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快要落山時,樓頂天臺上被風吹的有些透骨,街道里的喧囂漸漸停息,陸遠獨自一個人靜靜趴在樓頂天臺紋絲不動,長時間的趴伏使得兩條手臂和腰部開始發(fā)麻,但陸遠卻顯得有些興奮。右手食指搭在重型狙擊步槍的扳機上,熟悉的感覺隨即涌上心頭,外形粗獷的重型狙擊步槍此刻就彷彿是陸遠身體的一部分。
陸遠的目標是七八百米外的大新公司,在大新公司門口的電線桿上,科魯茲下午的時候已經(jīng)在那上面留下一個記號,記號的高度恰好是張嘯林的身高。如何換做是其他人,絕對不會在距離目標七八百米外開槍射擊,因爲根本沒有人能保證自己打出去的子彈在這麼遠的距離上擊中目標。科魯茲也很懷疑,可陸遠卻信心十足,只要張嘯林出現(xiàn)在大新公司門口,陸遠就有把握擊中目標。
張嘯林並沒有讓樓頂天臺上的陸遠等的太久,在陸遠把第二塊巧克力塞進嘴裡的時候,科魯茲開著那輛掉了一盞前燈的轎車從東面的街口開出來緩緩駛過大新公司門口,按照陸遠事先的交代,科魯茲的出現(xiàn)就表示張嘯林的到來。看到科魯茲出現(xiàn),陸遠匆匆嚥下嘴裡的巧克力,隨即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瞄準鏡中。
張嘯林是幫分子,但他也是上海灘鼎鼎有名的大亨,再加上他已經(jīng)明確表示跟日本人合作,渴望權(quán)力的他雖說在上海過著呼風喚雨的生活,但同時他也一直在提防國民政府的暗殺,所以只要張嘯林出行,身邊就會帶著很多保鏢??启斊澋霓I車開過去不過半支菸的時間,張嘯林的車隊就出現(xiàn)在街口,按照漢斯提供的情報,張嘯林會坐在車隊裡的倒數(shù)第二輛轎車裡。
一直等待張嘯林出現(xiàn)的陸遠卻沒有考慮這些,不管張嘯林坐第幾輛轎車,他總是會在大新公司門口下車的。煙色的轎車緩緩停在大新公司門口,從大樓裡匆匆出來一個矮胖子,根本不用陸遠花費精力判斷張嘯林在哪輛轎車裡,那矮胖子已經(jīng)滿臉殷勤的拉開了其中一輛轎車的車門。陸遠在漢斯提供的情報裡看過那矮胖子的照片,知道對方是這傢俱樂部的經(jīng)理,所以一個答案呼之欲出,他打開車門的那輛轎車裡坐著的就是張嘯林。
果然,陸遠就只是眨了下眼睛,一個穿著長衫的人從轎車裡出現(xiàn)在瞄準鏡中。在陸遠的位置看不到張嘯林的正面,所以他不可能馬上就辨認出那人是不是張嘯林。不過陸遠有漢斯提供的照片,而且知道張嘯林和杜月笙一樣喜歡穿長衫,再看此刻大新公司門口,似乎也就只有一個人穿著長衫。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在瞄準鏡中看到那長衫男子已經(jīng)離開轎車的遮擋,而且此刻射界良好,陸遠隨即深吸了一口氣,透過瞄準鏡極快地鎖定住那道人影。咚!咚??!咚?。?!在心跳開始加速的同時,陸遠的目光突然變得凌厲起來,而子彈,已經(jīng)在陸遠扣下扳機之後脫離槍膛飛速地旋轉(zhuǎn)著衝了出去。
張嘯林平時來大新俱樂部,一般都是天煙之後,今天來的這麼早,那是因爲他今天要在這裡會見日本人。和去年相比,上海似乎亂了很多,尤其在虹口區(qū)和日軍憲兵司令部相繼出事之後,張嘯林已經(jīng)覺察出形勢不妙。通過一些關係和渠道,張嘯林得知特高科判斷襲擊日軍憲兵司令部和虹口區(qū)應該跟韓國救國會有關,對於這樣的論斷,張嘯林只想在心裡罵娘,傻子都看得出來那些只會扔土造*的韓國人幹不出這事。
張嘯林一直懷疑這些事情跟軍統(tǒng)有關,而且他已經(jīng)不止一次提醒過日本人,只是不管是自己的手下還是日本人的情報機關,都查探不到太多的信息。事情越是沒有頭緒,張嘯林就越發(fā)變得警醒起來,他自己實際也知道幫著日本人做事是會招來大麻煩的。“哈哈,想殺我的人多了去了,可到現(xiàn)在爲止,也沒有人能得逞。”即便心已亂,可張嘯林對外還是擺出一副混不吝的嘴臉來。
在吳四寶被刺殺在大街上之後,張嘯林就再一次加強了自己住所的防衛(wèi),可他是青幫大佬,也是上海灘赫赫有名的大亨,總不能一輩子縮在家裡不出門。所以張嘯林又從衆(zhòng)多的門徒中挑選出一批保鏢負責自己外出時的保衛(wèi)工作,而且張嘯林還特意對自己的座駕進行了改裝。雖說給轎車車體裡填充鋼板的行徑顯得自己很怕死,但張嘯林親眼見識過,改裝之後的轎車居然能頂?shù)米∶朗?911手槍的近距離攢射。
有了隨行的保鏢和防彈轎車,心中一直忐忑不安的張嘯林這纔算是有了一絲底氣,隨著時間的推移,張嘯林發(fā)現(xiàn)似乎是自己太過敏感,這才慢慢的放鬆下來。已經(jīng)有幾天沒有來大新俱樂部了,日本人約自己談事,張嘯林就馬上定在了大新俱樂部,至少跟日本人談完事去之後,還能跟幾個老友打幾圈麻將。
離開住所來大新俱樂部的路上,一切順利,坐在轎車後排座裡的張嘯林也一直沒有發(fā)現(xiàn)什麼異常出現(xiàn)。只是在他從轎車裡出來的瞬間,忽然覺著自己的右眼皮有些控制不住的跳動起來,張嘯林的腦海中立刻閃過一個念頭來,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右眼跳災,張嘯林楞了一下,隨即在下車之後,很是突然的橫跨一步偏轉(zhuǎn)了身子,立時把自己置於轎車和俱樂部經(jīng)理形成的夾角里。
張嘯林偏轉(zhuǎn)身子之後,身側(cè)是能防彈的轎車車體,身前是滿臉堆笑的俱樂部經(jīng)理,即便突然遭遇襲擊,張嘯林也能馬上鑽回轎車裡去??上垏[林是想差了方向,因爲想要殺他的人並非來自街道里,而是在七八百米之外的樓頂天臺上。張嘯林在轎車便的停頓,令那些已經(jīng)陸續(xù)下車的保鏢們大爲不解,就在保鏢頭子準備開口說話的時候,異狀卻突然出現(xiàn)。
“嘭”的一聲悶響,樓頂天臺上突然迸發(fā)出一團槍火,陸遠快速拉動槍擊退出彈殼,沒去理會從拋彈口飛出的彈殼,而是緊緊從瞄準鏡中盯著大新公司門口那堆人。陸遠這支重型狙擊步槍使用的是美式m2重機槍的大口徑子彈,子彈的初速度高達每秒900米,這也就是說,陸遠剛纔開槍之後,大新公司門口的人還沒有聽到槍聲,子彈就已經(jīng)到了大新公司門口。
子彈穿透皮肉的聲音令人一陣頭皮發(fā)麻,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張嘯林的腦袋像爛西瓜一樣突兀的爆開,大口徑子彈上附帶著的巨大慣性更是直接將張嘯林的身體掀翻出去。驚懼!甚至駭然!大新公司門口隨即響起了驚叫聲,“有人打冷槍!大家小心!”張嘯林手下的保鏢們是最先反應過來的,幾乎是在第一時間捕捉到了槍聲之後,就不約而同的擡槍,幾乎是一氣呵成,槍聲馬上就響成一片。
張嘯林的保鏢們選擇了馬上開槍,但他們實際卻根本不知道槍手在什麼地方,他們開槍最多的想法只是掩護自己。嘭!嘭!…,和剛纔一樣的悶響聲連續(xù)出現(xiàn),幾個來不及縮躲的保鏢腦袋上噴出血霧,竟然全部是一槍爆頭。遠處陸遠的射擊速度很快,射擊的動作到最後已經(jīng)變得有些麻木,只是扣動扳機將子彈打光,然後極爲迅速地換上一個新的彈匣,瞄準,再次扣動扳機。
陸遠沒有數(shù)自己到底開了多少槍,不過他的身側(cè)倒是散落著一地的彈殼,此刻的陸遠非但沒有感覺到疲勞,反而那種節(jié)奏感越來越強烈。從瞄準到極快地判斷出著彈點,然後扣動扳機,甚至連需要打出幾發(fā)子彈都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作出判斷,陸遠就像是突然進入了某種非常微妙的境界。
連續(xù)打光手邊的幾個彈匣,手腳和肩膀已經(jīng)麻木的陸遠快速起身,把重型狙擊步槍和身邊散落的彈殼全數(shù)收進儲存空間裡,然後抓著早已經(jīng)準備好的繩子,快速從樓頂滑入後巷。陸遠選擇的地方距離大新公司直線距離有七八百米,可如果從大新公司趕來這裡,至少要轉(zhuǎn)過三個街口,所以陸遠並不害怕那些看到樓頂槍焰的保鏢們能對自己構(gòu)成威脅??罩浑p手的陸遠若無其事的走出後巷,科魯茲早已經(jīng)把轎車停在巷口等著陸遠,看到陸遠出現(xiàn),科魯茲就馬上發(fā)動了轎車。
“走吧,咱們?nèi)ナ伌a頭。”陸遠拉開車門做進後排座裡,只是低聲交代一聲,科魯茲便面無表情的把轎車開動起來。轎車的速度並不是很快,在騷亂沒有真正出現(xiàn)之前,距離大新公司兩條街外的這裡還是一片平靜?,F(xiàn)在去十六鋪碼頭查找那批煙土,未必是個好機會,只是陸遠不在乎這些,大不了就直接殺進去,然後再殺出來好了。