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丸撓頭。
“呃，不久之前嗎……”
根據鳩山惠子的提醒，小烏丸仔細地回想了一遍最近這幾天她和鳩山惠子的對話，隨後猛地睜大了眼睛。
“原來如此！是那天我來問惠子姐姐你們考大學這件事的時候！”
她想到了！
在那天她正在爲該報考什麼大學而苦惱，所以跑去找鳩山惠子和男孩尋求建議的時候，鳩山惠子曾經問過她一句話。
【小烏丸，這件事情你和烏丸家主說過了嗎？】
而小烏丸當時的回答是：
【問過了，家主他說隨便我選什麼大學都可以……】
就是這一句問答！
這句話雖然從表面上來看，好像沒什麼問題，只是鳩山惠子在確認一下烏丸蓮耶對這件事的態度而已。
然而，如果結合烏丸家的背景來看，這其中就是飽含深意了……
在幾年前第二次返回日本的時候，烏丸蓮耶就曾經做出過明確的表態，等小烏丸高中畢業之後，會直接去往男孩和鳩山惠子所在的那所大學入讀。
這件事並不單純，它其實是烏丸蓮耶主動釋放出來的一個示好的信號。
一個對包括鳩山家在內，當時東京其餘那些把握政壇的大家族的示好信號。
那所特殊的大學，是由這些大家族共同出資建設的，它所招收的學生，也只限於這幾個大家族的內部子女。
這其實是一種官場集團的體現。
你說要進這所大學，就相當於向幾個大家族交了投名狀，表示我回來不是爲了搞對抗的，我是想跟伱們一夥的，大家有事一起做，有錢一起賺，不要搞對抗哈。
這是烏丸蓮耶的主動表態。
而小烏丸被允許進入這所大學，也就相當於是那幾個大家族收下了他的投名狀，表示好的沒問題，從今往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如果“家人”之間以後有了矛盾，我們就坐下來好好談，面對不是我們“這一家子”的外人呢，就要團結起來一致對外，不能搞窩裡鬥。
那時，幾個大家族對於烏丸蓮耶的這一高調示好，都沒有表示反對。
那爲什麼烏丸蓮耶當初要刻意搞這一出示好？
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爲在那之前，烏丸家族大部分的資源和人脈都不在日本，而是在美帝。
當時的烏丸家族在東京的勢力，相對起來其實是比較小的。
因此雖然烏丸家族那時在美帝已經初具影響力，雖然美日之間自戰爭結束之後就有著特殊的“父子關係”，但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烏丸蓮耶要真想以勢壓人，難保這些大家族不會聯合起來在背地裡給他各種下絆子，這反而還更讓人頭疼。
所以，主動示好，融入其中，然後暗中發展自己的勢力，不斷積蓄力量，直到自己擁有能夠掌握棋局的實力……這纔是烏丸蓮耶的選擇。
而幾天前，鳩山惠子從小烏丸口中聽到的，烏丸蓮耶讓她“隨意選擇”的這句話，讓鳩山惠子敏銳地察覺到了這背後的隱秘。
烏丸蓮耶已經不在意小烏丸畢業後到底能不能去那所特殊大學入讀了，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他認爲他這幾年來在暗中所積攢的力量已經足夠了。
他認爲他可以不用再顧忌東京的那幾個大家族，不用再顧忌鳩山家，可以隨心所欲的，去做他想要做的事情了。
這是一個相當危險的信號。
所以，鳩山惠子動用了日本公安的力量。
“聰明。”
看著再一次交出了正確答案的小烏丸，鳩山惠子笑著點了下頭。
但隨即，她又轉過頭，移開視線，說道：
“小烏丸，我做的這些事情，你會不會恨我？”
再一次，在鳩山惠子的這句詢問中，小烏丸察覺到了她的恐懼，對可能失去親近之人的恐懼。
於是，小烏丸開口反問道：“惠子姐姐，你會不會連我和烏丸家一起都除掉？”
“噗……”
鳩山惠子聞言，忽然笑了。
“除掉烏丸家？我哪會有這種能量……我至今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試圖儘可能地去阻止烏丸家主那過於膨脹的慾望罷了。
小烏丸，我不想你在這件事裡摻合太多，但我可以認真地回答你，烏丸家主他所要做的那些事，一旦成功，將會對整個世界帶來前所未有的災難。
就算他最終失敗了，以烏丸家主的行事風格，在他追求成功的這條路上，他也一定會不可避免地傷害到無數人。
我不想成爲幫兇，哪怕我也是這其中的既得利益者，所以……”
說到這裡，鳩山惠子再次轉過頭，她深深地看著坐在座椅上的小烏丸，雙眼黯然。
“對不起……”
她又一次說出了這句話，只不過這一次是對著小烏丸。
仔細想想，在惠子姐姐最後的這幾年裡，這似乎成爲了她說得最多的一句話。
她總是在說對不起，爲各種事情道歉，然後……她又會按照她早已計劃好的路線，始終堅定不移地走到最後。
這就是鳩山惠子。
她和世界上絕大多數的女性都不同，她是一個無論在任何時候，都能讓自己的理性徹底壓倒感性的人。
尤其是在面臨真正重要的決定時，她從來只會用最理性的思維方式去做出判斷，而不會受到自身感性的影響。
這並不是說鳩山惠子是一個無情無義的人，相反，她天性敏感，情感豐富，她對身邊親近之人的感情是真的，她口中的這些道歉也是真心實意的。
她會爲自己的選擇哭泣，會發自內心地道歉，但是，在哭過之後，她會擦乾眼淚，依然毫不動搖地走在她認爲合適的道路上。
“所以，請你不要恨我……”
“我不會的！”
再一次感受到了鳩山惠子隱藏極深的脆弱，似乎是想要替她驅散內心的這種負面情緒，小烏丸大聲地回道：
“倒不如說！我現在是真的覺得！惠子姐姐你果然是個像太陽一樣的人！！”
“太陽……？”
她這番直白的發言，反而讓鳩山惠子愣了一下，隨即，她的耳朵便紅了起來，很是不好意思地移開了視線。
“小烏丸你在瞎說什麼呢，把我看成是太陽什麼的，太誇張了……噗嗤！”
“不許笑！我是認真的啦！”
烏丸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