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這邊蘇任氏開始準備晚飯，今天輪到她做飯了。

幾個孩子去那邊按理說應該沒什麼問題，畢竟那邊就一個蘇青山能打還斷了腿，蘇青河和蘇青青兩個小崽子也打不過自家兒子。

可這麼久了怎麼還沒回來？

蘇任氏不時的往外張望，看到弟媳婦蘇柳氏出門倒水，就道：“老二家的，你過來幫我看著點兒火，我出去看看青祖他們。”

蘇柳氏下意識的就要答應，卻被蘇青苗攔住了。

“大伯孃，今天該輪到你做飯了，不是又想偷懶讓我娘給你做吧，仔細我告訴奶奶。”她拽著一臉猶豫的蘇柳氏回屋，“娘，我的衣裳破了，你還縫不縫補了？”娘就是性子太好，才總被大伯孃欺負。

“嘿，你這丫頭……”蘇任氏罵了兩句什麼，又怕老爺子聽到不高興，就及時閉了嘴。

這兩天老二家的有點兒不對勁啊，總像是在算計著什麼。還有蘇青苗那死丫頭，她居然敢頂嘴了。這可不是個好現象。

廂房裡，蘇青苗恨鐵不成鋼的看著自家孃親，耐心道：“娘，我都跟您說了多少遍了，不要去幫大伯孃幹活。您看看她，哪裡是有事兒，還不是整天懶的，就知道欺負您。還有大伯，不過捱了十板子，蘇青祖三十板子都活蹦亂跳了，他那十板子都沒破皮，整日裡賴在屋裡不出去，還不是不想下地幹活？”家裡的活計都是他們二房乾的，可他們又得到了什麼呢？

蘇青苗恨恨道：“以後大房怎麼幹，咱家就怎麼幹。”可不能再讓人欺負嘍。

蘇柳氏遲疑道：“可是……都是一家人，不用分那麼清楚吧。”她猶豫著輕聲道：“我要是不幫忙，回頭你大伯孃又該說道了。”聽著也是心煩，還不如幫她把活計做了。

“她說道她的唄，她自己的活計自己不做，還想巧使喚人？”天底下哪裡有這麼便宜的事兒啊。

蘇青苗知道自家這個娘就是個綿軟的性子，當即道：“娘你想想看，大伯孃啥時候對我有過好臉色？您想想她打我罵我的時候，少幫她做些活。您就是幹再多，她欺負我的時候也不會手下留情。”

天底下做孃的，不管性子好壞，大抵上都是疼愛自己的兒女呢。

蘇柳氏也不例外，她性子是綿軟，可一想到閨女受到的那些不公正的待遇，本來還有些遲疑的心思也就堅定起來。

“娘聽你的，乖。”自家閨女有一句話說對了，自己幫大嫂做了那麼多的活計，可到頭來還不是大嫂欺負他們一家人。他們大人也就算了，可青苗一個孩子沒招惹她，憑什麼總捱打捱罵的呀。自己的閨女，自己都捨不得動一根手指頭，哪裡容得下旁人打罵。

大房的孩子哪次闖禍她都沒說過一句重話，更別提動手打人了。這樣一比較，大嫂對自家孩子就太過刻薄了。

“娘就在屋裡給你們縫補衣裳，不去幫你大娘的忙。”見閨女露出了笑臉，蘇柳氏就點點她的額頭。“你這丫頭啊。”這麼厲害，也不知道性子是隨了誰。

蘇青苗開心的抱住孃的胳膊，“娘，以後咱們家也會好起來的。”就像是青山堂弟家一樣，她羨慕堂妹蘇青青那樣恣意的生活，一定不能再讓爹孃被人欺負了。

“老二家的，你幹啥呢，躲在屋裡不出來。”上房門口，蘇黎氏蹙眉站著。

蘇柳氏嚇了一跳，慌忙的跑出去。“娘啊，您叫我？”一看老婆婆的臉色，她這心裡就是咯噔一下。不會是大嫂又告狀了吧？她就說，不能跟大嫂硬著來，大嫂那張嘴啊，真是能把死人都給氣活嘍，黑的也能說成白的。

蘇黎氏有些不悅，“我叫了你半天，你大白天的躲在屋裡幹啥呢？”這老二媳婦看著綿軟，實際上也是個心眼多的，最近還犯懶，老太太就有點兒不高興了。“家裡的活都想著乾乾，別以爲沒輪到你做飯就不管不顧了，手腳勤快點兒，你看誰家媳婦大白天的躲在屋裡睡大覺啊。”

蘇柳氏張了張嘴，卻不敢狡辯一句，只垂著頭紅了眼睛應了一句，“知道了娘。”這麼多年了，她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日子，誰讓她沒給男人生個傳宗接代的兒子呢。

蘇青苗可聽不下去了。

“奶奶，我娘可沒有睡大覺，我娘在屋裡給我爹縫補衣裳呢，我爹天天下地，那衣裳太舊了，出去一趟就壞一次……大伯又裝病不去幹活，我爹累的什麼似的，娘要是不縫補衣裳，難道讓我爹光著身子出去不成？”她巴拉巴拉的說了一大堆，“今天輪到大伯孃做飯了，她還想偷懶，是不是她又去你那告狀了。奶奶，不是我說，您的心眼子也不能太偏了。”

蘇柳氏看到婆婆陰沉的臉色，嚇得捂住閨女的嘴。“娘啊，青苗還小，她亂說的。”

“娘你放開我。”蘇青苗真是要氣死了。“我憑什麼不說啊，憑什麼活計都是咱們二房幹了，難道就因爲您沒生個兒子，就因爲我是閨女，咱們家就總比大房低一頭嗎？”

蘇黎氏哼了一聲，“老二家的，瞧瞧你一天都教了些什麼，讓青苗見天的給我頂嘴，是想氣死老婆子怎麼的？”她捂著胸口，哭嚎道：“老頭子啊，這日子沒法過了，我不過說了一句話，就讓人指著鼻子罵啊，老天爺啊，你咋不收了我呢，也不用讓我眼睜睜的看著這些不孝順的子孫呦……”

蘇青苗都傻眼了。

不過說幾句實話而已，至於嗎？

蘇柳氏嚇得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娘啊，都是兒媳婦的錯，您別這樣，您老彆氣壞了身子，都是媳婦的錯，媳婦回去一定好好教訓青苗，您老彆氣壞了身子……”她拽著閨女跪下，“還不給你奶認錯？”

蘇青苗呆呆的跪在地上，夯實的土地膈的她膝蓋生疼，卻沒有她心裡疼。

“娘啊，如果咱們家註定了要過一輩子這樣的日子，那還有什麼活路了？”她看著一臉畏懼的孃親，再擡頭看看奶奶那恨不得吞了她的噬人目光，蘇青苗笑了。

“既然沒有活路，還活著做什麼？”

她瞅準院子裡的水缸，猛地撞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