認(rèn)出來,是一起長大的玩伴兒……不,跟他在一起的話,沒有人能比過他的光芒,所以也只能是被稱之爲(wèi)跟班。
“我們信你?!逼渲幸粋€年輕人十分誠懇的說道:“我們明白你的爲(wèi)人!”
“對!”又有人跟著點頭不疊:“我們都知道,只要是你想要的東西,犯不著去偷搶!你有明著拿的能耐,根本沒必要抵賴!”
幾個人互相點頭:“對,對!”
魏淺承的丹鳳眼一亮:“哦?”
他顯然是被打動了。
簡直是人間有真情,人間有真愛。
魏淺承只覺得,自己做人,好像從來沒有這麼成功過,他確實值得驕傲。
“沒錯!”幾個年輕人點了點頭,一起湊了過來,說道:“淺承,你不要放棄,只要我們活著一天,總還是會信你……”
說著,手裡寒光一閃,要刺到了魏淺承身上來:“你別怪我們,要怪就怪你敢動長生!”
“只要你死了,那長生就……”
一道寒光照亮了魏淺承黑沉沉的丹鳳眼。
“好……好……”魏淺承心裡說:“我好歹,還是輸了?!?
他的腦海之中,又滾過了陰魂不散的長生那笑聲。
好聽,可是有些扭曲,有些變形。
成交。
不過電光石火的一瞬,血殷紅的流淌了下來從那幾個年輕男子的脖頸中。
“哎呀!”遠(yuǎn)處正有人看到了這一幕:“魏淺承爲(wèi)了獨佔長生,連過去勸他的幾個朋友都?xì)⒘?!?
“他是不是……得了失心瘋……”
魏淺承緩緩的從網(wǎng)兜之中站了起來,擡起手,像是宅女撕快遞一樣,輕而易舉的將那個網(wǎng)兜給扯開了。
接著,他從網(wǎng)兜之中走下來,還是跟以前一樣,十分悠然,十分坦率的望著潭深鎮(zhèn)裡的那些個人。
“他……他怎麼跑出來了?”
“抓住他,長生是老祖宗託付的東西!”
魏淺承微微瞇起了丹鳳眼,望著槐樹樹杈之中漏出來的天空。
灰濛濛的,連星星也沒有,一片慘淡。
哎……應(yīng)景。
他把丹鳳眼閉上了,不是沒有光,只是,今天沒見到而已。
耳邊是一陣陣凌厲的破風(fēng)聲,還有濃郁新鮮的血腥氣。
再睜開眼睛,屍橫遍野,身後的槐樹也被連累的七零八落。
一根嫩嫩的枝杈正跌在了他面前。
槐樹花開的正好,潔白無瑕,香氣襲人,一簇一簇,像是天上落下來的雲(yún)朵。
可是……既然離枝,就註定要萎蔫了吧?
他彎下腰,撿起來了那支槐花,插在了祠堂裡被血浸溼了的地面上。
開吧……希望,你繼續(xù)開吧。
他那頎長的身影,在如墨的夜色之中,像是一併被融進(jìn)去了。
那些個東西,拋在腦後也不要緊,不是麼?
這話出現(xiàn)在了他腦海之中,但是他分不清,是自己想出來的,還是長生說的。
事已至此,無所謂。
外面的世界很美,不是麼?既然要活,那就繼續(xù)活下去吧。
記憶戛然而止,並沒有來得及看到魏淺承想要看到的日出,也不知道,他自己看到了沒有。
吸了一口氣:“魏淺承,你之所以一直拿著長生,不肯鬆手的原因是……”
“這種東西,確實不應(yīng)該是存在於三界之中的東西?!蔽簻\承望著已經(jīng)涼下來的長生面,繼續(xù)滿不在乎的吃了起來:“我只是覺得麻煩而已?!?
麻煩?不是因爲(wèi)不想讓這個東西的危險,再侵蝕給了別人?
但是他後來,還是將長生給了菖蒲。
我知道,就算是風(fēng)光無限的魏長生,也有自己的迫不得已。
而長生……爲(wèi)了澍玉,爲(wèi)了那個所謂的自由,無所不用其極。
是,我不是今天才知道這件事情的,這就是長生。
“你遇上的麻煩,好像也跟長生有關(guān)係。”魏淺承吃完了長生面,將那乾乾淨(jìng)淨(jìng)的空碗一推,瞇著丹鳳眼笑了,像是對那個充滿了苦難的回憶一點也不放在心上一樣:“所以,能幫忙的,我一定全力以赴。”
他的內(nèi)心很強大,只有內(nèi)心強大的人,別的方面纔會強大。
“這個忙,不太好辦……”話還沒說完,那個飢餓的感覺再一次的席捲而來,我攥緊了手心,扯出來了一個笑容:“我……想找個地方靜一靜?!?
“我可以跟你一起面對長生, 或者是長生造成的某種缺口。”魏淺承湊過來,那頎長的脖頸正露在了我面前,而他那帶著旺盛生命力的頸側(cè)肌肉是個美好極了的形狀,甚至能感受得到,突突跳動的頸動脈裡面奔騰不息的鮮血。
還在出神,魏淺承已經(jīng)一把將我的頭按在了他的胸口上:“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我什麼都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