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嵐聽到那兩個字，只覺五雷轟頂，小身板有些風(fēng)中凌亂，誰能告訴她，這到底是怎麼發(fā)生的？明明剛認(rèn)識的時候，還是那麼懵懂無知天真純潔的一個孩子，現(xiàn)在怎麼就變成了這樣？怎麼可以那麼淡定地說出“肉償”兩個字？你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嗎？

哎，肯定是在學(xué)校跟那些口無禁忌的男生學(xué)的，社會果然是個大染缸，待得久了，即使是純潔無暇的美玉，也終究會被染上色。

季小嵐見他眸光堅定，被嚇得一哆嗦，直接收回了手臂，快步走到牀邊，躺成一具死屍。心裡叫囂著，讓我死了吧，我不想活了。誰知身下的牀墊一陷，旁邊就多了個人，鼻尖傳來淡淡的香氣，那是聞了好多年的洗也洗不去的海洋的味道。

季淑離躺在她身邊，修長白皙的五指輕柔地?fù)嶂陌l(fā)，脣邊笑意依舊，徐徐道：“嵐兒，你不開心？是我說錯話了嗎？是我惹你生氣了嗎？”

自從兩人熟識後，他就一直肉麻地叫她嵐兒，堅持不肯叫她妹妹，剛開始她還糾正，後來就隨他去了，愛咋咋，他開心就好。

季小嵐將臉從牀墊上解放，也轉(zhuǎn)過頭看他，兩人面對面。她忽然想到顧城的那句話，草在結(jié)它的種子，風(fēng)在搖它的葉子，我們站著，不說話，就十分美好。也許是習(xí)慣了他的陪伴，現(xiàn)在相處，即使不說話，只要看著彼此，就覺得十分美好。

季小嵐伸手，到了他的臉旁，又忽然停住。在別人的眼裡他們是兄妹，她不能再這樣隨意碰他了，因爲(wèi)她已經(jīng)長大了，因爲(wèi)他是她的哥哥。

但季淑離卻從未如此想過，雖說腦子變得有些靈光了，但是骨子裡的想法卻依然故我，他只知道愛一個人就要永遠陪在她身邊，他不知道爲(wèi)何兄妹就不能在一起。

季淑離抓住她即將伸回去的手，直接貼在了臉上，又偏頭細(xì)細(xì)地吻了一下，眼中帶著不解，“你還記得初見時，你對我說過的話嗎？你說，你們?nèi)祟愰_心的時候會大笑，悲傷的時候會流淚，喜歡的時候想擁抱。你想觸碰我，因爲(wèi)你喜歡我不是嗎？爲(wèi)什麼要把手收回去？喜歡的事情就要做啊。”

季小嵐被他握住的掌心一片灼熱，面對那樣一雙澄澈的瀲灩眸子，她竟不知該說什麼，她的眼中漸漸瀰漫上悲傷，“淑離，現(xiàn)在的我們和初見時的我們不一樣了，我們現(xiàn)在是兄妹，很多時候，有些事情即使想做，也不能做了。有些話即使想說，也不能說了，你懂嗎？”

季淑離仍然緊緊地抓著她的手，感受著她掌心的溫暖，他搖了搖頭，“嵐兒，我不懂，我們有什麼不一樣？你還是你，我還是我，我們每天還是在一起。既然在一起，想說的話就要說出來，萬一哪天分開了，那些憋在心裡沒說出口的話，豈不是很後悔？我不想讓自己後悔。既然現(xiàn)在能夠觸碰到你，爲(wèi)什麼還要忍著？萬一哪天見不到了，會很心痛吧？”

季小嵐的心彷彿被架在火上烤，她凝望著他，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一滴純粹的琉璃淚珠從眼角滾落。你總是這樣，說什麼話都是那麼的理直氣壯，做什麼事都是那麼的遵從本心，讓人無法辯解，更無法指責(zé)。就像你說的，我們?nèi)祟惪偸窃谶`背心意活著。

他的那段話彷彿成了魔咒，刻進了骨子裡，印在了靈魂上，再也忘不掉，多少個午夜夢迴，季小嵐都會哭著醒來。當(dāng)初如果勇敢一點兒，當(dāng)初如果堅持一會兒，當(dāng)初如果沒有讓他誤解，他是不是就不會死？世界上什麼都有，唯獨沒有後悔藥，最痛徹心扉的莫過於悔不當(dāng)初。

季小嵐看著外面平靜的大海，好似一塊巨大的藍色水晶，她的手指在玻璃牆上輕輕地劃著，嘴中喃喃，“初見時，你說你的家在大海里，所以你纔會選擇那樣死去嗎？那你現(xiàn)在是不是在家裡呢？”

她喃喃自語，琉璃眸子盈著悽楚的淚，終究是我對不起你。

過了許久，季小嵐返回桌邊，撥了個電話，“喂，小鄭，明天我不來公司了，我要出趟遠門，有什麼事兒電話聯(lián)繫。”

掛完電話，她又收拾了一下，方纔離開公司。

季小嵐起了個大早，自從昨天聽到那個叫餘小夭的女人說了季淑離的事兒，她的心就未曾平靜過，就算心裡知道那不是她的季淑離，還是心緒難寧，輾轉(zhuǎn)一夜難眠，凌晨五點鐘就驅(qū)車前往d市了。

她坐在車上，平靜地開著車，心裡卻一團亂麻。什麼時候起，僅僅是聽到他的名字，就開始心跳不穩(wěn)了？如果真的見到，她要對他說什麼呢？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把你逼死，你回來吧？還是說，我當(dāng)時什麼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會死，如果那時知道了，她還會開口對他說嗎？

季淑離，你說的很對，我後悔了，後悔沒有在你待在我身邊的時候，把想做的事兒做了，把想說的話說了。我一直以爲(wèi)你會永遠待在我身邊，但我卻將你逼死了。

季小嵐越想越難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擡頭一看，原來已經(jīng)到了漢江大橋了。她看著那四個字，眼眶一熱，鼻尖微微泛酸，眼淚順著眼角落下來。一年多以前，她曾經(jīng)在這裡嚎啕痛哭過，恨不能跳進江裡陪他，他一個人在大海里，肯定很冷很寂寞吧？一年多以前，她曾經(jīng)在這裡待過一個月，每天徘徊在橋上，像只失了羣的大雁，孤苦無依。

她忽然狠踩了一下油門衝了過去，有些事有些人，想起來就會痛徹心扉，寧願永遠不要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