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是聯(lián)邦千百年來最優(yōu)秀的城主,所以,從小到大周圍的人無論男女老幼,都十分喜歡我。
這一點,是我四歲那年,因好奇外面的世界獨自跑出去時發(fā)現(xiàn)的。
因爲(wèi),當(dāng)我穿著一身普通的衣裙,站在聯(lián)邦外城不到一刻鐘,渾身上下所有值錢的東西,就都被人搶了去。
周圍,也不再有人因爲(wèi)我漂亮可愛、聰明乖巧,而送食物給我吃,送玩具逗我開心。
有的,只有一個高大健壯如小山一般的中年女人,一隻胳膊將我夾在她汗津津的難聞腋下,說要帶我去找我的父母,實則將我賣進(jìn)了一家鬥獸場,變成那些達(dá)官貴人們喜歡的獸奴。
當(dāng)我第一次看到,一羣從四五歲到四五十歲不等的人類,被當(dāng)作牲畜一樣丟進(jìn)妖獸面前,以供鬥獸場外的達(dá)官貴人們享樂、賭錢時,我突然很想回家,想念父親異常溫暖有力的懷抱。
可在那樣一個命如草芥的地方,沒人會理會一個獸奴在想什麼。
當(dāng)我跟其他一羣孩子被從空中直接扔進(jìn)鬥獸場時,我嚇得雙眼緊閉,雙手死死抱住了我能抱住的一切。
也就是我後來的師兄,蕭亞。
那一年,還不叫蕭亞、也不是我?guī)熜值哪泻海畾q。
已經(jīng)是個即便抱著我這個愛哭的拖油瓶,也能從二十幾米高空掉落時,穩(wěn)穩(wěn)落地的小小少年。
“鬆開。”少年的聲音好聽,但卻冷得如我們面前妖獸的眼睛一般嚇人。
不知是因爲(wèi)那道冰冷嗓音,還是因爲(wèi)他的拒絕,我仰頭盯著那個小小少年,極不爭氣地哭了起來,“哥哥,我害怕。”
原本,我還自認(rèn)憑藉我可愛乖巧的外表,多少能夠激發(fā)一點兒他的同情心,好能讓他幫我逃離妖獸的魔爪。
可誰曾想,我哭得時候,左邊鼻子裡竟毫無預(yù)兆地冒出了一個鼻涕泡泡。
看得那時還叫狗子的少年,也不由一愣。
或許,他是沒見過哪個女孩子會哭成這個邋遢樣子吧。
“你這樣,我怎麼戰(zhàn)鬥?”狗子看著如樹袋熊一般,掛在自己身前的我,語氣依舊冰冷。
我這人打小腦子就好使,一聽他這麼說,雙手雙腿便立即鬆開了狗子的腰,爬到了他的後背上,“哥哥,你要是能帶我出去,我就以身相許。”
以身相許這個詞,是我從身邊的侍女阿秀那裡聽到的。
她說,這是一個女孩子對一個男孩子,表達(dá)喜歡的最高誠意。
我明顯感覺到身下的狗哥,腳下的動作一頓。
我想,他應(yīng)該是被我的誠意感動到了。
可是,鬥獸場中,那頭餓了三天的妖獸,明顯沒有感受到我們兩人間的深情厚誼。
它擡爪橫掃,便直接將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兒掐在手中,塞進(jìn)了自己嘴裡。
那個孩子的尖叫聲,甚至都尚未消失,整個人便已被妖獸生生嚼碎,吞入腹中。
這一幕,嚇得周圍不少孩子當(dāng)場就瞬間尿了褲子,還有幾個連滾帶爬地四散跑去。
妖獸口中的血肉,不斷充斥、刺激著他的味蕾與感官,讓他更加狂暴地伸出長長的爪子,去抓取周圍能抓到的一切生命,然後塞進(jìn)自己的血盆大口。
從沒見過這般血腥畫面的我,當(dāng)場便被嚇呆了,整個人如藤蔓一般死死纏在了狗子身上,喊不出、哭不出、也動不了。
不過喘息之間,原本鬥獸場中的十多個人,便只剩下了五個。
我的大腦雖然還有些懵,但耳中卻清楚聽到鬥獸場外圍高臺上,達(dá)官顯貴們那一句句或咒罵,或興奮,或爭辯,或追加籌碼的聲音。
十幾條活生生的人命,在他們眼中竟也只不過是一個個隨手拋出的賭注。
那個已經(jīng)被妖獸逼到了高牆下的男孩兒,在被妖獸一腳碾碎了雙腿後,嘴巴里突然噴出火來,將原本還想吃他的那隻妖獸,直接來了個無炭燒烤。
狗哥也趁著這個間隙,將一個逃跑中摔倒的孩子拉了起來,自己則直接縱身跳到了妖獸碩大的腦袋上,重重一拳砸瞎了他的右眼。
“吼吼吼!!!”妖獸痛得一聲怒吼,長滿尖刺的長尾巴猛然一掃,直接將還死死抱著狗哥的我,給拍暈了。
等我再度醒來,已經(jīng)是半月後。
整個鬥獸場中,只有我和狗哥活了下來。
後來,我聽已經(jīng)被父親賜名蕭亞,成爲(wèi)了我?guī)熜值墓犯缯f——城外那些人把人投入鬥獸場,跟妖獸拼殺,是爲(wèi)了激發(fā)那些看起來與正常人類差不多的異能者,體內(nèi)隱藏的無限潛能。
“狗哥,被投進(jìn)去的人,都跟我們一樣,也都是異能者嗎?”這是我被師兄從鬥獸場救出來時,最好奇的一個問題。
畢竟,妖獸吃人,卻從不吃自己的同類。
人類,又怎麼能害自己的同類呢?
狗哥摸了摸我的腦袋,那雙黑曜石一般清亮的眸子,盯著我,他雖然沒回答我的問題,卻給了我一個這輩子都忘不掉的承諾。
他說,“輕舟別怕,我以後會親手關(guān)掉所有的鬥獸場。”
他還說,“無論是人類,還是異能者,都不該遭受那樣的凌辱與折磨。”
可多年後,當(dāng)年的屠龍少年,卻已變成了惡龍。
“輕舟,別怕。”耳邊男人極度溫柔的聲音響起,讓我一時間分不清究竟是夢境,還是現(xiàn)實。
周身如潮水般迅猛的疲倦席捲而來,令我睜不開雙眼,只得緩緩打開識海,去觀察周遭虛無。
直到我看到那團被我捏成齏粉的能量球,如鎧甲一般將我包裹時,這才意識到自己再度被師兄蕭亞禁錮。
他的靈識,正在我雙手指尖遊走,將我剛修復(fù)好的大腦檢測系統(tǒng),再度破壞。
“師兄,你的演技真爛。”我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我還有力氣說出這樣的話。
我能感受到,蕭亞禁錮我的力道,有片刻的鬆懈,估計是無論做什麼都自我要求盡善盡美的他,在自我反省吧,“那我,下一個位面,繼續(xù)努力提升。”
“那下一次殺你時,我也不會心慈手軟。”我愛師兄的情誼是真的,但想殺他的決心,也是真的。
“我……”蕭亞的聲音在我的耳側(cè)響起,一如既往的溫柔且清冷,“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