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漢森回來後不到兩個小時,城主克里斯便將自己的管家派過來,隱晦告知丁水他們已經知情並會幫忙遮掩。
同時提醒丁水記得收拾好首尾。
上級教堂可能派人來調查。
這番說辭,屬實讓以爲自己女巫身份已經坐實的丁水有些迷惑,城主這麼聽話的嗎,就連自己是女巫都不在乎?
“浮光城有沒有人討論我是女巫?”
送走城主管家後丁水就立刻問道。
“沒有,大人,知情者主要也就我們城堡裡的這些人,以及住在城堡附近的少許農民,其他人是不敢貿然來的。
畢竟城堡和城堡附近的土地。
全部都是您的私人領地。
您的表弟和教堂的神父好像也沒有大肆宣傳,所以知情的人應該並不多。
絕大多數也都被您種下了紅蓮花。
可能只有少許婦人孩子在家,並沒有出門,應該知情,但是沒有露面,也沒有被您下那朵蓮花,不過他們肯定沒膽子胡說八道,所以並沒有人討論?!?
提到這,管家漢森也才反應過來。
在卡爾曼等人死後,知道自家女伯爵是女巫的,也就只剩下自家人了。比如城堡裡的人全部都是伯爵下人這點肯定是沒問題的,城堡附近的農民準確來講,其實根本不能叫農民,而是農奴。
他們沒有自己的土地。
只是在替浮光伯爵種地。
附近上百公頃土地都是伯爵的,得要再往外才有一些自耕農,也只有那些自耕農準確來講才能夠被稱之爲農民。
享有一定人權,至於農奴的話,只要不是死太多沒人會管,也不敢反抗。
“難怪他們這麼好說話,所以只要我低調點,其實就沒什麼事,也不會被教廷派出聖騎士軍隊圍攻剿滅是吧?!?
丁水先前的主要精力畢竟還是放在汲取大日精氣,以及將大日精氣轉化成爲恰當的五行能量,蛻變體內異能器官上。自然不可能有太多精力專門盯著卡爾曼,對他們的行動也不算了如指掌。
本來她都做好打場硬仗的準備了。
沒想到純粹是她自己想太多。
好像沒啥事。
“肯定不會有事的,先不提您給我們下的那些紅蓮花,我們必然不敢背叛您。而那些沒有被下紅蓮花的,絕大多數都只是足不出戶的農奴,有的甚至連出門衣裳都沒有,他們不敢胡說八道。
即便退一萬步來講。
他們說的話也沒人信??!”
這點管家漢森還是敢保證的,因爲他很清楚,人和人不一樣,人和人的話語權也不一樣。有的人隨便一句話就能定人生死,有的人哪怕賭咒發誓,拿全家全族性命擔保說自己說的是真的,也不一定有人信,甚至說多了讓人厭煩。
被一腳踢死都很正常。
農奴的話,連接觸有話語權的人都困難,更別說向人舉報伯爵是女巫了。
“我明白了,那你去收拾首尾,以確保上級教堂派人下來調查,不會出現問題?!倍∷^續相當直接的吩咐道。
“是,伯爵大人。
我的想法是,把城堡裡膽子比較小的下人女僕,以及附近可能知情的農奴全部換掉,將信仰虔誠的也換掉,以避免上級教堂派人下來調查他們說漏嘴。
或者哪怕不惜性命也要舉報您?!?
管家很清楚,他現在已經上了自家伯爵這艘賊船,背叛伯爵必死無疑,這一點卡爾曼他們就是前車之鑑。教廷出手圍攻剿滅伯爵,哪怕他僥倖沒死,大概率也會被教廷當做異端給直接燒死。
他已經上了丁水這艘女巫船。
說自己是虔誠信徒也沒人信??!
所以如今最佳辦法,無疑還是儘量幫伯爵隱瞞,因此他自然得用心謀劃:
“目前也就離城堡較近的一些農奴可能對此事知情,或者有看到您被燒死以及之後復活的事。離得遠些的農奴對此大概率是不知情的,所以把離得近的農奴,與離的遠的農奴稍微調換一下。
應該就能避免農奴泄密的問題。
畢竟上級教堂派下來的教士,不可能針對所有農奴進行盤問,估計最多也就問問離得近的,把不知情的調過來。
想來問也問不出什麼?!?
“換掉一批膽小的下人女僕是同樣的道理,前者換農奴需要小心低調,後者的話甚至可以高調點,高調的對外表示不是換,而是要新僱傭批下人女僕。
畢竟剛剛城主的管家也說了。
我們這發生瘟疫,神父連帶著他帶來的傳道士和聖騎士全部感染死亡,而我們城堡一個人沒死,確實不大合適。
正好可以說換掉的下人和女僕。
都感染瘟疫死了。
至於換下來的人,可以先把他們送到偏遠的農莊中,讓他們在農莊暫住。
等事情平息解決再把他們帶回來。
以人手短缺的理由招他們回來。
想來他們應該是能夠理解的?!?
聽到這,丁水雖然覺得管家漢森出的主意沒什麼問題,即便有瑕疵也是小瑕疵,但還是認爲太麻煩了,當即道:
“如果下來調查的教士,詢問附近新搬過來的農奴,他們是什麼時候來這的,詢問他們知不知道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知不知道附近發生過瘟疫,他們說自己剛搬過來的,那不全都暴露了。
太麻煩了,你就直接對外說,我們伯爵城堡這邊也因瘟疫死了些人就行。
其他的不用管了,也別折騰!
大不了我改一下來人記憶?!?
如果這是個西方魔幻世界,丁水出於謹慎,出於擔心光明神真的存在,可能會選擇採納管家漢森的建議,但一個普通凡俗世界,根本沒必要那麼麻煩。
大批量改動多人記憶有點困難。
但改動幾個人的記憶輕輕鬆鬆。
何必非得折騰自己人呢,回頭折騰一下,下來調查的上級教堂教士便是。
管家漢森先是一愣,但轉瞬就理解了丁水的意思,並頗爲驚恐的看了一眼丁水,便又立刻低頭,表示自己明白。
文化上終究有些許差異,他理解當中的改變記憶就是能隨意操弄靈魂,這手段在他們的傳說當中,幾乎跟地獄裡面的惡魔以及魔鬼差不多。可以說此刻丁水在他心目中,已經從火焰女巫,升級成了火焰靈魂女巫,甚至魔鬼女巫。
不過倒也沒有什麼負面影響。
無非讓他變得更加忠誠。
事情安排好後,眼看天色已晚,丁水當然是立刻派人通知廚娘準備晚飯。
半小時後,等丁水正式坐到餐桌邊看到自己晚飯時,真的根本繃不住,太慘了。那麪包雖然不是黑麪包,同時裡面看著也沒有沙子石子,但跟丁水印象當中的鬆軟麪包,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感覺連實心大饅頭都不如。
那乾巴和堅硬程度,往嘴裡一放隨便嚼兩下就得開始懷疑人生,這種日子活著有意思嗎?伯爵是不是太苦了點?
再抿一口牛奶,又腥又甜又怪。
甜的發齁,好像還放了香料。
至於剩下迷迭香加一堆羅勒葉搞的燉肉,死不瞑目鹹魚披薩,以及放了好多香料和黃油的蘑菇湯,真的很絕望。
這邊的廚娘纔是真女巫吧!
此時根本沒有興趣去挨個試毒的丁水直接站了起來:“帶我去廚房看看!”
“大人,您是不滿意嗎?”漢森有些不解,以前吃的不一直都是這些,量也沒有變少,廚娘她肯定沒多剋扣食材!
只是按過去慣例,留些邊角料。
不過丁水並沒有解釋什麼,依舊要求去廚房看看,管家漢森自然也不可能繼續阻攔,很快便領著丁水到了廚房。
然後丁水當即眼前一黑。
太可怕了,這廚房裡不僅味道十分難聞,到處都是廚餘廢棄物,還有很多油垢污漬。廚娘和負責打雜的那幾個下人,更是沒有任何衛生可言,手是漆黑的,頭髮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洗,都已經結塊成團,此時正抓著黑麪包在蘸湯。
就是鍋底剩下的那點燉肉湯。
邊上還有點剩的奶油蘑菇湯。
經常點外賣的,在網上突然看到某個自己天天吃的店鋪被曝光,後廚沒有一樣達標時的心情,大概就跟丁水此時心情差不多,而唯一值得慶幸的便是。
她總共也就只嚐了兩口。
看到丁水和管家突然闖進來,廚娘著實嚇了一跳,並趕忙表示自己再也不敢了,她以爲是自己做湯菜的時候,每次都留點湯底給自己吃,驚動了丁水。
而丁水則是十分無奈的轉頭問道:
“家裡已經這麼窮了嗎?”
“廚子連普通白麪包都吃不上?”
丁水不是沒見過窮戶人家,更不是何不食肉糜,她也知道在生產力不發達的時代,普通百姓日子過得很艱難,哪怕是小地主一年到頭也吃不上幾頓肉。
更不敢天天吃乾的,吃大米飯。
但那是小地主啊,是家裡只有幾十畝地,百畝地的小地主,原身大小農莊酒莊加起來,可是有將近三百頃土地。
也就是近三萬畝地。
更別說每年還有筆封地的稅收了。
這收入待遇,不提權利,光每年收入怎麼著也能堪比一個地方豪族了,更別說家裡人口還不多,普通下人吃的一般就罷了,怎麼連廚子都能吃這麼差?
在丁水看來,白麪包就是白麪饅頭嘛!還沒白麪饅頭好吃呢,黑麪包則是連窩窩頭都比不上,撐死了算菜窩頭。
廚子就算不能吃香喝辣的。
怎麼也不至於吃這麼差。
“大人,只有您這樣的貴族纔有資格吃白麪包,我們哪有資格,卡娜麗她只是貪吃了點,還請您不要責罰她!”
漢森回答的純屬驢脣不對馬嘴。
他大概以爲丁水是在陰陽怪氣?
“大人,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敢留湯底了!”廚娘卡娜麗則趕忙大聲保證。
每天都能吃飽的工作可不好找。
她是萬萬不願意被辭退的。
丁水確實有些無奈,她真不是在陰陽怪氣,但此時只能無奈嘆了口氣道:
“沒有怪你的意思,起來吧。
把廚房打掃下,弄乾淨點,把你們身上頭髮,特別是手給我洗乾淨……”
丁水話還沒說完,廚娘就又驚恐的跪下來:“大人,教堂的神父說了,只有污垢才能保護我們免受惡魔瘟疫的吞噬,請您饒了我吧,我真的不想死!”
“你……”
“唉,隨你吧。”丁水此時是真心覺得頭疼,但是懶得與廚娘繼續就這件事爭辯,或者強制要求,只能放棄。然後她便帶著管家離開,來到總共也沒幾本書的書房,讓他跟自己報告財政情況。
大概就是家族還有多少資產。
有多少現金,又有多少存糧。
管家漢森也是老老實實的稟報道:
“應該還有一千多枚金幣,五千枚銀幣以及三萬多枚銅幣,各種珠寶手飾基本都在您的房間。糧食的話,小麥有兩千多斤,黑麥有三萬多斤,此外還有一千多斤的藜麥以及八百多斤的燕麥。
肉乾五百多斤,果乾……”
“行了行了,零零碎碎的小東西就不用提了,我們家族好歹傳承了近三百年時間,家裡就剩這麼點家底了嗎?”
“糧食也太少了吧!”
家族的財政狀況,原身瞭解的並不多,丁水的瞭解程度跟原身一模一樣。
但就以她自己的認知來看,哪怕是普通地主家有幾萬畝地,家裡應該也不至於就這麼點家底,更不至於只有不到四萬斤存糧,難道他們這沒囤糧習慣?
壓根不怕荒年災年餓死?
而漢森這時,才無奈吐露出實情:
“小姐,兩年前家裡的資產哪怕沒有如今的十倍,七八倍還是有的,但是爲了讓您能夠順利繼承爵位,老伯爵拿出了大量金幣銀幣,以及用金幣銀幣購買的奇珍異寶,用來賄賂伊卡赫親王。
國王的情婦以及王子妃也收了錢。
有幫忙說情,疏通關係。
正是因爲有這些提前付出,您才能順利得到爵位,同時速度還那麼快?!?
“還有就是,您應該知道老家主這次前往王都,是想替您說親,讓博爾公爵的私生子入贅,在此之前老家主就已經跟博爾公爵商量妥了,這次不是去商談此事,而是準備將此事徹底定下來。
所以去的時候帶了大筆金銀。
算是公爵私生子入贅的聘禮。
所有東西,加起來大概能值五萬銀幣,但是您也知道,老家主還沒有到王都就半路感染瘟疫去世,那筆價值五萬銀幣的東西也就此消失了,不見蹤跡。
我曾經嘗試問過。
而送老家主骨灰回來的人說,如果我們繼續追問要銀幣,那老家主就不是感染瘟疫,而是勾結惡魔被主教擊殺。
到時候所有人都要被淨化。
因此我也不敢再問,更沒敢將事情跟您說,怕您一時衝動再鬧出亂子?!?
丁水要是不問東西怎麼這麼少,漢森可能也就不會提這些,但如今丁水質問了,漢森著實有些害怕丁水會覺得是他貪了東西。因此當即把先前瞞著沒告訴原身的很多事,全部都告訴了丁水。
“所以家裡的錢,都砸進了讓我順利繼承爵位這件事上,同時我父親的死應該也有問題,可能是被人謀財害命?
看來我跟教廷是真得不死不休了。
本來就只有女巫這一件事。
如今還疑似多了筆殺父之仇?!?
丁水雖然憤怒,但還能勉強剋制住情緒,只是放了句狠話便又繼續問道:
“還有沒有什麼事瞞著我了?”
“應該沒有了,但是我替老家主做的事情很多,也確實有很多事小姐您並不知情,但那些事大多不重要,要是一一細說的話,實在是很難說清楚……”
最近發生且比較重要的大事他都說了,但其他的事他是真不知從何說起。
“那算了,我自己看吧!”
反正漢森已經知道自己是女巫,同時能夠修改別人的記憶了,所以丁水也懶得費事,索性直接查看起他的記憶。
過程漢森當然還是很驚恐的。
有種被人脫光了欺凌的感覺。
但他也無可奈何,只能被動接受。
而丁水則是靠著自己的陽神,輕鬆順利的獲得了漢森過去五十年記憶,不但對這個世界,對他們家族有了更深的瞭解,對這個世界的社會規則等各方面也有了更多認知,至少不像原身那樣。
對底層的事情一無所知,連帶著對貴族與教廷之間的矛盾,瞭解也不多。
當然了,漢森過去做過的一些事。
包括一些小心思之類。
丁水也全部瞭然於心。
比如說之前卡爾曼帶領聖騎士闖進城堡抓原身,並且污衊原身是女巫的時候。他一開始是想要趕緊去拿國王頒佈的伯爵繼承詔書,想要以此讓他們知難而退,但是原身把詔書藏的有點隱秘。
他愣是翻了好久沒找到。
空口喊原身是伯爵,他們沒有資格審判,聖騎士們不信,還打了他一頓。
然後他就閉嘴了。
但明哲保身也不能說他錯,只能說他沒那麼英勇,沒那麼大無畏,沒那麼忠心,願意爲了主家付出性命的忠心。
當然了,這些其實壓根不重要。
重要的是,丁水通過漢森的記憶發現,之前他們家經濟比現在富裕很多的時候,吃的也是這些個東西,最多當時她父親還在,所以量方面要稍微多點。
此外像什麼不洗澡,外面到處都是糞肥,貴族飲食一塌糊塗,水源污染嚴重,貴族只能靠喝葡萄酒補充水分。小麥平均畝產八十斤,黑麥也就不到兩百斤,磨盤都沒有,靠手動剝殼,石塊碾壓磨粉,哪點不比漢森不太忠誠要命。
就這生產力還貴族國王,要是沒有絲綢和鐵器,說是原始社會丁水都信。
她是來這渡劫受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