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0章 家人

米契爾在房間裡準備著祈福儀式所需要的東西，看到池非遲穿牆飄回來，突然問道，“對了，小烏鴉，我從來沒有聽你說過你的家人，你有家人嗎？”

“我有家人，”池非遲飄到米契爾身前，看了看米契爾準備的祈福材料，擡頭看著米契爾道，“而且就在我眼前。”

米契爾愣了一下，滿臉感動道，“我也會幫你祈福的！”

池非遲：“……”

他只是說了句實話而已……

羅德正式確診卟啉病、且確認卟啉病來自於遺傳基因，已經是聖誕節後。

有家人的陪伴，羅德並沒有太過頹喪，休息了兩天，就徵用了家裡的地下室，將烏丸秀彌夫婦帶回來的藥學書籍全部拷貝了一份，放到了地下室，每天不是在樓上跟老師學習，就是到地下室裡看書。

就在羅德逐漸顯露出藥學天賦時，池非遲不是陪著米契爾聽課，就是仗著自己隱身、穿牆的特性，樓上樓下跑，一會兒看看尼爾、羅德的情況，一會兒去傭人生活區轉一圈，聽一些八卦來向米契爾分享，偶爾也會在烏丸秀彌夫婦會客時，跑過去偷聽一下。

直到某一天，米契爾向池非遲提出了一個問題：

“你最近的顏色變淡了，”米契爾試圖向池非遲描述那種情況，“跟之前比起來，好像變得有點透明。”

池非遲看不到自己的身體，也沒辦法透過鏡子、玻璃倒影看到自己的身體，只是根據自己最近感受到的時間流速變化，心裡也有了一個猜測，“我可能要消失了。”

米契爾臉上閃過驚訝神色，很快皺起眉來，“或許是因爲我的眼睛出了問題，所以看錯了……”

池非遲見米契爾想要逃避，飄到米契爾身旁的桌子上，“米契爾，如果我快要離開了，我倒是很希望能跟你好好道別。”

“你能繼續留下來嗎？”米契爾轉頭看著池非遲，空洞的眼睛裡變得霧濛濛的，很快又把淚光憋了回去，“我這幾年都沒有哭過，我的召喚魔法也不該失效纔對。”

“命運是魔法難以扭轉的存在，”池非遲說了大實話，“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厲害的魔女、巫師被殺死了。”

“我知道了，”米契爾坐到桌旁的椅子上，沉默了一下，試圖找出一個自己失去‘小精靈’的好處，“等你離開之後……大家就不會再懷疑我的精神有問題了吧？”

“沒錯。”池非遲應道。

他能理解那種感受。

從那一天開始，大家都覺得他總算正常了，但他自己知道，他失去了一個很不錯的朋友。

不過，他的消失、跟原意識的消失，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往前走，米契爾，”池非遲繼續道，“其實我是你妹妹的兒子……”

米契爾詫異地轉頭看著池非遲，眼裡的淚光徹底消散，“我妹妹？”

“你以後會有個妹妹……”池非遲默默算了算時間，“準確來說，很快就會有了，可能是因爲她即將到來，所以我才需要離開，不過我也不確定是不是她的原因……”

“等、等一下，”米契爾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再次受到了衝擊，離別的傷感都快要被衝沒了，“你的意思是說，你是我尚未出世的妹妹的兒子，我的……”

“外甥。”池非遲說出了答案。

“那你爲什麼會……”米契爾看著池非遲，上下打量了一下，“變成這樣、還被我用魔法召喚出來？”

“我也不知道，”池非遲道，“發現你把我召喚出來，我也很意外。”

米契爾理了理頭緒，“你知道很多魔法，照這麼說，你是生活在未來的巫師，對嗎？難道不是你故意從未來回到過去、改變自己命運什麼的嗎？故事一般是這麼寫的。”

“我是有一些神奇的力量，但我還沒有能力主動穿梭時空，”池非遲耐心解釋，“這可能是命運對我的安排，在你召喚我之前，其實我的靈魂還去過中世紀，之後被蒙格瑪麗家的後人帶到了江神原，在江神原的那天，我之所以跟了你一路，就是因爲我認出了你是我舅舅。”

“真是難以置信，”米契爾低喃，“你生活在未來，但是……”

下一刻，池非遲感受到的時間再次加速。

在加速的世界裡，米契爾在房間、餐廳、書房、地下室、尼爾房間等地方來回移動，由於時間流逝得太快，池非遲看到的場景都變得有些模糊。

時間加速再次停止，是在一個清晨。

池非遲看了看還在睡覺的米契爾，穿牆飄到了其他房間，看了看尼爾和羅德，又飄回米契爾房間裡。

米契爾醒來看到池非遲飄在牀頭，精神一振，“小烏鴉，你醒了？”

池非遲點了點頭，“距離我們上次說話，過去了多久？”

“快兩個月了，”米契爾從牀上坐起身來，看著池非遲道，“一個月零二十二天，我昨天還在想，如果你是我外甥，那等你出生的時候，你會記得我嗎？”

“可能不會……”池非遲頓了一下，“我小時候沒有這些記憶。”

照他外祖父的說法，他出生的時候，米契爾應該已經去世了……這種事，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跟米契爾說。

“你說小時候……”米契爾認真思索著道，“也就是說，你現在的年紀不小了嗎？”

“不小了，但也不老，”池非遲給了一個含糊的答案，主動解釋，“我不知道能不能說太多跟未來有關的事，要是我說的事、導致你在這個時間點做了原本不會做的事，我所在的未來可能就大變樣了。”

“還真是神奇，”米契爾感慨一聲，又道，“那你能……”

下一秒，世界歸於黑暗。

池非遲突然感覺到了身體的存在，睜開眼睛，發現眼前一片漆黑，試著活動一下手腳，發現腳底最後一部分的新皮與舊皮已經完成了剝離。

回來了……

他回來之前，跟米契爾好好道別過，也算有點心理安慰。

不過有一件事讓他在意：他在前幾天的夢境中，看到了米契爾在房間裡召喚他的那一幕，看到了他和米契爾站在堤無津川河畔說話，還看到了米契爾的臉在接骨木花團中出現，這三個畫面中，前兩個畫面中的米契爾都是孩童模樣，唯獨第三個畫面，米契爾的臉看上去不像孩童，像是二十來歲的成年人……

也就是說，最後對他說‘我等你’的米契爾，不是孩童時期的米契爾，而是長大後的米契爾。

是因爲在米契爾長大後，他的靈魂還跟米契爾見過面嗎？

還是說……那是米契爾長大後給他的‘留言’？

他教過米契爾魔力凝鍊方法、以及一些基礎魔法，在他離開時，米契爾的魔法基礎已經十分牢靠了，如果在他離開之後，米契爾繼續凝鍊魔力，應該也有能力用某種魔法手段給他‘留言’。

至於米契爾說的‘我等你’，難道說……

“嘶……嘶……”

蛇羣爬過舊皮的聲音，讓池非遲收回思緒，擡手試著撕扯舊皮，發現舊皮堅固又有韌性、撕扯起來實在費勁，釋放出爪子，讓爪子頂破雙手手指的舊皮，摸索著將手掌上的舊皮撕掉之後，才用爪子繼續切割頭部的舊皮。

他改天得去米契爾的葬身之處看看。

不過目前，他要先把蛻皮的最後一步完成……

花了十多秒的時間，池非遲將頭部的舊皮切出一個足夠長的縫隙，雙手用力一拉，將頭部的舊皮一分爲二，瞬間感覺頭部變得無比輕鬆，眼前也不再是一片黑暗。

大浴室裡沒有亮燈，只有從門口照射進來的一點微弱光線。

蛇羣密密麻麻地擠在浴池裡，已經分泌出淹過池非遲腰部的粘液。

不遠處，糰子也在用力撕扯著頭部的舊皮，發現舊皮難以扯破，將頭部埋在粘液泡了泡，等舊皮軟化一下後，用力把頭部舊皮撕開裂縫，露出毛茸茸的大腦袋，“呼……”

“主人，你感覺怎麼樣？”非赤在浴池邊支著脖子，探頭觀察著池非遲和糰子的情況。

“我還好，糰子，你那邊怎麼樣？”池非遲問著，將身體往下靠了一些，讓粘液浸泡過脖子，隨後再用爪子劃破軟化一些的舊皮，讓脖子、胸口的舊皮裂出縫隙。

“嗯……嗯……”糰子低聲哼唧了兩聲，表示自己也沒問題，繼續用爪子撕扯著泡軟的舊皮，試圖早點脫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