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蕓從表情到說話都很和煦,但是我卻有種如墜冰窟的感覺,從她的話裡,我嗅到了一種不安的因素。
我從臉上強擠出幾絲笑容,“您想說什麼,直接說就行?!?
蘇蕓美目複雜的凝視了我好一會兒,半晌都沒有言語。房間裡靜的可怕,這種寂靜讓我覺得有些可怕,我甚至覺得心臟都快從胸膛裡跳出來了。
我下意識的摸了摸口袋,想抽菸發(fā)泄一下,但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這裡是蘇蕓的辦公室,於是我只能強忍著心裡的焦慮。俗話說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不知道比我大了多少級了,我現(xiàn)在明白了什麼叫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就只有等著任人宰割的份兒。
過了好一陣,她才悠悠的說道:“其實這件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畢竟是你們的私事,但這次影響太不好了,那個主播都鬧到咱們總部去了,所以我想你先休息一段時間,讓風(fēng)波先平息一下,我覺得這樣對你和雪嫣都好,畢竟現(xiàn)在大家都盯著你們倆呢!太影響工作了……”
蘇蕓說完之後,我頓時覺得渾身的血液彷彿都凝固了,就像一股絕望從天而降,從頭到腳的籠罩了我。
我儘量調(diào)動面部肌肉,一臉慘笑的說,“您的意思是……讓我離職?”
蘇蕓一看我誤會了,急忙苦口婆心的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讓你暫時帶薪休假,要不然你們倆的傳聞愈演愈烈,對誰都不好。雪嫣和我是同學(xué),她什麼性格我還不清楚嘛!和她說這個她肯定就翻臉了,所以我只能找你……”
我心裡有點悲涼,棄車保帥的道理我還是懂的。我在蘇蕓心裡或許很重要,但梅雪嫣絕對比我更重要,她的話說的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但我總覺得她殺人不見血。
我現(xiàn)在終於明白了什麼叫一將功成萬骨枯,她一個女人能坐到現(xiàn)在這個職位,沒點手腕肯定是不可能的。我突然覺得這個女人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她之所以沒有直接讓我捲鋪蓋滾蛋,很有可能是顧忌梅雪嫣的感受。
我深吸了一口氣,痛苦的閉上眼睛。我來公司的時間雖然不長,但畢竟付出了很多精力和心血,要說沒感情是不可能的,但我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我對公司有感情,但公司對我卻沒有絲毫憐憫,這個鋼鐵巨獸吃掉我的時候,可能連骨頭渣都不剩。
“這個……我要放多長時間的假期?”我緩緩睜開眼睛之後,凝視著蘇蕓說道。
接下來等待我的結(jié)局,我心裡再清楚不過了,她讓我放假,也只不過是死刑緩期而已。
蘇蕓十指交叉,柔聲說道:“這個要看最終的決定,當然我會極力給你爭取的。”
“你和我談的這些,梅雪嫣她知道嘛?”我穩(wěn)定了一下情緒,既然事態(tài)已經(jīng)發(fā)生到這種地步了,我竭力表現(xiàn)出自己的不卑不亢,希望能帶著尊嚴離開。
“她現(xiàn)在還不知道呢!我會親自和她說的,但可能……過程會有點不太順利……”蘇蕓苦笑了一聲,我們倆都瞭解梅雪嫣的性格。
“那我從什麼時候開始休假?”我問。
“上完今天吧!”蘇蕓惆悵了一下,說道。
“那好吧!沒什麼事我先出去了?。 蔽艺酒饋碚f。
我剛轉(zhuǎn)身要走,蘇蕓忽然叫住了我。
“哎……卓然,你等一下。”
我回過身,“還有什麼事嘛蘇總?”
蘇蕓訕訕一笑,“你……休假的時候,把車鑰匙別忘了留下。”
我心裡靠了一聲,重重的把車鑰匙扔在了她的桌子上,然後揚長而去。
…………………………
蘇蕓雖然沒有明說,但我在職場上摸爬滾打這麼多年了,心裡明白這只不過是她給自己,還有我和梅雪嫣三方之間留的一個臺階。我相信對於我的處理,應(yīng)該不是她單方面的意思,如果不是上面給她施加壓力了,她不會冒著和梅雪嫣翻臉的風(fēng)險這麼幹的。
蘇蕓的辦公室在我們公司的心臟地帶,從她的辦公室出來,再走到我的格子間,需要經(jīng)過一條長長的走廊,我從這裡路過的時候,大部分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我。我第一次覺得自己成爲了人們的焦點,他們看我的眼神,有落寞,有憐憫,還有不屑,總之只是瞬間而已,我就覺得自己看透了公司裡的人情冷暖。
我心裡雖然萬念俱灰,但在這些隔岸觀火的傢伙面前,我還是想保存著一絲尊嚴,所以從蘇蕓辦公室出來以後,我神色如常的從他們面前經(jīng)過,回到自己的格子間之後,我才覺得渾身的力氣彷彿都快被用光了。
我“死緩”的消息暫時還沒有傳出來,所以大家只是知道我被蘇蕓叫進辦公室了,並不知道具體聊了些什麼,她們看我像什麼都沒發(fā)生過似的,就已經(jīng)風(fēng)平浪靜了,所以辦公室很快又恢復(fù)了正常工作的狀態(tài)。
我手裡還有兩個項目在跟進,我去樓道抽了幾根菸,然後又用涼水洗了把臉,才感覺情緒穩(wěn)定了不少。
我在廁所看著鏡子裡自己那張略顯憔悴的臉,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可笑,我從來沒想過自己居然會這樣成爲辦公室政治的犧牲品,不過爲了梅雪嫣,我也只能強迫自己吞下了這隻蒼蠅。
生活總是喜歡在你最春風(fēng)得意的時候,纔給你當頭一棒。我升職以後,連第一個月工資還沒開呢,公司馬上就要把我開了,一切彷彿就像做了一場夢,夢醒了,就都煙消雲(yún)散了。
下午我把那幾個心腹手下叫過來開了個會,把這兩個尚在跟進的項目和他們交接了一下,像這種項目會議我們經(jīng)常開,所以誰也沒覺得有什麼反常。
到了下班時間之後,周圍的人陸陸續(xù)續(xù)都走了,但我始終沒動,我還在等梅雪嫣。等人走光了以後,我敲響了她的房門。
“你什麼時候走?”我推開門的時候,梅雪嫣依然還在工作。
梅雪嫣莞爾一笑,“我還得一會兒,蘇蕓約了我晚上吃飯,我等她呢!你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