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思言說著淡泊豁達(dá)的話，微瞇的清冷眸卻不經(jīng)意透出野心勃勃和志在必得。
“我還記得當(dāng)年，你雙眼撲在圓月上連忙許願。現(xiàn)在的你，一心牽掛的卻是這萬里山河。”
臨思言沉默地望著遠(yuǎn)方的城池和燈火，眼神沉默而遙遠(yuǎn)。
她倏地站起來，在高聳的城牆上蹦蹦跳跳，少女姿態(tài)展露。回眸一笑，攝人心魄。“慕無淵，你還記得嗎，我問過你，想不想做皇帝，那時候你是怎麼和我說的？”臨思言的面色難得有些揶揄，似乎有意調(diào)侃。
慕無淵目光暗涌，不明的情緒醞釀。他沒有接臨思言的話，而是說：“以前沒有想要的，如今有了，自然要藉著權(quán)勢，好好護(hù)著。”
“你可要保重身體，方護(hù)得住千秋基業(yè)。”臨思言淡淡道。“那是自然，我絕不會如父皇皇兄，早早撒手人寰的。”
臨思言點(diǎn)點(diǎn)頭，又狀似不經(jīng)意地開口問道：“如今天涉天霽交戰(zhàn)，勞民傷財，此局勢非陛下所願吧？”
慕無淵笑了笑，似乎看透了她心中所思所想：“不必?fù)?dān)憂，我既然答應(yīng)了你，也必定不會食言。”
臨思言淡淡道：“那若是我騙你呢，到時候你血本無歸可不要怪我。”
“你騙我還算少嗎，”慕無淵深潭似的眼睛直視眼前冷淡的女子：“我卻沒有騙過你。也就是我脾氣好，才容忍你的諸般欺騙愚弄。”
臨思言微微合上雙目，有些頓時失了興趣似的從城牆上下來，似乎狀似不經(jīng)意地開口問道：“慕無淵，既然你說你從來沒有騙過我，我問你一件事。”
“小桃她，究竟是怎麼死的？”
慕無淵的神色幾乎是一下子就冷了下來，面上露出些無可奈何來：“……我不騙你，但我也不能說究竟是爲(wèi)什麼。”
臨思言冷冷地看著眼前這個還在隱瞞著什麼的男人，心裡不知道怎麼就冒出來一股子邪火：“先前我懷疑過海彥，但後來想想，他不僅沒有這個動機(jī)，更沒有這個必要。我知道害死她的人一定另有其人，我必須要給她一個公道！”
“知道了又能如何？你性子總是如此衝動，最易惹出事端。”慕無淵依然不爲(wèi)所動的樣子。“我該怎麼做，還輪不到天涉皇來置噱。”臨思言收起先前的客氣和平和，秀眉一挑，火藥味漸顯。慕無淵沒有理會臨思言的咄咄逼人，反而淡淡地說：“我告訴你，你能忍住嗎？”“我只忍需忍之事。”而如今，她也沒有什麼忍的必要了。
臨思言冷冷道，帶著冷漠和疏離。“好，我告訴你。”慕無淵平靜地注視著臨思言的眼睛：“小桃她，是自願替你死的。”
慕無淵低沉的聲音迴盪在靜謐的夜空裡，空餘一個已經(jīng)呆愣住了的臨思言。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臨思言自己都沒有察覺到，此時的聲線是顫抖的。
“被派去的殺手是慕祈晟的人，他一直將你看作心腹之患。他們原本是想殺你，但那日我們五人剛好一同前去礦山尋找出口。只剩下小桃一人留守北郡府中。”
“她無意間聽到這些刺客的談話，知道他們在尋找你，便趁機(jī)換上了你的衣衫，她身量與你相仿，慕祈晟又多年?duì)?wèi)再見過你們，刺客不知你們二人長相，便把小桃當(dāng)成了你，就地格殺了。”
“我原本不想讓你知道這些，就是怕你傷心自責(zé)。這些都是命數(shù)罷了，你……不要再困於其中了。”
慕無淵一口氣將這麼久以來同樣困擾折磨著他的話說出了口，心裡頗爲(wèi)擔(dān)憂地打量著臨思言的表情。
原來竟然是如此，臨思言愣愣地回想，對此自己居然全然不知情。
終此一生臨思言從未給予小桃什麼好日子, 她和未央二人一直跟著自己東躲西藏，最後又全因爲(wèi)保護(hù)她而身死魂滅。
她如果這個世界的任務(wù)失敗了，或許還有去其他世界從頭再來的機(jī)會，可是對於他們來說，命只有一次，卻都給了臨思言。
臨思言這麼想著，心頭蔓上一絲苦澀。“思言？你……現(xiàn)在可還好？”
慕無淵皺著眉看著臨思言面上接連出現(xiàn)痛苦、無奈、瞭然的表情，心下覺得不對勁。
“我無事，只是覺得有些愧對於他們二人罷了。”臨思言搖搖頭，目光沉沉。
“思言，你放心，這樣的事，以後不會再有了。”慕無淵說著，攬臨思言入懷。
臨思言感受他穩(wěn)健的心跳，淡淡地想要直起身子，卻又被慕無淵牢牢固定在懷中，不許她掙扎。
“你心悅的，應(yīng)該是如文傾顏那樣的女子。”片刻恬靜，臨思言冷不丁說。
“文傾顏一般的女子？”慕無淵有些不明白爲(wèi)何臨思言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她一樣的是什麼樣的女子？”
“自信，灑脫，能理解你，輔佐你。”臨思言一字一句地將文傾顏的女主閃光點(diǎn)一一羅列出來。
慕無淵笑了笑，他在女子額前落下一吻，柔情繾綣：“可是我偏偏喜歡一個冷心冷情的小騙子，怎麼辦？”
臨思言不爲(wèi)所動，嘴角微翹，心中冷笑。
你喜歡誰無關(guān)緊要，因爲(wèi)你不是真的，我也不是。
我們都只是命運(yùn)棋盤裡被人操控的棋子罷了。
——
夜色深沉，玄鐵重甲伏在黑暗中，等待著他們的獵物。
山谷中傳來喧囂的馬蹄聲和人聲。
顧轍野拉滿箭，靜聽著越來越近的聲音……
天涉在邊界如同餓虎撲食一般，根本沒打算給天霽的軍隊(duì)留下一條生路。
而顧轍野，心裡堅守著對臨思言的承諾，不願放棄。
就在這時，山頂驟然亮起火光，硝石成的火彈傾盆而下——
有伏！
山中作戰(zhàn)誰佔(zhàn)高處誰就勝了一半，兩軍的想法不謀而合，只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山頂明亮如白晝，沖天的火光中烏泱泱一片的，是叛軍主力。
青年將軍護(hù)甲下的眼被火光燒得血紅，蓄勢已久的箭破空而去，一聲慘叫。
“頭陣?yán)^續(xù)掃山下，其餘跟我往山上打！”他喊道，“先佔(zhàn)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